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贸易之都”迪拜成功记

张力

在石油富国云集的波斯湾地区，迪拜是沙漠小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的一个酋长国，石油资源并不丰富，也快枯竭。但其海滨港口城市迪拜，和西南方向枕在一个T字形岛屿上的阿布扎比市，并肩为阿联酋人口最多、最繁华的两大都市。

和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凤凰城相似，迪拜市完全建设在一片沙漠之上。这里的气候除了冬天以外极其恶劣，每年4月到10月，室外气温经常接近50度，平底锅放置太阳下，即可煎鸡蛋。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迪拜靠自己的商业头脑，走出了一条类似香港、新加坡等港口城市的成功发展道路。位列世界十大集装箱港口的迪拜港，是中东地区最大的自由贸易港，尤以转口贸易发达著称。

港口和航空枢纽地位突出

在曾长期被英国保护、实行双语教育的阿联酋，迪拜商人几乎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是所有国际贸易中心所必需的基本要素。而近有驻卡塔尔和巴林的美军“照应”，整个中东地区又没有可匹敌的港口竞争对手，则是迪拜的后天优势。

迪拜临近波斯湾出口处，基于历代酋长倡导的自由贸易，吸引了周边（包括原苏联地区和非洲）商人集聚，逐渐形成面向地区和全球的中转贸易网络。迪拜港务局如今在全球经营60多个港口，还兼营地产和旅游业。

一条环形流向的迪拜河（实为海沟），将迪拜市区分成东西两部分。东边靠沙漠是象征着迪拜历史的旧城区，西边靠海是新兴的Bur Dubai。

1970年正式运营的拉希德港（Port Rashid，即迪拜港），位于Bur Dubai北端，离旧城区的迪拜国际机场不远。迪拜港是国际港口中高科技运用的领跑者，装卸货速度位居世界前列，并提供各种先进的货物控制系统和物流管理系统。

在迪拜市南郊，杰贝阿里港（Port Jebel Ali）是世界最大人工港，1979年投入运作，1991年与拉希德港在管理上合并。杰贝阿里港周围的免税区很大，入驻的上千家外企免交公司税和个税。这里是海湾地区的修船中心，拥有百万吨级的干船坞，附近还有主营货运的阿勒马克图姆国际机场（计划未来扩建成世界最大货运机场）。

除了发达的海港，迪拜的航空枢纽地位更是闻名遐迩，年客流量位居世界第三。阿联酋人口稀少，这么大的客流量完全得益于国际中转业务。每天有大量的亚非拉旅客，搭乘总部位于迪拜的阿联酋航空公司（与总部位于阿布扎比的阿提哈德航空，同屬“中东三大土豪航空”），经迪拜中转后，再续航到欧洲、非洲和南美等最终目的地。

得益于航空枢纽地位，迪拜的国际会展经济也做得风生水起。与隔海相望的天然气富国卡塔尔一样，迪拜也是连接阿拉伯世界和西方的门户。而它每年通过所有酒店，从访问者身上收取的城市税，就是一笔庞大的收入。

如今，阿联酋九成以上石油储量位于阿布扎比酋长国，但四成以上人口在迪拜酋长国，七成非石油贸易经过迪拜。2008年迪拜地产泡沫破灭，阿布扎比一掷千金支援迪拜。近年来阿拉伯国家动乱，让迪拜成为避风港，它顺势赢得2020年世博会举办权。

规划超前，建筑酷炫

迪拜的城市建设和管理水平很高，完全达到甚至超过一流发达国家水平。当地人出行基本是自驾车，游客则靠出租车和轻轨。迪拜的海岸边均是酒店和旅游休闲设施。和海岸线平行的谢赫·扎伊德大道，是繁忙的主干道（轻轨也是沿此干道架空敷设），部分路段达到双向16车道。这样的百年不落伍的超前规划，确实罕见。

按照规划，到2030年，迪拜25%的道路运输将实现智能无人驾驶。据报道，迪拜还将建设Hyperloop超级高铁，预计将在2020年开始运营，连接迪拜和首都阿布扎比。

沿着迪拜轻轨的各个站点，有多个繁华的购物中心。内设滑雪场的阿联酋购物中心（Mall of the Emirates），号称是世界最大最繁华的购物中心，购物面积22万平方米。其实，中国近年来有很多新建的大型购物中心，面积均大于此规格。而往东北十多公里，靠近哈利法塔的迪拜购物中心（Dubai Mall）建得比较早，在当年也算是超级繁华的。

迪拜的公共建筑，装修都非常讲究。地面几乎都是高档花岗岩大理石，轻轨墙面全是镶嵌花色的不锈钢，连月台路面凸起的分隔带，也都是麻面不锈钢条，比我国城市最新投用的地铁站还讲究、漂亮不少。

迪拜最著名的建筑，是高度世界第一的哈利法塔，楼高828米，至少最近10年都没有建筑物能超过;排名第2、3、4的建筑，均在上海陆家嘴，高度差距不小。哈利法塔汇集了世界100多个国家的工程公司建设而成。

在离轻轨INTERNET CITY站不远的海边，就能见到帆船酒店（阿拉伯塔酒店），以及人工填海建设的几处棕榈岛，包括朱美拉棕榈岛、杰贝阿里棕榈岛和世界群岛。据报道，世界群岛因巨额债务和地基下沉，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烂尾工程。我国海南儋州市由恒大建设的海花岛，就是效仿了迪拜的棕榈岛。

迪拜的经营者，为了不让地球人忘记迪拜的存在而不来旅游消费，每隔几年就会爆出新闻，要整出个奇形怪状的建筑物。犹如我国北京建个央视楼，广州出个小蛮腰，合肥有鼓型楼，苏州有“东门之门”楼，很多城市放消息计划建世界第一高楼，目的和迪拜如出一辙，就是要吸引世界眼球，吸引投资和游客，大力发展服务型经济。

“折叠”的迪拜

迪拜市常住人口中，土著阿拉伯人大概占两成，其余八成均是外国人，主要来自南亚、菲律宾、非洲、欧洲等地，其中中国人有30多万。塔尖的土著，利用和香港、新加坡一样的自由港政策，吸引了很多外来商务办事处、金融机构和游客。

相较于沙特王公贵族有钱，普通百姓不是很有钱，迪拜是酋长（“明君”拉希德·本·赛义德·阿勒马克图姆在1990年去世）将赚来的财富，大量无偿分配给自己的子民。

这里的租房、酒店开销，和京滬深一样水平，电费更是贵得吓人。本地人基本都住着国家分配的别墅，开着豪车，雇用南亚劳工灌溉草坪、种植花卉。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因人工贵，基本都用塑料草代替草坪，迪拜才不会这么低级。

迪拜大街上的一栋栋楼，就由一个个土著房东拥有，每年的租金非常可观。外国人来设公司，均需要当地保证人，每年要给1万迪拉姆;一个土著最多可以担保20个公司，一年就进账20万迪拉姆。每年政府年审，他只要签字画押即可。

当地人生孩子受到奖励，上学免费，想去西方留学也免费，医疗更不用说。阿联酋规定本国女人不准嫁外国人，外国女人可以嫁本国人，但终生不给国籍，唯有所生孩子可以享受国籍和福利。难怪，阿联酋土著和深圳拆迁户一样，个个都是富翁。

本国人基本在政府、学校、军队、警局、海关工作，其他社会上的工作大抵由外劳承担。这里的工作签证只要花钱即可办理，什么人都可以来。做保安的、开出租车的、清洁工，大都是巴基斯坦和孟加拉人;酒店的前台、酒吧和饭店招待员，清一色是菲律宾女人。

要申请这些工作，得先交一笔钱。大概要6000迪拉姆，才能给签证。月薪人均在2500迪拉姆左右（相当于人民币4500元），10个人“群租”一个单间。

写字楼里的办公、贸易人员，大都是印度人和中国人，月薪在1万到2万迪拉姆之间，可以负担得起偏僻的小套公寓。由于外国人在迪拜都是过客，永远拿不到国籍和福利，这里的房子是买的人少，租的人多，“租售比”回报非常好。

持有工作签证的人，每次新办和续签都得体检。一经查出有肝炎、肺结核、艾滋病等传染病，立马驱逐出境。这里可不像有些西方国家，还有以人道主义申诉一说。

最苦的是那些工地上的建筑小工，和工厂里的操作工，月薪800～1200迪拉姆。这些人大多是巴基斯坦小民工，他们穷得连工作签证费也预付不起，只能由老板出钱办，也因此只能接受最低工资。这些巴基斯坦小民工，很多是20人一间房，住在工棚里（带空调，要不热死人）;每天不包伙食，自己做面糊、土豆糊，一次做一锅，吃三天。

这些小民工，兄弟姊妹基本是6～10个;每天从早到晚做苦力活儿，比中国20世纪80年代南下广州的民工还艰苦;干满2年，向老板请一次假，回家和妻子团圆2个月，万一运气不好，得2年后老婆才有怀孕的可能;干到30多岁，也就回家务农，挣的钱带回巴基斯坦还是一笔财富。

治安极好，上网超贵

迪拜一年到头只下几场雨，每次下雨时间非常短促。炙热的太阳下，蒸发量远远大于微乎其微的雨水量，造成这片土地沙漠化。沙漠中既无河流也无水库，城市中的景观河也是海水引来的。

夏天出门，你走不了50米远的路。在那烈日下，你得和死神赛跑，极速狂奔去你的目的地，头皮给太阳烤得快要爆裂，身上汗水顷刻将你湿透。当地的公交车站大都装设空调，每一个购物中心都有长长的封闭长廊通往架空的轻轨。为了阻挡热浪，迪拜几乎所有建筑物的窗户均是封死的。

迪拜靠海，所有的自来水靠海水淡化工程解决。日常生活中，人们完全没有感觉到水的稀缺。水比油贵不是事实：一升汽油2.5迪拉姆，相当于人民币4.5元，而一瓶水只有在宾馆和旅游小店才会超过4.5元。

当地的粮食、蔬菜、水果，均从周边的南亚或非洲国家进口，价格、品种比欧美超市的同类商品还便宜、丰富。肉类、牛奶、果汁，均来自阿联酋沙漠中外资办的养殖场、果汁厂，因引进的南亚外劳人力极其便宜，零售价比中国超市的同类商品还低。

迪拜治安是出了名的好，去超市买东西，行李箱可以直接丢在门口无须看管。《古兰经》里将“偷盗”定义为很大的罪恶，哪只手偷窃，就砍那只手。虽然政府在西方文明熏陶下，不会动用这样的经律，但是处罚也非常严苛。

这里摄像头多，到处都是保安，警察效率据说也很高（其官方预计在 2030 年前将机器人警察数量，提升至总警员数的25%）。以穆斯林为主体的人基本不会犯罪，其他外劳也不敢。

迪拜当地男人着装都是白袍子白头巾，女人是黑袍子黑头巾。购物中心的各类时装衣服，大都是为游客准备的。在这里，不要轻易和当地妇女说话问路，很多没受过教育的见到陌生男人搭话，会受到惊吓而造成误解甚至报警，到法庭也是说不清的。

另外，迪拜的互联网也是受严格管控的。上公共网，得填写很多私人资料信息。微信的语音和视频，都被一律禁止。上网费用也非常高昂。任何人在互联网上诽谤王室是重罪，后果是坐牢外加巨额罚款。

但是迪拜却不像伊朗、沙特那样保守，妇女一样享受平等受教育和外出就业的机会。外国人在迪拜，也享有自由的个人生活方式。

迪拜成功的启示

迪拜从一片贫瘠酷热的沙漠，华丽转变成高度繁荣的中东第一贸易中心，硬件上离不开其优越的沿海地理位置、一流的港口和航空枢纽，软件上得益于政府的宏伟蓝图规划和一流的管理水平、国民自幼双语教育，以及自始至终的高度开放政策，如对绝大多数国家的免签政策（自2017年对中国实施免签）。

迪拜许多地方对进驻的外国公司免税，只要交钱就发工作签证。中国大量的工程公司和贸易商因其便利，都喜欢将中东、非洲甚至欧洲的业务总部设在迪拜。2002年阿联酋修改法例，准许外国人在迪拜获得永久的房地产所有权。各国移民大量移居迪拜，带来巨额资本，光是伊朗移民就在当地投资了2000亿美元以上。

迪拜实施和香港、新加坡一样的自由金融政策，具备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潜力。迪拜拥有一系列特色免税区，包括航空自由区、网络城、媒体城、汽车和发动机自由区、黄金和钻石交易园区、金属和商品交易中心、知识村、保健城以及纺织城等。

我国海南也被中央政府赋予国际自贸区地位，设想未来能建设成为像迪拜这样的国际贸易中心。目前，海南的港口和机场扩建都在进行中，也对很多国家实行免签政策，但是如何在金融政策以及免税政策上效仿迪拜，却是个难题。

此外，迪拜没有任何奢侈品海关关税，自然价格比国内低廉。我国因高额的奢侈品海关关税，造成了大量的国人出境旅游消费，对国内经济损害很大。现在海关靠在机场严查、罚款，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何将这么庞大的国人消费能力留在国内，也是值得有关部门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