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作出了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伊犁河》杂志创刊于1979年,当年二月出版第一期。1981年报新疆自治区新闻出版部门批准公开出版发行,1985年,由季刊改为双月刊。可以说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伊犁河》。
创刊人宋彦明
文革前,宋彦明在伊犁州党委(当时叫伊犁区党委)宣传部工作。对于我这个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青年来说,那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还透出一种神秘感。虽听说了宋彦明这个名字,也读了他几篇写伊犁的散文,但仍有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感觉。哪里想到文革后期,我居然成了州歌舞团他的部下呢。当时他是歌舞团分管创作的副团长,我是写一点蹦蹦跳跳、吹拉弹唱小节目的创作员。也是人才稀缺的缘故吧,我这个只是在业余宣传队写过小节目,压根就不懂哈萨克族文化的门外汉居然得到了他的赏识和器重。渐渐我们熟悉起来,但并不热络。他在我眼中是伊犁的著名作家,第一笔杆子,我对他自然于仰视中还有点局促与惴惴。也听说了他文革中受到冲击的事情。红与黑,黑与白,在那个很多事情都很难弄明白的年代,很多人的嘴巴都带了个哨兵,把得很严。我如此,他也如此。一直到粉碎“四人帮”之后,随着气候的不断解冻,人与人,之间才一点一点地但还不是全部敞开了心扉,我跟他的交往和交流渐渐多起来。1978年年末的一天,他到我家告诉我州党委打算成立一个文艺创作办公室,由他牵头。他打算把我从剧团调过去,让我编《伊犁河》杂志。我自然很高兴,但也有一些犹豫,怕编辑影响创作。他呵呵一笑说编辑和创作都是搞文学嘛,虽有矛盾,但决不会冲突到势不两立。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我的顾虑。
我从来没有编过杂志,该怎么编心中也没有一点底。宋彦明叫我先拿出一个创刊号的方案来,我一筹莫展。按照文学杂志的惯例,自然要有小说、诗歌、散文、評论什么的。找谁写呢?刚筹办根本没有自然来稿,我只能找我认识的教育界和新闻界的笔杆子们。多亏朋友们帮忙,稿子很快就约得差不多了。我向他汇报,他听完后说搞一篇伊犁史话吧,写写伊犁的历史。好主意。我虽然对伊犁历史不了解,但一本杂志总得有历史的厚重感。我问找谁写呢?他随口说道,应松年。应松年?我听说过他,是文教局胡梅娜的丈夫,在伊宁市三中工作,好像是右派。能行?虽说是解放思想,但向一个右派分子约稿,我真不敢想。宋彦明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笑笑说你先去找赖洪波谈谈。赖洪波不是在卫生部门工作吗?他能行?这可不是他的正业。唉,你别看,这文学往往还就是不务正业的人能搞出点名堂来的。赖洪波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不久就送来了《细君公主与乌孙昆莫》,署名洪波、应松年。这就成为《伊犁河》伊犁史话的开篇之作,没想到很受读者欢迎,后来成了杂志的品牌栏目,以后又有一些作者加入进来,甚至还出现过不同观点的争鸣。这个洪波自然就是赖洪波,后来成了伊犁地方志和伊犁历史研究的知名专家,出了几本专著。应松年平反后调到了中国政法大学,成为全国著名的法学专家。
宋彦明作为一个杂志的创办者其胆识确实有过人之处。他还亲自为杂志题写刊名,亲自撰写了创刊词《衷心的祝愿》:
“伊犁河,这支流经祖国西北边陲的河流,它从天山深处汇集着山壑的溪水,不断地壮大自己。待到它从缀满牧群的草原流入麦浪翻滚的广阔原野时,已是一条呼啸奔腾的大河了……我们选取这支河流的名称用来命名这个综合性的文艺刊物,正是为着祝福它像伊犁河那样,具有独特的风貌和一往无前的精神,像伊犁河那样,永远和伊犁各族人民的斗争和生活紧密连接在一起。”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把稿件送到伊犁日报社印刷厂。当时的印刷设备还很老旧,活字排版,检字的工人师傅都很熟练,校对后开始排版,我几乎每天都去盯着。印刷机总爱出点问题,特别是印封面,不是色调不稳不协调,就是干燥不好,弄脏了封面。为此我没有少跟他们吵架,奇怪的是越吵越熟越亲,后来我跟他们不少人成了朋友,以后成为新疆著名作家的阿拉提·阿斯木和马康健就是这时候因为印刷《伊犁河》认识的。
当我捧着一本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伊犁河》第一期放到宋彦明手中时,他一脸都是灿烂的笑容,激动地对我说,这可是我们伊犁解放后的第一本文学杂志啊!
他发自内心的赞叹也感染了我。我知道我只是在汉文《伊犁河》上劳碌,宋彦明却同时为哈萨克文版和维吾尔文版《伊犁河》而操心奔波。虽同名为兄弟刊物,但不同文版的内容形式各有特色,编辑人员自也不同。十年动乱刚过,不仅人们还心有余悸,人才也是十分难找的。其实宋彦明把文艺创作办公室视为州文联的基础,他广罗人才,把戏剧、舞蹈、美术、摄影方面的人才都先后配齐,为后来伊犁州文联的成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82年,宋彦明调到乌鲁木齐任自治区作家协会秘书长,几年后升为自治区文联党组副书记。走前,他向组织上推荐时任尼勒克县委宣传部长的张雅荪接替他的工作。张雅荪干得果真不错,没多久就筹备成立了伊犁州文联。
创作学习班育新秀
《伊犁河》创刊以后,召开了伊犁文艺创作会议,反响强烈。不少县市和农四师团场也召开了创作会议,加上我们接连在杂志上刊登约稿启事,来稿渐渐多起来,我们也在来稿中发现了一批创作基础较好的新人。
1980年,我们在州党校举办了第一期文学创作学习班。那正是文学艺术的春天刚刚来临的时候,一个又一个轰动全国的好作品吸引了那么多人的眼球,一些文学新人也因为一部小说一首诗歌而一举成名。这无疑对久居基层深爱文学却不知何处入门的写作爱好者有强烈的吸引力。《伊犁河》的创刊和随即举办的文学创作学习班对他们而言真是“久旱逢甘霖”,那急迫、那兴奋、那激动真难以形容。为了保证学习班的质量,我们请来了《新疆文学》的编辑当老师,不仅讲课,还面对面跟作者交换意见,帮助把作品改好。
这批学员确实勤奋刻苦,一夜一夜的苦思苦想,一宿一宿地苦写苦改。刚从文学的一片废墟上走过来,他们对文学的热恋支撑着他们在文学这条拥挤的道路上苦苦追寻,有的成功了,有的半途改了道,在新的追求中看见了新的希望。
后来文学创作学习班举办过多次,形式更加多样,参加学习的范围也在扩大,阿勒泰地区、塔城地区和奎屯市的作者都参加了进来。我们还和博尔塔拉州及农五师联合在博乐举办过多次创作学习班,和伊犁第二师范文学社一起办过学习班,和农四师联合办过学习班。《中国西部文学》《绿洲》的编辑都来当过老师。最令伊犁作者难忘的是1990年我们和《中国西部文学》合办的笔会,陈柏中亲自带队,《中国西部文学》的精兵强将让伊犁的作者们收获满满,让伊犁的文学质量更上一层楼,一批骨干作者渐渐成为伊犁乃至新疆文学创作的生力军。
王蒙对伊犁文学的影响
伊犁是祖国西北边陲的一方宝地,吸引来了不少作家艺术家。伊犁的文学爱好者们自然是幸运的,他们中不少人在不同场合聆听过名家们的创作经验谈,使他们获益匪浅。这往往比我们举办一次学习班影响大得多。在这些名家中,对伊犁文学创作影响最大的当属王蒙。
他发表在《伊犁河》1979年第二期上的《创作得失杂说》就是写给伊犁河畔有志于创作的朋友们的。他以“假想的座谈会”讲话形式娓娓道来,分析初学写作者常见的毛病,深入浅出,切中要害,对大家帮助很大。1981年他重返伊犁在伊犁剧院作了一个报告,去听报告的人挤满了剧场。他肯定也谈到了文学创作方面的问题,去听报告的文学爱好者肯定不少。可惜我当时正在北京出差,没有亲耳聆听。回伊犁后常听朋友们谈起当时的盛况。1999年秋天,王蒙再次回到伊犁,在伊宁市的一个果园里与伊犁的各民族文艺工作者和爱好者进行了座谈交流。
古今中外,任何一个有影响的作家都有一方土地成为他创作的其中一个源泉,哪怕它只有邮票一般大小,没有一点名气。但是,因为这位作家的作品而使这方土地名扬四海,而这位作家的文学精神对这块土地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巴彦岱只是伊宁市的一个乡镇,王蒙在这里时叫巴彦岱公社,他是公社二大隊的副大队长。可是因为王蒙的作品让世界知道了认识了巴彦岱。
这样一位在伊犁长期生活过的名家大师,他的文学创作和他的文学精神对伊犁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深远的。首先,他对人的终极关怀,这种渗透到他所有作品中的人文精神不仅照亮了伊犁众多喜爱他作品的读者的心灵,也深刻地影响着伊犁各民族作家、诗人、艺术家和文化工作者。王蒙曾长期担任我们《伊犁河》杂志的顾问,他的名篇《故乡行——重访巴彦岱》就是在《伊犁河》和《人民日报》相继发表的。他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这边风景》和系列小说《在伊犁》为我们抒写伊犁的生活,特别是深入了解和刻画伊犁各民族人民的文化和心灵提供了丰富而又深刻的启示。他在1999年为《伊犁河》杂志题字时写道“歌唱这方热土”含义是相当深的。
在改革开放后文学的春天里,从伤痕文学到反思文学,从改革文学到寻根文学,从传统的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无论其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王蒙都是当时文学界的领军人物,很多部新作都在全国引起了很大反响。伊犁文学界自然对其更加珍爱,从中学习领悟到了王蒙独立思考,勇于探索,敢为天下先的创作精神。
我退休后,王蒙曾几次到伊犁,可惜因我已离开伊犁,无缘与他相见。2015年,我女儿陪我回伊犁办事,我们一起去巴彦岱寻旧,去了王蒙书屋。在王蒙书屋里我满怀敬意地看着他在伊犁在巴彦岱的相片,翻看他那么多宏篇巨制,真是感慨万千。
名家留在伊犁的足迹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确是中国文学最活跃的年代,老作家焕发青春,中年作家活力非凡,青年作家层出不穷。还在《伊犁河》创刊之前,著名老作家曹禺和徐迟就来过伊犁,并在赛里木湖畔合影留念。之后又有老诗人蔡其矫来访。遗憾的是我都未能参加相关活动。
1982年,征得巴金同意,我们发表了他为法国作家波德莱尔的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在中国出版说的几句话。我们将杂志和稿费寄给他后,不想他让他女儿把稿费退了回来,信中说,为边疆杂志出点力是应该的,不用给稿费。捧着这封信我十分感动。
1982年,著名作家汪曾祺、林斤澜、邓友梅应新疆军区邀请来到了伊犁。我有幸全程陪同他们在伊宁市、察布查尔县和尼勒克县访问。三个大作家一点没有大家的架子,和普通人一样,相互开玩笑,唠家常,在伊犁河边听他们谈北京文坛那些趣事,我都忍俊不禁。在去尼勒克县路上,开车的小司机总爱捣蛋,好几次把车停在路边,说轮胎没气了,要我们打气。我是主人,又年轻,打打气也没啥。没想到他还指手划脚地让三个大作家也打,三个作家一点也不生气,真抢着打气,我实在过意不去,可也没有办法。从尼勒克返回时,司机又闹事,我忍无可忍,跟司机吵起来。司机借故赶我下车,三个作家急了,跟司机好说歹说司机就是不听。为不耽误行程,我只好坐班车返回伊宁市,就这样和他们作别了。直到九十年代末,我去北京参加作代会才又见上他们。他们见了我那股亲热劲好像老朋友似的,令我十分感动。虽有这么些不愉快,但伊犁仍然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们回京后写的有关伊犁的诗文都是精美篇章。他们在《伊犁河》编辑部为他们举办的报告会上畅谈有关文学创作的经验体会更是让伊犁各民族作家受益匪浅。
也是八十年代初,《小说选刊》刚创刊吧,时任主编、著名评论家阎纲来到伊犁。我和宋彦明、门海群陪同他在伊宁市游览,在伊犁河大桥上他认真听有关伊犁河流域的介绍,当听说伊犁河向西流去,流入当时苏联境内巴尔喀什湖时,啧啧叹道,“哦,河流都是向东流,唯此伊犁河是一条向西流的河呀!”当天晚上在我家吃便饭,他一再叮嘱我“越简单越好,有面条就行。”果然,阎纲这个陕西人吃起面条来真是津津有味。第二天我陪他去霍尔果斯口岸和赛里木湖。他站在霍尔果斯口岸国门前的庄严和当晚在果子沟参加哈萨克牧民的阿肯弹唱会时的兴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来已安排一场讲座,可因天气原因,民航班次时间不断变化只好取消。为等航班飞行通知我陪他在伊犁宾馆苦等,趁这功夫我采访了他。采访记后来发表在《伊犁河》上,也算是对讲座的一个补救吧。我把《伊犁河》杂志送给他审阅,没想到他选上了哈萨克族作家乌拉孜汗·阿合买提的小说《婚礼之夜》在《小说选刊》上发表了。这应当是《伊犁河》杂志上的第一篇作品被国家级刊物选用,我和作者及汉文译者李万翔都十分高兴。
1982年,张贤亮到伊犁是为采风而来,所以他婉拒了我们的一切安排,带上我给他的几本《伊犁河》杂志就去农四师团场了。后来,他告诉我《伊犁河》上发表的赖洪波那篇关于伊犁地名的文章帮助他为新作取了一个好名字:“肖尔布拉克”。这是碱泉的意思,很合他小说的本意。当我告诉赖洪波后,他得意了好长时间。
和赖洪波私交不错的作家还有张承志。张承志的小说当时誉满全国,他不只一次来新疆,到伊犁。那篇《冰达板》就是写新疆的,很受新疆读者的喜爱。我和赖兄陪他去赛里木湖畔过了一晚上,我们一边喝酒吃烤羊肉、烤羊肝,一边交谈,令人难忘。后来他专为《伊犁河》写了一篇《凝固火焰》,很有特色。
蒋子龙因写了《乔厂长上任记》而广受读者欢迎,可惜到伊犁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们只在州文联小小的会议室与他座谈了一会儿,留下的印象却是相当深刻。
1986年春末夏初,张艺谋根据莫言的小说拍摄的同名电影《红高粱》热播后,莫言名声很大时,他和他的几个军旅伙伴来到伊犁。是我们接待的作家中相对年轻的一伙,我们之间也就随便一些。我们准备了一些伊犁小吃,烤羊肉和馕之类请他们到伊犁河边野餐,那气氛随和热烈。然后又在他们住的宾馆草坪上席地而坐,随便聊天。自然离不开文学的话题,什么拉美文学呀,魔幻现实主义呀,马尔克斯呀,《百年孤独》呀等等。突然就听莫言说道我们也要争取拿诺贝尔文学奖,立即得到他同行作家的热烈反响。我当时心里想这帮年轻人够狂的。哪想到多年之后莫言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呢。临别前,他在我的留言簿上写道:“一条河就是一个文化体系。混浊的、奔放的、向东又向西流的伊犁河,灼热的《伊犁河》和她的主人们,不愿意忘掉你们。”
陕西著名作家陈忠实来伊犁时,他的长篇小说《白鹿原》刚出版不久,可是名声已经很响。我们在伊犁宾馆开了座谈会,来了很多人。他主要谈了《白鹿原》的创作体会和文学创作的几个问题。第二天我陪他去霍尔果斯,回来途经巴彦岱时,他特地提出要去看看王蒙生活劳动过的地方。在巴彦岱他认真听我的介绍,神情凝然。临别时还在巴彦岱留影纪念。
大约就在陈忠实来伊犁前后吧,国内两位有名的女作家也来到了伊犁。那一天我突然接到宣传部打来的电话,让我去人民公园,我赶到那里一看,时任州党委书记康克俭和宣传部长姜崇仑都在。经介绍,原来是著名作家张抗抗和毕淑敏来访。在交谈中才知道毕淑敏出生在伊宁市,她这次来就是想寻访她出生的地方。随后我陪她去了,她见到位于伊宁市北面山坡上的大院时很激动。我也很高兴咱们伊犁又出了一个名作家,虽然她很小就离开伊犁了。
甘肃著名的剧作家武玉笑与伊犁的缘分很深,文革前他就来过伊犁,话剧《远方青年》以及据此改编的电影《草原雄鹰》就是写伊犁草原的故事,在全国都产生了影响。文革后他又多次来伊犁采风,创作了多部话剧。为了写《一个快乐的苦命人》,他在新华西路一家小小的理发店和一个理发师交谈甚欢,为此,还让陪同的我在那儿理发以延长时间。后来,此剧由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在北京首演。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著名散文诗作家柯蓝来到伊犁。当时怎么也找不到一辆小车去接机,我真急了,最终找到我的学生、时任州发改委主任的王建中才帮我解决了难题。早在五十年代,柯蓝的散文诗《朝霞短笛》就在《人民日报》连续发表,文革后他致力于中国散文诗的建设,组建中国散文诗学会,创办中国散文诗期刊,在国内外影响很大。他这次来伊犁就是为督办中国散文诗学会新疆分会成立一事。我向他推荐了亚楠。
我们曾经同行
1984年,我和宋彦明合编的散文集《伊犁游记》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王蒙为书写了序《伊犁,我没有离开你》,收入了王蒙、张贤亮、张承志的散文,以及本地作者的散文27篇。这是我们的第一本散文集,当我从乌鲁木齐把书接回伊犁,又高兴又激动。
一本杂志要办好,仅凭编辑部几个人是不行的。它既然是一个文艺园地,自然得有一批耕耘者,有专门的,也有业余的。说到业余的耕耘者,自然是指那些除要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还热心于创作的业余作家,他们用心血凝就的一篇篇佳作支持了《伊犁河》,还热情地关心杂志,出主意想办法,积极参加编辑部组织的活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钱当然不必出,但只要是需出力时,他们决不吝惜不含糊。
门海群门兄,是伊犁著名的作家,文革前就在新疆内外发表过多篇作品,自《伊犁河》创刊起他就同我们关系密切,把编辑部当成自己的家,把自己视为编辑部一员。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门老、门兄”,私下里也把他和赖洪波议为伊犁文学界的两大“票友”。因为他们的正业都是医疗卫生工作,文名却远远高于他们的本职,堪为“不务正业”的典范。
门兄性格豪爽直率,还有一副热心肠。文革期间,兵团一个作家落难逃到伊犁找他帮忙,他二话没说就把这个作家安排在自己家管吃管住。这个作家平反后对此念念不忘,门兄却从不对人提及。编辑部来了客人,有时无力接待,他总是出手相助,不仅借助他的人缘安排客人去采风游览,还总会设家宴好酒好菜地款待客人。所以门兄不仅在伊犁,而且在新疆和外省文学界都有不少朋友。他随解放大军进疆,从一个小卫生员干到处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心口一致,决不“弯弯绕”。听说有一次上面打算提拔他,却在这节骨眼上他一通放炮把顶头上司得罪了,提拔也告吹了。他却毫不在意。他很爱学习,记忆力特好,常常把一些名著的人物情节说得有条不紊,把一些名篇的段落背得滴水不漏。他创作勤奋,喜写小说和散文。他的作品质朴率真,跟他的人一样透明。小说《我的娜塔莎》写了一个与那个时代紧紧相扣的略带几分浪漫色彩和忧郁情调的爱情故事,令人感动。他扶持青年人,把一些他认为有基础的作者作品向我们推荐,所以一些文学青年很乐于找他。他喝酒跟他人一样,干净利落,一开始就满满一茶杯白酒一干而尽,席散之前再也不沾一滴酒。酒也伤了他的身体。在他去世后,朋友们都很伤心。
赖洪波赖兄跟门兄虽同为“票友”,但性格迥然不同。赖兄比较沉稳内向,一般都不会打头炮先开口,但是只要谈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十分认真投入,表情和手势都十分丰富生动。在伊犁文学界了解伊犁历史的人不多,外地来伊的作家学者都喜欢了解伊犁的历史,我们找到他,只要他有空,必然是有求必應。他起初话并不多,表现十分谦卑,对客人也相当尊重,渐进话题后他也渐入佳境,越谈越来劲。客人们听说伊犁有这样一个宝贝,总会要求见见他,我们自也引以为傲,把他当旅游胜地和名牌风景一样宣扬传播。即使他不在伊犁我们也不会让客人们失望,送一两本载有伊犁史话的《伊犁河》给客人,他们也很高兴。
赖兄同门兄一样重情重义。我因《西部畅想曲》获“星光奖”撰稿奖,中央电视台颁奖晚会刚播完不久,他就来到我家表示祝贺,那晚我们喝了好些酒。我们这些文友同时也是酒友、歌友、拳友(划拳)。赖兄先是找种种理由赖酒,可当喝上劲后,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一声“满上”,那就不是三两杯能放下的,我就被他灌醉过好几次。酒到兴头上,他总爱唱上一首俄罗斯歌曲《喀秋莎》,有时还秀上几句俄语歌词。门兄喜欢唱《共青团员之歌》,宋彦明喜欢唱《你从前是这样》,我则喜欢唱《山楂树》。当然如果吴孝成在场,他那韵味绵长的新疆民歌绝对拔头筹。
吴孝成爱唱歌,话却不多,说起话来总是慢条斯理,有条有理,逻辑性很强。这大约跟他的教學生涯有关,从中学老师到大学教授,后来又成为师范学院一院之长,那话自然是很金贵的。我跟他在六中时同为一个教研组,同在一间办公室,同住一个单身宿舍,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一直热爱文学,酷爱诗歌,年轻时也常写诗。所以他对伊犁的诗歌创作十分关注,倾注了大量心血。他不仅关注现代和当代诗人写伊犁的诗,而且关注古人写伊犁的诗;他不仅关注汉族诗人写伊犁的诗,而且关注兄弟民族诗人写伊犁的诗;他不仅收集编辑出版了厚厚一大本《古今诗人唱伊犁》,还写了不少评论伊犁诗歌的文章。为此他花费的心血是巨大的,在伊犁是罕见的。他还是《伊犁河》的铁杆支持者。说他铁杆,不仅是常参加《伊犁河》的各种活动会议,而且在杂志发行困难时,我每每找到他,他都鼎力相助,帮我们解决部分困难。他新近出版的一本著作《守望边地文学的星空》,仅翻阅浏览一遍就十分令我感动。他为哈萨克族文学写了那么多厚重的评论专述,是他长期研究积累的成果,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他还写了维吾尔族、锡伯族、回族和汉族当代本土作家诗人作品的评论,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吴孝成确确实实是伊犁文学可贵的守望者,辛勤的护花人。
和赖洪波、吴孝成一起被伊犁文学界称誉为“三公”的还有姜付炬。我跟姜付炬相识多年,还是他在新源工作的时候,我陪客人去新源就去找他。后来他调到伊犁地委,后又调到伊犁州文联任副主席。他话极少,嘴角总带着一丝微笑,极认真地听别人说。《伊犁河》刚创刊不久,他就把他的小说力作《防疫》给了我们。后来这篇小说被《人民文学》转载。同乌拉孜汗的《婚礼之夜》一样,为《伊犁河》走向全国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另一个短篇小说《包拉提换脑记》在《伊犁河》发表后有不同的反应,有位领导对这篇小说颇有微词。可后来的形势发展证明这篇小说立意在于领导要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很有前瞻性。姜付炬在创作中的超前意识是难能可贵的。可惜的是姜付炬后来创作很少,不知何故。不想他退休后却来了一个华丽转身,从作家转为学者,一度精心研究有关伊犁的古籍,考察研究伊犁的地名。那本专著《伊犁古今地名论札》就是他研究的丰硕成果。去他家看看那占了他家整整一层、十几架高高的藏书,我是自愧弗如。
其实谢善智论资历论年龄论成果也当之无愧为伊犁的文公,只是因为他长期扎根在察布查尔,与伊犁文人交往少些而被忽略了吧?他培养了不少锡伯族学生,好多锡伯族名人或其子女都在他的课堂上学习过。锡伯族很多人都知道他尊重他,他往往也以锡伯人自居,引以为荣。他常爱唱锡伯族民歌,听着他带有川音川调的锡伯语演唱别有一番情趣。他和《伊犁河》关系密切,不仅是经常帮我们接待外地作家诗人的“联络站”“办事处”,还向编辑部推荐了不少锡伯族作者。他喜写散文,发在《伊犁河》上的散文几乎全是写察布查尔县写锡伯族的。他的散文集《伊犁河情思》全书都浸透了他对察布查尔县和锡伯族的悠悠情思。
曾跨越军界、新闻界、文学界的苏洪波退休前成为了我们州文联的书记,完成了他从戎至文的转变。还在他任伊宁市武装部长的时候他就喜欢写一些文学作品,并同《伊犁河》时有往来。后来他当了《伊犁日报》总编,事务繁忙,仍笔耕不止。1999年和我们联合举办了“共和国五十年”有奖征文活动,影响较大。进入新世纪,他调任州文联党组书记时我已退休,但听说当宣传部决定《伊犁河》复刊后,他为从北京要回刊号并上报自治区新闻出版局审批出了大力。
一直在新闻界干到退休但一直在文学创作上笔耕不缀的刘奇老弟也已退休好几年了。他凡事自有主见,有时甚至给人倔犟的感觉。他爱新闻,爱文学,却能做到两不误。我认识的好几个记者写散文总也离不开新闻的套路和笔调,刘奇却分得很清楚。他写的散文很注意文学性,就是他有时标明是新闻通讯特写,那文字也很精炼晓畅,有的还写得很美,很有可读性。他的散文诗自成一格,在浓郁的西部风情中带有他自己的韵味。《步履天山》和《生活如此多彩》收集了他的散文诗和散文佳作,值得一读。
同刘奇一样横跨新闻与文学两界的作家还有高栋。他的散文将新闻的纪实与文学的写人叙事融为一体,于夹叙夹议中蕴藏思想的深度和美学的内含。在《我的记者生涯》一书中有不少精彩的篇章。他因长期在奎屯工作,同《伊犁河》联系较少。但也时有文稿见诸刊物,后调到伊犁电视台,我们的联系就要多一些了。
也曾以新闻为业的刘丹在霍城的时候跟编辑部关系很密切,不仅经常来稿,还为我们办了好些事。史文和朱培智都曾是《伊犁日报》副刊编辑,为伊犁文艺的发展是有建树的,功不可没。后来他们对《伊犁河》杂志也非常支持。史文还在《伊犁河》编辑部工作了一段时间。常世杰对哈萨克文化颇有硏究,常为我们供稿。还有杨振波,无论在新源还是在伊犁晚报社,都十分关注和支持《伊犁河》。生命不息,笔耕不止,终以其长篇小说《姑娘追》使他的文学生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伊犁好像更适宜于产生诗,《伊犁河》创刊以来专门辟有“年轻的白杨林”栏目,就发了不少年轻人的诗作,其中陶若凌的诗一度引起读者关注,可惜后来她不写了。还有陈英梅(梅子)也是如此。坚持写下来并成为《伊犁河》诗歌编辑的顾丁昆原来在尼勒克农四师二牧场工作,参加了我们举办的第一期创作学习班,因创作成绩甚佳引起我们注意。当宋彦明让我选拔一个人到编辑部任诗歌编辑时,我推荐了他。虽也经过一番周折,还是把他从农四师调到了州上。顾丁昆后来在州文联副书记张雅荪的支持下编了一套伊犁诗丛,由十位诗人顾丁昆、王建刚、屈直、刘亮程、张国民(简明)、张晓林、陶若凌、梅子、单守银、刘明轩的诗集组成,伊犁日报印刷厂以优惠价印行。印前,张雅荪要我通看一遍把把关,质量在当时来说还是不错的。我提出如果能交出版社出版发行更好,可惜在当时很难办到。这套诗丛出来后反响很好,确实是顾丁昆的一大功劳。和顾丁昆在伊犁同时享有诗名的还有王建刚,一直生活在尼勒克农四师团场的一个焦炭厂,生活底子还是比较扎实的。吴孝成为顾丁昆和王建刚都写过诗评,评价十分中肯。
由于地理位置和行政区划的原因吧,我们和伊犁地区及农四师的作者联系比较密切,农四师的何金良、齐冬初、陈永新及年轻一点的程相申、蒋晓华、单守银都常有诗文在《伊犁河》发表。何金良在农四师党校,程相申在七十二团都和我们共同主办过有关创作的会议与活动。我们和阿勒泰地区、塔城地区、奎屯市及其所在的兵团团场作者联系却较少,但后来也渐渐多起来。江水寒和刘殿学的小说、散文就常在《伊犁河》发表,农七师的韩天航更是时有佳作寄给我们。后来他写的《戈壁母亲》反响较大,是一位有实力的作家。
跨越世纪的一代
他们在伊犁的作家群中是跨越世纪的一代,在新世纪无论创作还是文學活动中都有不少出色的创新和成绩。
阿拉提·阿斯木的文学创作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步。千万不要小看他的处女作《金钱不是上帝》,那是他参加《伊犁河》第一期文学创作学习班时的习作,在众多学员的一大堆作品中脱颖而出,并非易事。三十年间,他的小说创作就取得了可喜的成就。长篇小说《时间悄悄的嘴脸》在《当代》发表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此外还出版了多部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他是用汉语和维吾尔语双语创作的作家,所以他的作品无须经过翻译的“过滤”。他刻苦学习,锲而不舍,不断追求着他的文学梦想。当然他也碰上了改革开放这么好的时代,碰上了一些难得的机遇,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他成功了。
说到亚楠,自然会想到他的散文诗和诗歌。他的创作不仅产量高而且质量好,说他是伊犁新世纪的领衔诗人当之无愧。他在一次记者的访谈中谦虚地说他写散文诗是受到我的影响,其实我写散文诗完全是为了给《伊犁河》补白的即兴之作,并未用心投入去写,也写得不多不好。亚楠坚持不懈地写作,探索,在全国散文诗界出类拔萃,享有盛名。他不孚众望,把中外散文诗协会新疆分会组建起来,并在《伊犁晚报》设立了“天马”散文诗专页,每期整整两版。还设立了“天马散文诗”奖,每年评选一次,在全国都有影响。他还主编了《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由新华出版社出版。为散文诗的繁荣发展,他真是呕心沥血,培养了不少新人。
散文诗介于散文与诗之间,优秀的散文诗人也完全可以成为优秀的诗人。杰出的作家比如鲁迅、屠格涅夫、泰戈尔也写了不少杰出的散文诗。所以当我后来读到亚楠创作的诗歌时觉得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的诗集《记忆追寻我》和他的散文诗集《远行》《落花无眠》《南方北方》等一样都是值得一读的好书。他任《伊犁晚报》总编多年,又身兼新疆作协副主席、伊犁州作协主席,灵感的火花还频频迸发,真的很棒。
和亚楠认识的同时认识了陈予,那时他们都是伊犁第二师范学校的教员,还有一个锡伯族汉子贺元秀,他们三人在学校搞起了一个文学社,吸收了很多学生参加,也成为了我们《伊犁河》最具青春活力的创作队伍。后来亚楠调到了伊犁晚报社,陈予调到了我们编辑部。
陈予来到编辑部时还是一个单身汉,就住在编辑部,他把全部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编辑工作上。九十年代,文联党组决定编辑部竞争上岗,顾丁昆下海投入商潮后,宋丛人和张莉先后调到编辑部。人多了,经费却困难。于是开了一个小书店,起初生意还好,能补助一些稿费的不足和必要的开支,可几经拆迁的折腾,书店租用的房屋越来越小,地段越来越不好,生意越来越差,最后只好关门了事。书店关门后,我们只有拉广告这一条出路,陈予为此出了不少力气。为求生存,我们还尝试着走通俗文学之路,和成都一个书商联合出版了一期通俗文学专号,张雅荪积极支持,亲自严格把关,并派我去成都监督。可是不讲信义的个体书商在我回伊犁后把我们审阅通过的封面私自换掉了,我们因此得了一个黄牌警告,没有像《丝路》和《天山》一样被强令停刊真是万幸。此事给我的教训很深,下决心好好走纯文学之路,也不再轻言和别人合办。后来有上海客商要求和我们合办《伊犁河》,直接找到我的上级谈。上面交办了,我也只好去谈,但从未认真跟他们谈过,最后我总算以“没谈成”为借口向上面做了交代。不久我就退休了,把一个拨款经费很少的难办杂志交给了陈予。陈予比我聪明能干,不久,就和河南一家公司达成合作协议,《伊犁河》更名为《小小说读者》得以继续生存,也不那么困难了。后来不知怎么又变成了《作家文摘·典藏》,在北京出版了十几期。后来我听亚楠说《作家文摘·典藏》也不出了,可《伊犁河》的刊号还冷冻着,时间一长可能就没了。我就给时任伊犁州党委常委、宣传部长王建中打电话说了这个情况,希望尽快恢复《伊犁河》。宣传部研究决定《伊犁河》复刊后,陈予协同时任州文联党组书记苏洪波把后续问题一一解决了,特别是呈请宣传部专门解决了办刊经费问题,使《伊犁河》得以顺利复刊。这期间编辑部的人员也有变化,一时间显得人手不足。陈予积极想办法调人,看中了毕亮。费了不少劲,毕亮才调入了《伊犁河》。毕亮爱读书,爱写作,常写一些散文随笔发表在不少报刊上。实践证明,毕亮完全能胜任编辑工作。陈予不仅为《伊犁河》贡献出了自己的智慧和精力,也潜心创作,写出了不少好作品。他的小说集《像电影一样》就是他创作的可喜成果。他发表在《花城》上的短篇小说《卷毛小黑羊》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个“牲口医生”六一别克的形象被他刻画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马康健是一个回族作家,以前也是伊犁日报印刷厂工人,在检字排版车间。我因常去这个车间看他们排检《伊犁河》,渐渐同他熟悉起来。一天,他给我一篇稿子让我看看。这篇被他称为小说的稿子基础确实不行,我指出了其中的多处毛病后,他显得不解地问我,那要怎么写才算行呢?我想了想说,写你熟悉的人和事吧。后来我让他参加了我们办的第一期创作学习班。学习班结束后的一天,他给我了一篇他新写的短篇小说《卖牛风波》,小说写一家农民卖牛的故事,一下就抓住了我。我提了意见让他修改后在《伊犁河》上发表了,反响还不错。他是一个农家子弟,住在察布查尔县回民庄,所以他对农民的生活是很熟悉的,对回族的生活习俗民情也很熟悉,这都是他的创作优势。他又很勤奋刻苦,不怕失败,不断地写,终于写出《伊犁河作证》这样的好作品,在自治区获了奖,也引起《新疆文学》《民族文学》和昌吉回族自治州的《新疆回族文学》编辑部的注意。后来他从工厂调到伊犁日报汉文编辑部任编辑,出外参加各种创作活动和学习的机会多了,他的小说、散文创作也取得不小的成果,出版了小说集《伊犁河作证》、散文随笔集《母亲的眼睛》和《伊犁三人集》等书,成为新疆的著名作家。
傅查新昌是一个锡伯族作家,与我们渊源甚深。应该说他的早期小说大都是在《伊犁河》上发表的。1992年,我们编辑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小说佳作选《婚礼之夜》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共收入了我州十八位作家的二十四篇作品,其中就收入了傅查新昌两篇小说《寂静的雪野》和《跟着夕阳去》。《寂静的雪野》在自治区获奖。他调到乌鲁木齐工作后出版了多部中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特别是他在上海出版的长篇小说《秦尼巴克》很受好评,得到了著名作家陈忠实的肯定。同样从察布查尔县走出的汉族作家李长啸从《伊犁河》起步,后调到乌鲁木齐铁路局工会工作,写了不少优秀作品,好几部戏剧作品和影视作品在全国铁路系统文艺评奖中胜出。前两年出版的散文集则是他心血的又一结晶,好几篇都获过奖。
松龄和郭文涟也是伊犁有影响的诗人、作家。在我退休前虽然认识他们,来往却不多。是因为他们公务繁忙还是我的工作有疏漏吧。不过他们的作品我倒是能经常读到。松龄虽一直在官场,可他写的诗却很接地气也很有灵气。有一段时间他好像有意把诗歌写得通俗直白,但诗意浓郁,自成一格。郭文涟的散文我读得不多,虽只是在网上看了几篇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很同意吴孝成对他散文“三有”的评价,有真情,有实感,有趣味。
程静从一个女孩子成长为如今一个成熟的女作家,走过了一条漫长艰辛的路。她跟我们编辑部来往比较密切,也常有作品在《伊犁河》发表,还出了书,在新疆和伊犁有一定的影响。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敏感的情怀在其作品中总能触及到心灵深处,因而具有一股感人的力量。如果程静能跳出她性格的沉静和内向,不仅读万卷书,而且行万里路,胆子再大一点,敢闯敢试,创作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成就。不过她在《伊犁晚报》任编辑时,培养了不少比她更年轻的散文、散文诗和诗歌作者,也是一个很好的回报吧。
张莉曾在《伊犁河》任过多年编辑,多年如一日,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做了很多工作,散文也写得不错。后来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新闻传媒专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分到新疆财经大学新闻传媒学院任教,专业虽变了,也还没有脱离文化事业。李颖超常给《伊犁河》投稿,与编辑部关系不错,后来到内地深造,她本人也十分刻苦向上,现在成了新疆人民出版社的文学文化类图书编辑,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跨世纪的作家诗人还有西榆(贺元秀)、程相申、蒋晓华、何金良、阿苏、安鸿毅、单守银、蒋本正、王新鑫等,他们都创作甚丰,时有佳作,有人还出了书。此外还有不少新人,每当我在远离新疆的地方看见他们的新作或者动态,我都能感觉到《伊犁河》强大的生命力,我都非常高兴。
护花人 朋友圈
《伊犁河》创刊四十年来虽也遇到过不少困难,但总体说来还是顺畅的。这主要归功于州党委历任书记和宣传部长对杂志的关心、支持和爱护。八十年代初期,自治区新闻出版部门突然出了一个新规定,取消所有地州级刊物。我听说后马上去找宣传部长陈宏博作了汇报,他让我先别急。没过两天,他找我去宣传部说吕书记决定以州党委名义向自治区新闻出版部门写个报告,要求保留《伊犁河》。我带上州党委的报告跑了一趟乌鲁木齐,呈交给新闻出版部门,最终《伊犁河》得以保留下来。吕书记还多次参加州文联的重要会议,在自治区文联来伊犁举行的中国西部文艺硏讨会期间,他到会祝贺并看望各地的嘉宾。他还让我们编辑部多关注伊犁的改革开放事业,让我们去伊犁毛纺厂采访。陈宏博作为当时的州党委宣传部长,跟伊犁文化人的来往更多一些,对《伊犁河》的关心更具体一些。他始终不懈地注意抓编辑部的组织建设工作,同文联党组副书记张雅荪一起积极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改变了编辑部长期责权不清,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局面,使工作进入了正常正规的轨道。
陈宏博调往自治区之后,段桐华从阿勒泰地区调来接任州党委宣传部长。他有着北方人的豪气,当我怀着忐忑之心去邀请他参加《伊犁河》的编委会时,他极爽快地答应了。在那次和伊犁主要作者的见面会上,他平易近人,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对大家的创作和杂志的编辑工作提了很多中肯的要求。在他任宣传部长几年里,他会见外地来的作家诗人,参加各种文学活动,多次鼓励和肯定编辑部的工作。他调往自治区后,姜崇仑接任州党委宣传部长,对《伊犁河》也很关心。不仅参加相关的文学活动,还为杂志撰写重要稿件。至于接任姜崇仑的王建中部长为《伊犁河》复刊,增强编辑力量和补足办刊经费更是办了几件实事。
正是有了这些护花人,《伊犁河》这朵祖国文艺百花园中的小花才得以盛开。他们是我们的領导,也是我们的朋友。
说到朋友,《伊犁河》真有一个不小的朋友圈。1985年,自治区文联、作协联同西北各省区文联、作协,并邀请中国作家协会,在伊犁举办了中国西部文艺研讨会。这是伊犁首次文学盛会,来了不少在国内享有盛名的作家、诗人和文艺评论家。我们作为协办单位和东道主,特赴赛里木湖畔迎接客人。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硏究室副主任、著名文艺理论家顾骧、著名文艺评论家谢昌余、肖云儒、王愚、陈柏中、周政保、著名作家王玉胡、著名剧作家武玉笑、著名诗人杨文林、高平、陈士濂、西安电影制片厂郝炬才等都参加了会议或在会上作了精彩的发言,对《伊犁河》办刊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
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是我们的一位特殊朋友,他是伊犁人,照说是自家人,可他又长期在中国作家协会工作,每次回伊犁探亲,他总会来编辑部玩,我们有时也去他父亲家看望他。于公于私我们的交往都比较密切。他创作起点高,处女作《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同时在《新疆文学》和《伊犁河》发表后就在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奖中获奖。我们出差去北京也总爱去找他,他把我们视为乡亲一样热情接待。
应松年和胡梅娜夫妇也是我们在北京的朋友。他们在伊犁时就全力支持《伊犁河》,除了应松年的史话,胡梅娜也常有散文给我们,去北京后也没忘记给我们赐稿。她是江南人,文如其人,婉约多姿,情文并茂。他们出版的《应松年文集》和《水乡旧事——胡梅娜文集》收录了他们写伊犁的文字。
在乌鲁木齐,我们的朋友就更多了。《新疆文学》(后改名为《中国西部文学》)的前后主编陈柏中、吴连增、都幸福和郑兴富同我们的交往最为密切,每次创作活动。他们都会请上伊犁的相关作者参加。我们有活动请他们,他们都会前来指导。此外,郭维东、刁铁英、肖嗣文、杨晓芬等也都是我们伊犁不少作者的编辑老师。赵光鸣、董立勃、沈苇、虞翔鸣、王正、储远亮、孙涛、李瑜、石河等人既是编辑老师也是作家朋友。
著名边塞诗人周涛、杨牧、章德益与我们可谓情深谊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红极一时,在伊犁也拥有很多粉丝。周涛和杨牧都曾多次到伊犁,写了不少关于伊犁的诗文,支持《伊犁河》,有的还成为名篇。章德益回上海后常把他的诗歌和散文诗新作寄给我们杂志发表。我们同这三位诗人平时联系虽很少,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心中有你我,足矣。
还有几位翻译家朋友,因为有他们,我们得以把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作家诗人的优秀作品介绍给汉族读者。他们是王一之、叶尔克西、张孝华、张宏超等。
因为离博乐较近,我们与农五师文联邵华、田建华等人交往较多,我们去博乐办过几次学习班,择优良稿件在《伊犁河》辟专栏发表。郭晓力是其中的佼佼者。
还有一位特殊的朋友刘亮程,他以前常住沙湾县,属塔城地区,也是伊犁州人,常在《伊犁河》发表作品。后来他调到乌鲁木齐,此后他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走红全国,再后来他荣获鲁迅文学奖,他又转攻长篇小说,现为新疆作协副主席,已成为伊犁一些文艺青年心中的“星”。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作家协会时任领导唐达成和乌热尔图、老诗人公刘、邹荻帆、知名作家余华、上海作家俞天白、赵丽宏,重庆诗人傅天琳、四川诗人高缨、雁翼、张扬、鄢家发、戴安常、甘肃作家陈德宏、林染、评论家张明廉也都来过伊犁,与我们座谈并留言纪念,还赐予佳作。
然而,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编缉部的几位师长。1981年,我有幸去《当代》编辑部学习了三个月,亲耳聆听了主编秦兆阳谈对一部作品的审阅意见,对我教育很大。副主编孟伟哉、我的指导老师龙世辉、引荐我去《当代》学习的著名诗人杨匡满,还有朱盛昌、何启智、刘茵等,对我的帮助指导让我终生受益。他们那种独立思考的精神,有胆有识的气魄,稳健改革的作风成为我返回伊犁后编辑和创作的榜样。
我至今珍藏着几本留言簿,它们留下了珍贵的回忆,更是有关创作、生活和生命的箴言。
秦兆阳留言:道路艰难,能练脚力,苦中之乐,乃是真乐。
王蒙留言:立脚伊犁,放眼世界
杨匡满留言:应该忠实的,就忠实于自己的土壤。需要追求的,就追求自己的理想
余华留言:伊犁河流得不错
傅天琳留言:柔情是水也是犁,伊犁!伊犁!
公刘留言:为了爱情巴格达不算远。
是啊,为了爱情,为了对祖国,对人民,对伊犁的爱情,也为了对文学的爱情,《伊犁河》从1979年创刊,走了四十年走到今天,还将继续百折不挠地走下去。
后 记
应编辑部之约,我查资料,苦追忆,费时近一月,写成这篇回忆录。“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难免有疏漏,有失误,望朋友和读者见谅,指正。
周涛说人一辈子办成一件事就很好了(大意)。我就只办了一件小事,从1979年到2002年退休,在祖国最西边的小城伊宁编了一本小刊物一百多期。于编刊同时也写一点小文,出了几本小书,误撞上了几个小奖。俄国著名作家契诃夫说过一句话“大狗小狗都要叫”,如今小狗老矣,已不想再叫,也叫不動了。退休之后,不操心,不劳累,不学习,不开会,硬是安逸巴适惨了。闲居家中,偶尔来趣,仿刘禹锡《陋室铭》胡写了几句,求教于此:
钱不在多,够花就行。友不怕少,知己便真。老夫老矣,养生养心。晨弄盆中花,夜淘书中金,独酌一杯酒,伴个炒鸡丁。阳台望远景,抒乡情。不羡别墅名车,爱吾简朴室厅。听琴无烦恼,练字心气平。自语曰:乐在其中。
2018年12月于海口
(郭从远,1942年生于重庆。1964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伊犁州作协名誉主席,《伊犁河》汉文编辑部原主编。从1979年至2002年主编《伊犁河》(汉文)杂志共127期。著有长篇小说《情迷藏羚羊》,小说集《不是阿南的草原》,散文集《伊犁,阿力麻里》《似水流年》,散文诗集《生命的河》;六集电视剧《多雪的冬天》、话剧《唐巴拉》、六场音乐剧《阿尔泰山一家人》等在自治区获奖;电视剧《林则徐在伊犁》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电视艺术片《西部畅想曲》获中国首届星光奖撰稿奖、骏马奖,《伊犁河情思》获第17届金鹰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2013年获首届伊犁文艺奖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