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稼先的像遮住夫人脸

冬子

记得那是1994年8月22日的北京。

这天，中央人民政府在人民大会堂隆重表奖我国十大科学家。受奖者中，有被人们誉为“两弹元勋”的邓稼先。遗憾的是，已于1986年去世的邓稼先不能亲受这一殊荣，他的夫人许鹿希代他出席这一盛会。

当记者的摄像机、照相机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急切地在这些伟大的科学家身上聚集时，坐在第一排、代为邓稼先领奖的邓夫人许鹿希，把自己本就很羸弱的身躯更加深深地埋下去。她把镶有邓稼先大照片的镜框缓缓举起，迎向台上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迎向摄像机、照相机和那些敬重的目光，她则默默地藏在照片背后一动不动，而且就这样举了好长时间。

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许鹿希，多么伟大的一位女性、一位老人啊！当面对全社会对功勋科学家的仰慕时，她并没有忘记，有资格享受这份仰慕的，唯有邓稼先。即使邓稼先不幸早早地先一步而去了，她也要让邓稼先的照片尽享这无与伦比的光耀。她作为代领人，只能而且必须要深深隐藏在他的背后……

只是，谁又能说许鹿希没有资格领受这份仰慕呢？

提起两弹，人们马上想起的军界人物是聂荣臻、张爱萍，马上进入脑海的科技界人物是邓稼先。邓稼先在两弹研制中立下的功绩，世所尽知，人所尽晓。两弹元勋，这是多么大的美誉呀！这一功绩，是邓稼先献身国家的历史性诠释，同样也是许鹿希在邓稼先隐姓埋名28年中，付出的苦心苦血。想当年，为了研制两弹，邓稼先不得不断绝几乎所有社会交往，心甘情愿生活在默默无闻之中，以至于连邓稼先的好友杨振宁都不知他的踪迹。邓稼先肩负的是历史的使命，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邓稼先的夫人，许鹿希承担的就是国家、社会和家庭多副重担，其使命又何其不重。那28年，她一直隐藏在巨人背后，她为巨人分担的风霜雨雪不计其数！

更令人感动的是，当荣耀到来时，许鹿希老人并没有因自己是邓稼先的夫人，就抽身站出迎向前去，站在聚光灯下。当她举起先生的照片时，她实际上是在继续着自己的隐藏。荣誉照耀着天堂里的邓稼先，也照耀着照片上的邓稼先。许鹿希躲在邓稼先的背后，荣誉无法照到她，但她老人家那惊天一举，举起的是一个火炬，她本身就是一个夺目的光源。

当世俗把伟大、崇高、善良、宁静等都嘲弄了之后，今天面对邓稼先和许鹿希两位老人，我们在利益上的纷争不止和巧取豪夺，还不让我们汗颜吗？也许有人会说，我们是凡人，跟邓稼先和许鹿希没有可比性。但凡人自有凡人的境界，我们或许无法举起火炬，但足可以捧起一抹萤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