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侯亭上

2019-04-26 12:31许国华
骏马 2019年4期
关键词:稼轩江阴英雄

许国华

1

一睹江阴长江大桥的雄姿后,我们便折向了大桥西南侧的鹅鼻嘴公园。在这依山傍江的鹅鼻嘴,一座飞檐挑栋、四角翼然的亭子映入眼帘,“辛侯亭”三字赫然在目。

“辛侯——”我暗暗惊讶。这个“辛侯”莫非就是南宋词坛一代宗师稼轩居士辛弃疾?我国古代有尊称士大夫为“侯”的习惯,南宋文学家、史学家洪迈在《稼轩记》中便称呼辛弃疾为“济南辛侯幼安”。带着疑问,我抬级而上,登上了辛侯亭。亭内一联,吸引了我的眼球:

义帜初张海右,赤手俘齐虏言归,壮声英慨凌霄汉;

牛刀小试江东,雄心扫胡尘都静,武略文经动鬼神。

联好,书法也好。细看落款,这是当代辛词研究专家常国武教授的手笔。同行的朋友悄悄告诉我:“辛弃疾曾任江阴签判数年,江阴民众为纪念这位杰出的爱国词人,特意修建了这座辛侯亭。”

倚亭远眺,遥想稼轩当年,我伫立良久,感慨万千。

2

南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春。江南。草长莺飞,花娇柳媚。

从临安行在(今浙江杭州)通往江阴的官道上,一位英俊少年,头戴三梁冠,身着绿官服,胯下“的卢”马,英姿飒爽,倜傥不羁,策马扬鞭,向江阴城驰去。

马背上的这位英俊少年,便是震惊朝野的少年英雄辛稼轩,时年二十三岁。此时的他,还不是日后响彻词坛的一代宗师,也不是风流儒雅的文人词客,而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他在五万金军中智擒叛贼的故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被南宋臣民传得神乎其神。江阴民众听到这位传奇英雄前来江阴担任签判的消息,更是奔走相告,喜跃抃舞,纷纷涌往城外的官道,一睹少年英雄的风采。

稼轩在江阴民众的簇拥下,在万目睽睽的瞻仰中,快步踏进了南宋的江防前沿重地——江阴城。朝廷授予稼轩的官职,不过是江阴军签判,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但初进江阴城的稼轩,依然踌躇满志、雄心勃勃。当时江阴的建置是两浙西路江阴军。熟悉中国古代疆域沿革史的都知道,“唐道宋路元行省”,宋朝时期的“路”,已初具后代“省”的雏形,相当于后代的省一级地方机构。在路之下,置府、州、县,又在驻兵的军事地区、边境、关隘设置军。军是比县略高一级的行政机构,略等同于下州。因当时江阴是江防重地,建置为军,下领江阴县。

有“江海门户”、“锁航要塞”之称的江阴,沿江多山,历来为兵家重地,南宋一代中兴名将韩世忠、岳飞、李宝都曾在此屯兵驻军。习惯于“登高望远、指画山河”的稼轩,登上鹅鼻嘴,近听长江涛声,远眺北国故园,心潮澎湃:“西北看长安,可怜无数山”(《菩萨蛮》),故关何处?

稼轩的家乡在金占区的济南。稼轩是个归正人。何为归正人?即是从北方金占区回归到南宋的臣民。稼轩于宋高宗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诞生在“济南名士多”的济南府。他出生之时,已是“靖康之难”、北宋灭亡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了。他的出生之地济南府,已被金人铁骑蹂躏了十三年。自古齐鲁多才俊,这块曾哺育过孔子、孟子、墨子的锦绣大地,自“靖康之难”后,便沦陷于金邦异族之手。故国家园,日暮乡关,“神州毕竟,几番离合”(《贺新郎》)?从小生活在金占区的稼轩,饱尝了“靖康之难”后的国破家亡,对故国家园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

站在鹅鼻嘴上,面对滔滔江流,稼轩思绪万千。“千古兴亡多少事”(《南乡子》),他想起了历史上众多建功立业的英雄豪杰,“生子当如孙仲谋”(《南乡子》)的东吴大帝孙权,“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的南朝宋武帝刘裕;也想起了曾在如今自己站立的这块土地上屯兵驻军的当朝名将,如取得“郾城大捷”,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之誉,后以“莫须有”罪名被杀害的岳飞;以八千宋军拦击十万金兵,取得“黄天荡大捷”,差一点捉住金兀术的韩世忠;还有就是一年前从江阴出发,主动请缨,率领一支只有战船120艘、水兵3000人的舰队,全歼金朝战船700余艘、水卒7万余人的水路大军,取得“唐岛海战”胜利的李宝……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稼轩梦想成为一名光复旧山河的抗金英雄,骑上那匹曾载他叱咤疆场、也载他南归的“的盧”骏马,回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破阵子》)的沙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破阵子》)。

南宋朝廷能给稼轩施展雄才大略的机会吗?

3

宋朝是一个令人叹息的王朝。

本来这样一个文化昌盛、经济富足、科技发达的王朝,可以上追强汉盛唐,开启一代盛世雄风。然而,那个“唐宗宋祖”的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而建立的大宋王朝,一贯奉行“重文抑武”的政策,“杯酒释兵权”,“释”掉了武力和国防。

从此,宋朝就像患上了软骨病一般,在强邻虎视眈眈中,一直挺不起脊梁与胸膛,唯唯诺诺,忍气吞声,过得很孱弱、很窝囊,最终自饮徽钦二帝被掳的“靖康之耻”苦果。南渡偏安后的南宋王朝,“直把杭州作汴州”,除秉承北宋软骨病的衣钵外,还和它的建立者宋高宗一样患上了“阳痿”症,更是苟延残喘,积弱不振。

与小朝廷西湖歌舞“暖风熏得游人醉”截然不同的,是一帮爱国词人的龙吟虎啸、引吭高歌。显然,这帮人比起他们的小朝廷,却要阳刚勇猛的多,在社稷危亡、民族苦难的时刻,他们无心浅斟低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翻开一部南宋词,无论是悲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的张孝祥,感叹“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的陆放翁,怒斥“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的陈龙川,还是渴望“腰下光芒三尺剑,时解挑灯夜语”的刘龙洲,无不怒发冲冠,高歌入云。

而其中最为杰出、领擎大旗的莫过于辛稼轩。如果说陈龙川之辈更多的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书生意气,而稼轩更多的是金戈铁马、吹角连营的英雄豪气。

平生“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的稼轩,无意笔墨,一心想做一名民族英雄,抗金北伐,收复失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然而,阳痿的南宋小朝廷没有给他英雄用武之地,稼轩只能把壮志难酬的满腔悲愤倾注笔端,在光彩夺目的两宋词坛大放厥“词”。

我喜欢宋词胜于唐诗,而在宋词中,喜欢豪放又胜于婉约。稼轩是我最喜欢的一位南宋豪放派大师。每每翻读《稼轩长短句》,我常常会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慷慨激昂与悲壮愤慨的交织之中,沉浸在豪情满怀与壮志难酬的矛盾之中。“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的壮声英慨,“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勇豪气,让我激动振奋;“应使神京再复,款曲问家山”的满腔赤诚,“且置请缨封万户,竟须卖剑酬黄犊”的一腔孤愤,让我感慨万千;“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无奈愤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苍凉感叹,又让我痛惜不已。

一部《稼轩长短句》,字字英雄泪,句句壮士血。清代词论家黄梨庄云:“辛稼轩当弱宋末造,负管乐之才,不能尽展其用,一腔悲愤,无处发泄,观其与陈同父抵掌谈论,是何等人物,故其悲歌慷慨、抑郁无聊之气,一寄之于其词。”

宋朝没有造就稼轩“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业绩,这是稼轩的悲哀,也是时代与民族的悲哀。华夏历史上少了一位像卫青、霍去病那样的旷世名将,也少了一位像岳飞、韩世忠那样的抗金英雄。但稼轩的“英雄之词”、“龙中之词”,“大声鞺鞳,小声铿鍧,横绝六合,扫空万古,自有苍生以来所无”(刘克庄《辛稼轩集序》),登上南宋豪放派词坛的顶峰。

这又是稼轩之幸、词坛之幸。

4

辛稼轩是个“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阮郎归》)”的传奇少年英雄。

出生在金占区的稼轩,自幼受祖父辛瓒的影响,目睹金人的侵略蹂躏,萌发了强烈的民族意识。特殊的家庭教育,特殊的环境氛围,造就了辛弃疾特有的英雄豪气。“少年横槊,气凭陵,酒圣诗豪余事”(《念奴娇》),满腔的报国热忱,终于使稼轩积压在心中的英雄豪气喷薄而出。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帝完颜亮(海陵王)大举南侵。完颜亮是中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暴君,以慓悍残忍、嗜杀成性而著称,“淫嬖不择骨肉,刑杀不问有罪”、“使天下后世称无道主以海陵为首”(《金史·海陵纪》)。这位弑君弑母的完颜亮,在玩腻了杀人游戏、夺人妻子后,也附庸风雅。当他读了柳永的《望海潮》词,羡慕南宋都城临安是个“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的好地方,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望海潮》)。此时,宠臣梁珫在一旁,更是极力赞叹江南多美妇人,特别是宋高宗的那个爱妃刘贵妃,更是天下尤物,绝色倾国。以“得天下绝色而妻之”(《金史·酷吏》)为平生三大志之一的完颜亮,“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当场赋诗一首: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完颜亮南侵伐宋,彻底点燃了北中国金占区人民的反抗火炬。金占区人民在异族统治下,“号泣动乎乡里,嗟怨盈于道路”(《金史·兵志》),终于爆发了以济南人耿京为首的农民起义。时年二十二岁的稼轩,毅然揭竿而起,聚义抗金。他倾其家产,组织了一支两千余人的抗金队伍,不顾当时读书人“不肯俯首听命以为农夫下”的传统,率众投奔了耿京领导的义军。

尽管义军威震冀鲁,但面临着“何去何从”的严峻考验。金朝将耿京义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步步为营,对之分割瓦解。具有雄才大略、高瞻远瞩的稼轩力劝耿京“决策南向”,即与南宋朝廷联系,率部南下,回归朝廷。

深明大义的耿京采纳了稼轩的建议。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正月十八日,稼轩一行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建康行在(今江苏南京),“奉表归宋”。正在建康劳军的宋高宗,饶有兴趣地听取了稼轩的详细汇报,对义军的归正深表赞许。同时,派出使臣带上官诰、节钺,随同稼轩一行,赶回东平府,召归耿京。

就在返回东平府的路上,稼轩突然听到了从东平府传来的噩耗:义军首领耿京被叛贼张安国杀害,二十五万义军星散殆尽,东平府沦入金人之手!

遥望东平府,稼轩放声痛哭。那匹久经沙场的“的卢”宝马,也像通人性似的,四蹄翻腾,仰天长啸。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设想,在稼轩心中形成。

辛稼轩赶到海州(今江苏连云港),约见统制王世隆等人,对大伙说:“我缘主帅来归朝,不期事变,何以复命?”便率骑兵五十,突袭济州(今山东巨野),在五万金兵营中活捉勾结金兵杀害耿京的叛贼张安国,并收拢耿京旧部义军上万人反正。随后,稼轩带着这上万義军,成功摆脱金兵追赶,昼夜疾驰到达建康,将张安国献于高宗,斩首示众。

少年英雄辛稼轩的壮举,盛传一时,名重一时,南宋朝野为之震动。后来,洪迈在《稼轩记》中这样记述当时情形:“壮声英慨,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

稼轩曾填《鹧鸪天》一词,上阙追忆他少年时代何等的英勇气概: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簶,汉箭朝飞金仆姑。

5

“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满江红》),南归之初的稼轩斗志高昂,豪气冲天,以满腔报国热忱,希望实现恢复中原的理想。然而,“壮声英慨”的稼轩,虽能以区区五十骑大闯五万金兵的阵营,却丝毫没有能力和办法冲破南宋朝廷的政治樊篱。

稼轩的南归壮举,在被“圣天子”宋高宗夸赞一番后,只被委派到江阴军当了一名从八品的签判,后来又先后调任为广德军通判、建康府通判、司农寺主簿等无关紧要的“佐贰之职”。这样的职位,自然难以施展他的抱负,但“位卑未敢忘忧国”,稼轩不断向朝廷上书进献谋略。二十六岁,奏进《美芹十论》(即《御戎十论》)。三十一岁,向朝廷上奏《论阻江为险须藉两淮》和《议谏民兵守淮》两疏,又作《九议》,上书宰相虞允文。

此时,阳痿的宋高宗已经退位,搂着那位绝色倾国的刘贵妃,当了安乐的“太上皇”,光荣退休了。继位的宋孝宗和那位曾在采石矶大败完颜亮的一代名相虞允文,都是南宋历史上有所作为的贤明君相,即使如此,稼轩的这些奏疏,都石沉大海,在奉偏安为既定国策的南宋朝廷没有掀起一丝浪花。

无论是《十论》还是《九议》,稼轩用远见卓识的战略眼光,陈利弊,言得失,为朝廷规划北伐复国大计,“笔势浩荡,智略辐辏,有权书、衡论之风”(刘克庄:《辛稼轩集序》)。当然,这些并非一介书生的纸上谈兵,而是经纶济世的救国方略。这些方略,又为实践证明是正确和可行的。后人评说,其现实意义,决不亚于王安石向宋神宗进献长达万言的《言事书》。然而,“乾淳之治”的孝宗,毕竟不是神宗,稼轩也没有王安石那样幸运,未能获得千载难逢的机遇,一展他的经天纬地之才。

稼轩是有干才、将才的,是能干一番大事业的。同时代的朱熹对辛稼轩备极推崇,称赞他“卓荦奇材,疏通远识”、“经纶事业,有股肱王室之心”(朱熹:《答辛幼安启》)。陆游认为稼轩的才干超过春秋之管仲、西汉之萧何,在《送辛幼安殿撰造朝》诗作中云:“大材小材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陈亮在《辛稼轩画像赞》中,用两个“足以”极状稼轩才干:“眼光有稜,足以映照一世之豪;背胛有负,足以荷载四国之重。”宋末谢枋得更是认为稼轩“精忠大义”,不在张浚(忠献)、岳飞(武穆)之下,如果出生在太祖(艺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时代,“必旬日取宰相”(谢枋得:《祭辛稼轩先生墓记》)。稼轩的文韬武略,在当时有目共睹,举世公认。

稼轩每到一地赴任,总能将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显示出他非凡的治理才能和实干精神。在滁州知府任上,稼轩用他《十论》《九议》中的策略,宽征薄赋,招收流民,恢复生产,训练民兵,实行屯田,兴办荒政,半年大见成效,使荒凉落后的滁州很快就面貌一新。在湖南安运使任上,创置“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军成,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宋史·辛弃疾传》),且颇为金兵畏惮,称之为“虎儿军”。

然而,稼轩不为众人所容,受压抑排斥,又是归正人,终于革职隐退。从此,他先后被削职闲居达二十年之久,拳拳报国之心无处施展,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不得不“放浪林泉,从老农学稼”,做一个实实在在的“稼轩居士”,过着“宜醉宜游宜睡”、“管竹管山管水”(《西江月》)的闲散生活。

请缨无路、报国无门的无奈现实,使稼轩的满腔热血,只好泪染尺幅,一寄于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稼轩虽处江湖之远,但時常梦回抗金战场,竟连生命终结时,还念念不忘抗金大业,大呼“杀贼”数声,抱恨而去。

历史,留下了一个慷慨而又悲壮的声音。千载之下,依然只有痛惜与感叹,只有悲怆和遗憾。

6

辛侯亭亭子并不大,我们盘桓了一会,小坐了一下,便拾级而上。站在鹅鼻嘴上,极目远眺,浩浩荡荡的长江,一望无际,延伸到天际的尽头,那朦朦胧胧的身影,宛若远去的历史……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我突然想起稼轩那首千古传诵的《南乡子》的词句。惊涛拍岸的长江水,夹带着那段沉重的历史,向大海奔腾而去。穿梭在江中的万吨巨轮,不时地拉响阵阵汽笛,发出浑厚雄壮的声音。

莫非,这就是历史深处的回响,抑或是稼轩千古绝唱的余音?

责任编辑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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