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钢

2019-04-28 02:14第广龙
岁月 2019年1期
关键词:芒果食物

第广龙

大野行走,远方生育着一缕炊烟,脚步停了一下,又加快了。奇异幻境,十里洋场,抵不住人间烟火对于心田的触动:那里面,有柴米油盐。人活着,就要吃饭。食物是神圣的,有着自带的庄严。古人說,民以食为天。西方人餐前祷告,感恩上帝的恩赐——历史上,中国人挨饿的日子,太长久了。

有学者把食欲定义为人的低级需求,并不意味着,人可以饿着肚子唱歌。吃过饭和没有吃饭,人的精神面貌,是不一样的。吃饭没有吃饱,人记性增强,脾气却变大,会在别的方面表现出来。如果问起吃饭,谁老说随便,这个人我觉得不可靠。

一个有追求的人,从事崇高的事业,中断一些日子,不会影响到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如果三天不吃饭,他本人就需要拯救了。常有这种情况,有的人想不开了,有的人病倒起不来了,如果他端起碗来,或者嚷嚷着要吃的,旁边的人都会松一口气。就知道,这个人走出了困境,生的气息,又回来了。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难以体会什么叫珍惜。自然,顿顿有饭吃,才是生活的正常。所谓天塌下来,例如揭不开锅,那会多么的绝望啊。所以,我看到新闻,说西安小寨的天桥上,一个乞讨的女人,把一个女孩给她的整袋的油饼,扔进垃圾箱,我心痛不已。我小时候,见到的要饭的,真的就是要饭的,给一块发霉的饼子,都高兴得很。我曾见到有乞丐在天晴的日子,在地上晾晒各种颜色和形状的干粮,满脸都是喜悦。如今的人,这是怎么啦。

2018年的夏天,我去渭南大荔,听说丰图义仓在附近,就专门去看。在一个高台上,青砖建筑,四合院式,是清朝的粮仓,上百年了,依然完好。我上到房顶上,也是一层砖,中间凹下去,一边向院子倾斜。这样设计,防盗,便于排水。不论哪个朝代,粮食就是天下,就是人心。有粮,就有了安定,有了底气。丰图义仓还在使用,储存了五千吨粮食,叫中央事权粮食,是不能随意动用的。

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都认为,不缺粮了?也许是我的观念跟不上形势,对此,我有极大的不解。过去,农民成天在土里刨,粮食不够吃,闹饥荒,城里人勉强,乡下人难过。可是,如今的土地,一大块一大块盖了楼房,剩下的,不论肥瘠,大片撂荒,农民不种地了,进城打工去了,粮食供应怎么还如此充足,奇了怪了。过去,打下的粮哪去了?如今,这么多的粮,哪来的?哪怕有确定的答案,我希望着,过去的光景,可不要重现,如今的充足,能一直长久下去。

看到消息,说美国的肥胖人群在增多,而这些人中,多为穷人和底层民众。究其原因,是因为经常吃垃圾食品,导致摄入热量过剩,造成了脂肪沉积。而中上层人士,注重膳食的搭配,合理补充营养,又计划出专门时间运动健身,体型都能符合人体的黄金比例。一时间,我脑子转不过方向。过去,一个人要吃胖,是多么难以完成啊。兵马俑的阵列,都身子瘦长,下巴尖,这是因为,吃军粮也是有定量的,不能敞开吃。一个被单独列出来的俑,有着将军的身份,拥有凸起的肚腹,因而名曰将军肚。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只有在食堂上班的厨师,近水楼台,这水是油水,才能挺一个大肚子让别人羡慕和是非。一般人家在平常日子破天荒吃一回肉,都偷偷摸摸怕人发现而引起议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食物,怎么能以垃圾称呼呢,这简直是对粮食的侮辱。我们那里,只是用细粮和粗粮来区分。自然的,小麦是细粮,可以蒸蒸馍,擀面条,是可口的。粗粮下咽困难,人不是为了有一把力气,不愿意吃。玉米是粗粮,小米是粗粮,高粱是粗粮。还有豆子,荞麦这些,干脆就叫杂粮。如今,全颠倒了,粗粮,杂粮,有了绿色食品,健康食品的命名,变珍贵了,价钱也上去了。如今,人们不再为吃饭发愁了。中国也有了该有的,似乎也和世界同步了,西方的问题,也在东方出现了。人温饱了,吃下去的多,消耗掉的少,都愿意把吃饱喝足的日子过长久还不得高血脂和脂肪肝,就在吃什么上费心思,被另眼相看的食物,又被另眼相看了。

一天早晚,大妈们跳广场舞投入啊!可不是吗,走路走少了,洗衣服,做饭,储存食物,都有这个机那个箱的,人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了。一个孙子抢着带都抢不上,儿女也不放心轻易不放手。人清闲了,吃了五谷想六谷都不算过分,身子却吹气般放大尺寸,这得活动,得闹腾啊!

我也不例外。有一阵子,我走路气喘,自己听不出来,旁人听出来了。不是有一句话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两样我都具备,我该减肥了。这个不容易。在嘴上控制的,都不容易。朋友感叹喝凉水都长肉,他老婆说,那不可能,是成天在外面吃饭吃的。吃饭就是端着碗吃,就着菜吃,吃饱了碗就放下了。你们吃一桌子的菜,这个一口,那个尝一下,肚子装不下了,最后还要上主食,还要再吃一碗,不胖才怪呢。于是,减肥都形成了市场,都有教科书了。正在减肥的人,当有人劝说吃上一点,别太为难自己,会大声说,我不饿。即使吃很少,也会强调,吃太饱了,吃了一肚子。说这些话,给别人听,也给自己打气呢。我就这样。想不通啊,往前十年二十年,怎么也不会意识到,体重超标,会和自己联系起来。家里有了弹簧秤,不准,也不怎么用,为一毛钱和人争执,不划算啊。还增加了体重秤,怕上去,又不得不上去。体重秤偏差少,减了一斤,高兴,数字没变化,就怀疑是假冒产品。减肥怎么这么难的。

科学家研究过,人类进化过程中,一部分人,吃下去食物,能充分吸收,一部分人,把吃下的都拉出去了。食物有限,天灾人祸不断,人要想吃就有吃的,那只能在睡梦里实现。于是,物竞天择,充分吸收的这一部分人,活下来了,基因得以遗传,另一部分人,被淘汰了,谁让他们消化功能不发达呢。我看到这个,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作为人类成功生存繁衍的实体存在,胖不是罪,是赢家啊。

遗憾的是,人类这个物种,在机制设置方面,忽视了大家都能吃饱的这个可能,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又无法在短期内加以调节,局面就失控了。承担责任的,偏偏是个体,一个一个的个体加起来,成为群体,我是其中之一,解决的办法,只能靠自己,从而对整个族群的变化,做出一些探索性的贡献。不过,个别吸收能力超强的,就惨了。有巨无霸级别的胖子,不出门,常年在床上,得病上医院,拆了窗户,用起重机吊出去。也有另一种极端,一个人吃一桌子饭,腰细细的,脸小小的,这样的人,胃囊里是硫酸,食物就是在身体通过一下,这也属于样本性质,不过相对稀缺,是漏网之鱼,这种人要是放到以前,不被打死,饿也饿死了。

话说回来,我挺佩服自己的,完成其他事情,经常打折扣,经过天长日久的努力,减肥还是成功了。就这,我也不敢吹牛皮。戒烟又复吸的人,烟瘾会更大,减肥能保持不反弹,那可是毅力的考验。从目前看,我还能坚持住。我怎么做到的,说来简单,下定决心就行,我不愿凑热闹参与那些正儿八经的运动项目,我只是走路,早上走,天天走,最少走一万步,我已经走了十多年了。

人就这样,在一生的长度里,有牙没锅盔,有锅盔没牙,滋生的何止是有无一个锅盔的无奈和感慨。

10月的临潼,石榴成熟了。单位的培训中心是以前的疗养院改造的,我来这里参加技能培训。骊山青翠,华清池和兵马俑天天都是挤满人。我去过多次了,再也不愿意进去了。早上天黑着,我按照老习惯,依然出去,沿着秦唐大道走路锻炼。这个是我乐意的。折返的时候,魏家包子铺已经开门了。前一天,我看里面坐满人,心想味道一定好。今早,我忍不住进去,吃了一个地软的,一个豆腐粉条的,热乎乎的,馅料足,调料合适,真的可口。走的时候,又买了几个带上。这要是搁在以往,黑灯瞎火的,饭馆不开门。

是人口的流动,带来了生活方式的改变。如今,到哪里,都是饭馆遍地。多少人在外谋生,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凑合。不是享口福,单纯的,就为了把肚子填饱。人走出去,怀着一份希望,哪有随便就成功的。可是,家乡养成的肠胃,不得不适应异乡的习俗。人在这个过程中,顽固的心理逐渐松懈,口味上不再坚守,对于食物的接纳,也宽阔了包容心。吃什么饭食,就有什么性情,一定有道理。外来者加入进来,也明白世界这么大,到了现场,到了当地,才有了了解和理解,才知道有一样也有不一样,这中间虽说不分高下,各自的形成,牵连着的,不光是物产,还有诸多沿袭和连带的背景。你爱吃面,甚至要多调辣子和醋,在旁人,可能更愿意把大米当主食,下饭的菜也是清淡的;都是吃豆腐脑,有人加白糖吃,有人离不开咸菜,都是习惯。

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就看在什么情景之下的认可和接受。当食物的多样化出现在菜市场和餐桌上,社会的交融是必然的。有的就失去了,或者被改造了,有的成为特色被强化,被更多的人体验。还能通过饮食的区别,来辨认一个人的来处和观念吗?当地人的概念和外地人的概念,还是两个差异很大甚至对立的概念吗?

我到外地去,饮食上不光能适应,还从菜市场买菜往家带呢。不论到哪里,我都喜欢到菜市场转悠,看着各种颜色和长相的蔬菜,我心里喜欢。说出来不怕被笑话,我到东北去,看到四五种没有见过的豆角,我爱吃豆角,就买了一口袋,坐飞机走了上千公里,带回到了西北,够远的了。我去温州的文成,早上看到一种长着长身子的白菜,绿叶的绿是那种墨绿,稀奇啊,我买了两颗,也是坐飞机走了上千公里,带回到了西北。我能肯定,像我这样的人,不会多。

在以往,人过活得紧迫,活動范围小,见识受到局限,对于许多吃的用的,别说亲眼见,听都没有听过。

芒果烟是老牌子,不知还有没有。这其中有故事。当年,产芒果的地方,为了表达对毛主席的爱戴,把芒果送到北京,毛主席舍不得吃,转送给一个工厂的工人的。工人们激动啊,芒果珍藏起来,国庆游行的时候,抬出来了。我年少无知,第一次知道芒果这个词汇,连芒果长在土里还是结在树上也闹不清。其实在街面上展示的,是芒果的模型,我竟然当成了真的。

我还看到介绍,说云贵一带的人,喜食一种汤:牛瘪。就是把牛的肠胃里未消化完全的草汁和残渣,提取出来,在锅子里煮,还加进去牛肉,牛肚。想想那种味道,我都觉得恐怖,要不是电视上有画面,我都怀疑有人居心不良,编造出来的。

人的流动不断加快,加密,物的流动也活泛,活跃起来了。芒果我见过也吃过。味道别致,有吃头。不过,吃起来黏一嘴,手指头也糊得姜黄,看着不雅观。牛瘪到跟前,我敢尝试吗?也许我吃上瘾,也许躲远远的。

如今,只要有钱,又舍得花,想吃啥,就有啥。这里不出产的,那里发快递,当天能到货也可以实现。

我想起物质短缺的年代,我颠簸于大山深处的经历,必然和吃的联系起来,如果往事是一件大褂,吃的就是一枚枚纽扣,紧紧系住每一个要害点。那时候,人正少年,出门谋生,对于我,既充满了期待,又深感茫然。一个人的长成,不就是以生活的独立为标志的吗?我不能抱怨。离开家,日子怎么过,就得靠自己了。吃饭在哪里吃,这个很重要。我也是有单位的人,参加工作的头七八年,都是在职工食堂吃。那能叫伙食吗?现在想起来,我都有怨气。那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对待粮食和蔬菜,又让我没有选择地端在手里的。就说稀饭吧,不是熬的,是把剩米饭加上水,水烧开了,结成疙瘩的米粒,还没有散开。也就是说,炊事员都懒得搅动几下,就这样盛到碗里递给我了。我能吃下去吗?放心,我吃得可欢实了。人年轻,肚子是一口井,从事的又是重体力劳动,对于饭菜的质量,再计较,都被饥饿抵消了。后来成家,哪怕是手指头粗的拉条子,拌进去土豆丝,我吃得满足。那些年,吃简单的饭菜,吃得多香啊!那些年,在家里吃饭,是幸福的同义词,最让单身汉羡慕。不是能吃上大鱼大肉,是能吃上刚出锅的,热乎的,咸淡能掌握,稀稠在自己。又能省下钱,攒着,攒上一年半载,就能买回来一台电风扇了。

我上小学写作文,爱用华丽的词汇,还特别陶醉。看到夸张的句子,翻词典寻找张扬的成语,摘录在小本本上,找机会混搭进文章里,就觉得出了彩。当我写作到了一定阶段,对于语言有了更多感悟,才意识到,朴素的美才是大美,简单直接的表达,才是高级的写法。而要做到,是有难度的,也不能凭自觉就可以实现。

烹饪出满汉全席固然本事大,能有几个人欣赏呢,何况更多的是依托食材的稀有,纯粹为摆设却费功夫的菜品,简直就是反动。民间吃饭上菜,也见样学样,有一道菜叫看盘,不是吃的是看的,一桌子的人都知道,不会伸筷子的。更有甚者,看盘是一条鱼,也许一只鸡,却是木头刻出来的,那更不用担心谁咬上一口了。所以这和做文章,也有比较的意义。

厨师比试厨艺,常常比最普通寻常的:看谁的土豆丝炒得好。这都会,可是,偏能分出高低来。我也是吃过无数土豆了,炒土豆丝,有五六种变化,有的是自己摸索的,有的是听别人说了自己回去试验的。到今天,我也不敢说,我炒的土豆丝是天下最好吃的。在外面,在朋友家里聚餐,我品尝过的土豆丝,有时会带来意外。看上去,刀功,用料,火候都差不多,为什么这盘土豆丝就这么与众不同呢?我琢磨,也许,就在这个差不多上,就多那么一点,或者少那么一毫,境界就区分出来了。

我也是吃过大餐,见识过排场宴席的人。以前,羡慕有的人咋那么富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机会吃一次,感觉很是紧张,怕不会吃被人笑话,也顾虑一旦吃了忘不了,再想吃又办不到,幸福指数因此都降低了,就有些得不偿失。吃饭有标准,我的命里没有那么大的预算。不过真心讲,许多台面上的吃喝,就是图个虚名,夸大和想象,使其神秘,使其成为符号。吃饭的人,心思在吃饭上,又不在吃饭上。那是一个平台,一个利益交换的场所,围一圈的人,通常称之为饭局。要我说,吃下去最舒服的,一定是家常饭,是天天离不开的,是经常吃的,自然也是最普通的。到了一定年纪,我对于一碗热粥,一碟咸菜的热爱,胜于所有的山珍海味。

有一正,就有一反。人在吃饭的选择上,也是会转换的。一些饭馆,卖手工面,案板就支在大堂,一个人身子一顿一顿,弓着腰身在擀面。这也是让吃面的人亲眼看,面是现做的,现下的。这样做,主要是人在外面的日子久了,对于家乡的怀念,有一碗打小就吃的面食的安慰。吃饱穿暖不想家,能不想吗?回家其实是容易的,可是,回去了,又舍不得城市的光亮和热闹,还是又折回来了。一顿貌似熟悉的饭菜,真的就能吃出妈妈的味道吗?现在,就是在家里吃饭,工序都简化了。超市里啥都有,谁还自己蒸馒头啊。吃饺子,如果不愿意要袋装的,还有半成品,饺子皮,饺子馅,都是现成的。因此上,所谓回家吃饭,更多的意义,是和家人在一起,是团聚,是陪伴。那种自在和温情,外面没有,就是拌嘴争执,也少了顾忌,不会过分。我想,如果生活越来越好,对既往的方式,有颠覆性的改观,也不要过于惋惜。有得到就有失去,回到过去,不可能了。我估计大多数人和我一样,有时候说一说从前,是因为有过那样的日子,过得艰难,也蕴含了温暖,可是,到底是回不去了。人都是朝前走的,新的社会形态,都在其中成为组成部分,其实是认可和愿意的。父母和儿女的关系,工作和家庭的關系,必然的,变成了现在这样一种关系。如今,多少刚成家的,自己不做饭,要么在外面解决,不出去,也有人送饭。乘坐电梯,十有八九,都有一个外卖小哥提着吃的,看着手机。

故乡不在,亲人离去,记忆如果有追索,那么,父亲从黑市买回来一口袋玉米进了家门,母亲在灶火里忙碌的身影,一家人灯前端着碗吃饭时筷子拨拉的声响,就愈发鲜明。那是童年,那是养育了一个人的土地,其中有感情,有亲情,任何事物都不可替代。

我滋生出许多的感慨,人上岁数了偏爱怀旧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近来我整理这些年写下的文字,很多篇什都写了食物,小时候吃过的,家乡的人离不开的,出门在外,经常去吃的。都普通,寻常,甚至不值得描述,却被我珍惜,让我钟情。这也注定了我的这些文章,不是美食指南,也没有示范厨艺的流程。我看重的,要表达的,更多的是食物背后那些具体的,或者虚无的内容。我的目的正在于此,我不是为写食物才写食物的。这样的文章,世面上随处可见,我也喜欢读。我的文字,不承担这样的任务。我写的是人,是我内心的曲线和直线,写出这些,我会觉得好受一些。

我17岁告别家乡,挪动了许多地方,我的生活是不稳定的,不再为吃不饱发愁了,我的精神世界,常常虚空。吃饭真的让人踏实吗?那看吃什么,和谁吃。我以前多爱吃面啊!现在,我吃一个月的米饭,我也能吃,还吃得香。人的胃口会退化,也会变化,吃不动了的时候,人就走向衰老了。我在网上关注了上百个自媒体,都是教人做饭的。这里头,大部分都是关于面食的制作的,各种各样,做法不同,味道不同,都有诱惑力。我倒没有回去自己实践,主要是看一看,看一看我就高兴了。离开家乡几十年,我的饮食杂乱了,可我在潜意识里,还是顽固地认可着,也记挂着自小养成的饮食习惯。原来这是刻在舌头上的,这是一个人的记号。

我的胃里,有一张地图,去了多少地方,有一个地方,始终是世界的中心,是我人生的中心。我在那个地方长大,我故去的亲人,就埋在那里的南山上。每年清明,路程再远,我都会回去上坟,也把家乡的饭,再吃上一碗,又一碗。大口吃着饭,热气笼罩了我的脸面,人看我是模糊的,我看眼前,也是模糊的。可是,我的心里,分明清清楚楚,我回来了,待上一两天,我又得走。一年一年的,这样的往返,让我像候鸟一样,一年一年的,往家乡走,往我现在安身的城市走,对于我,都是归程,都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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