刘宸希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芣苡,又作芣苢,即车前草,民间称之为猪耳朵草,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一种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植物,可是它却能将后代托于轻风,安身在眼能所见之处。不论是松软的沙地、杂草丛生的乱石旁,还是人踏马践的道路边;不论风和日丽,还是风雨如晦、霜飞雪飘,它都顽强地立着。
自从选择了四处为家,芣苢便注定与磨砺为伴。载躯薄薄,马蹄得得,它经历了蹄踏车碾;行人如云,犁锄加身,它仍旧不卑不亢。人们掇、捋、袺、襭,它并不因此另寻他处。它偏安一隅,既不像凌霄花攀附高枝,也不学苔藓隐匿暗地。它接朝露不喜,临风雨不忧;不因困厄而退缩,不因贫瘠而易地。《围炉夜话》中写道:“粗粝能甘,必是有为之士;纷华不染,方称杰出之人。”粗粝伴随了芣苢的一生,令它匍匐,但它不屈的身躯依然望山色,望湖光,凛凛古风,砥砺前行。
芣苢成群生长,是一种普遍的救荒本草,为饥民所食,红军长征途中常采之充腹;它还是清热祛湿的一剂良药,据称还有抗癌治癌之功效,每至暮春时节,人们常采之贮之,以备不时之需。
天地生态中,还有另一类“芣苢”,他们就是那些默默为祖国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科技工作者,他们舍弃优裕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为自己选择了充满艰辛和寂寞的道路。他们用几十年甚至一生来践行自己的初心,坚守本分,专注于事业,心无旁骛,默默奉献,直至垂垂老矣,凋零飘落。两弹元勋邓稼先,隐姓埋名28年,立下旷世奇功,事成之日,只满足于20元的奖金;核潜艇之父黄旭华,甘守寂寞,30年连父母都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硬是在无资料、无设备的条件下,设计制造出被称之为强国之本的核潜艇;南仁东24年如一日,在贵州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换得“天眼”望星空;还有中国工程院院士李俊贤、徐芑南,还有……不胜枚举。这些人只不过是浩浩“芣苢”群体中的杰出代表,还有多少奋斗在“嫦娥”绕月、“蛟龙”入渊、航母犁海这些壮丽事业中,奔走在“一带一路”上,忙碌在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建立、雄安新区建设工地上的“芣苢”们啊!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使从事惊天动地的伟业,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直到他们凋零后,事迹才被后人鉤沉,世人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不就是田野上的一株株芣苢吗?
邓稼先临终时,曾对守在身边的妻子吟诗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在想,采采芣苢,该不是他们的精魂所化吧?
贤哉,芣苢!贤哉,恰似芣苢的人!微斯人,吾谁与归!
【作者系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岚光文学社2017级学生,指导老师:邓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