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清
初中时,特别讨厌班上一个女孩儿。她成绩很好,长得也漂亮,上过地方电视台,做过晚会主持人。笑容柔软,谈吐大方。
十几岁的年纪,我跟喜欢的人对视几眼都吓得哆嗦,想象力贫瘠到长不出一株植物。她已学会毫不折扣地大笑,活得驽钝,松弛,又性感。
同校两年,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身边人也从未放弃过对她的碎语——讨厌她的性格,讨厌她的言谈,讨厌她小小年纪就两面派,讨厌她对待朋友的傲娇嘴脸,讨厌她长了一双惹人反感的丹凤眼。
直至后来,机缘巧合地,我和她分在一个小组。渐渐也成了朋友。那时才发现,这姑娘啊,很纯很透。没那么多捕风捉影的小花边,也没那些搞七搞八的坏心思。
小时候以为,讨厌是件随心的事。谁不会呢?无非两瓣嘴一撇,鼻子里挤出一个哼。
慢慢长大了,才真正明白,并非所有的讨厌,都能站得住脚,都会有合理化缘由。
“我不喜欢她”可能是她像极了某个人,让我想起不愉快的过往;可能是她嘴角下撇,目光斜视,从不正眼打量我;也可能是听多了她的八卦,拼凑出惹人厌的初印象。然而,每个人刚愎自用的程度,都会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切得多。
“为什么我会莫名地不喜欢这个人?”“为什么就算对自己没好处,我还是忍不住去怼他?”
事实上,你我眼前所见的世界,其实是一面镜子。对朋友的厌恶,对他人的批判,往往折射着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你的阴影,你的喜恶,你的创伤,你的弱点。
还有那个,自卑、怯懦、满目眼红却求而不得的,你自己。
细数身边,从来不缺那样的人。像愤青一般,看什么都不顺眼。他与周围人的互动,也充斥着颇多的诉苦和怨愤。
不欢而散的旧爱,逢场作戏的同事,三观不合的室友……无人能够幸免——似乎整个世界,都一团糟。
仔细想来,讨厌一个人,是需要浪费心力的。无论喜欢还是讨厌一个人,你会发现你对这个人比对其他人敏感,你很容易觉察到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根据对方的言行做出反应。
但更多时候,讨厌背后,暗藏着你对他顺境人生的羡慕,也附带着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当你苦心经营的,是对方不以为意的;当你刻骨憎恨的,却是对方习以为常的。
喜欢与不喜欢之间,不是死磕,便是欲念。
曾读过作者梁爽的一篇文章,里头写道:“与其用心良苦讨厌她,不如想想,她的哪些性格塑造了她的顺境,哪些短板又伏笔了我的无能。”
现在的我,亦很少情绪化评断一个人。气到跳脚之时,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会不会是我把自身的优越感投射到对方身上了?会不会是对方的顺遂激起了我无能的愤怒?
要知道,盲目地反感、排斥和远离,其实是种模糊不清的劣质情绪。而“讨厌一个人”,恰是认清自己的一次契机。
私以为,如果你总在抱怨、厌恶、指摘他人,对周遭环境充满不耐烦。那么,你和自己的相处,一定出了问题。
就如纪伯伦在《沙与沫》中所写:“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所以,讨厌这件事儿请在心里过过味,脑中发发酵。
没有氧气的地方,厌氧菌就会横行。当你从讨厌模式切换到学习模式,又何尝不是一种给氧和杀菌。
且记得,这个世界,不过只有两个人:你,还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