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EUM模型的后真相时代批评话语分析——以世界媒体对中国进博会报道为例

诸葛湘君

郑州大学外语学院,河南郑州,450000

“后真相”指人们用较客观的方法，在描写事实时潜意识地受到情感及个人信念等主观概念的影响，而引导社会舆论的情况[1]。在后真相时代，人们借助发达的网络了解大量信息，其中必定充斥着谎言、不客观的、甚至虚假新闻报道，这些让读者感到无所适从，混淆对事物的正确客观的认知。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因国家综合实力增强，某些国家的媒体渲染“中国威胁论”“国强必霸”以及“修昔底德陷进”这些论调，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情绪波动。针对以上现象，本研究以扩展意义单位为理论框架，从批评话语分析的视角，自建语料库对比分析世界媒体对中国进博会的报道，旨在通过对世界媒体的语言分析，揭示各国媒体语言背后隐藏的意识形态和对中国经济发展的态度。

从Lexis Nexis新闻库中，选取中国进口博览会(进博会)召开期间11月5日至10日前后10天的世界新闻报道作为研究语料，并以是否为“一带一路”成员国作为标准，把所收集的语料划分两类:即“一带一路”成员国(成员国)和非“一带一路”成员国(非成员国);建立两个小型语料库:成员国库(16 557字)和非成员国库(25 208字);进而探讨两者对会议的关注度和反映是否相同，来揭示语言背后的意识形态。首先，运用语料库工具BFSU Collocator 1.0和Antconc 1.0处理语料，统计两库中的实词高频词及其词频,取相关度最高的词语作为扩展意义模型的节点词。其次，找节点词所在索引行，运用EUM模型观察数据，分析与节点词构成强搭配的词语。最后，分析节点词所在索引行的类连接即词语的语法结构。通过分析语法结构和词语的含义，进而得出其语义倾向和语义韵。

1 批评话语分析理论综述

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CDA)最早开始于20世纪末，英国东安格利亚大学的语言学家从批评语言学中衍生出批评话语分析[2]。CDA 主要关注与社会实际相关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问题，探讨语言在其中的作用，揭示语言、意识形态和权利三者的关系[3]。辛斌认为“CDA透过语言探究各种社会机构，尤其是大众传媒、司法、教育和商务等领域中的国家认同、民族身份、性别歧视和社会角色等中隐含的偏见和不平等[4]”。在对具体语篇的分析过程中会借助语料库语言学知识来处理语篇。语料库语言学以计算机存储的自然语言为研究对象[5]，能处理大规模的语篇，发现语篇中共同的语言模式，避免对特定语言现象的解释偏差。因而本研究把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结合，从批评话语分析视角出发，运用语料库语言学知识对新闻报道语言进行分析，解决以下两个问题:一是怎样通过扩展意义模型发现语篇中的意识形态？二是不同主体对同一客观事件所产生的意识形态具体是什么？以及是否相同？

2 扩展意义单位模型(EUM模型)综述

扩展意义单位 (Extended Unit of Meaning,EUM)[6]是Sinclair根据词汇学中的词项 (lexical item)提出的语言模型。该模型是对共选理论的系统的阐释。共选理论是新弗斯语料库语言学的理论，该理论认为语言交际过程中形式与意义是共选的，二者密不可分，词汇和语法的共选、词汇和词汇的共选为最基本的共选关系[7]。扩展意义单位模型是指与节点词共同出现的词语序列，包括节点词、搭配、类联接、语义倾向和语义韵五个方面，其中节点词和语义韵是最重要的部分。搭配是指节点词与其前后共同出现的词语的共选，类联接是词汇与语法的共选，语义倾向是词汇、语法与意义的共选体现，主要揭示搭配词的语义特征，语义韵则体现了词汇、语法与功能之间的关系，说话者的交际目的，体现话语的态度意义或语用功能[8]。这五个方面体现了节点词的词汇与词汇、词汇与语法的共选关系[7]。

3 EUM模型下的新闻报道批评话语分析

3.1 扩展意义模型中的新闻报道分析

语言库研究最常用的方法是分析语篇中的高频词，通过对高频词的分析，不仅能发现语篇的语言特征，还能窥见其背后的意识形态。本研究运用Antconc3.2对两主体语料的高频词统计如下表1和表2所示。功能词因其有限的个数，在文中没有真正的语义只是语法连接作用，故而剔除语料中高频功能词，保留实词。

表1 非成员国高频词

表2 成员国高频词

对比表1和表2的高频词，可以发现非成员国媒体和成员国媒体两主体不同。通过“trade”“company”“market”和“economy”这些高频词，发现两主体都关注中国进博会和中国经济，但两主体关注的重心不同。在非成员国媒体中，关注点虽主要在中国经济发展措施和中国消费市场，但从“US”这一高频词可看出其十分重视在中美贸易战背景下，美国对中国进博会的反映。表2 中的“market”“products”和“cooperation”表明成员国媒体则更关注与中国的合作。这些国家均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参与国，十分关注中国经济发展状况，以及能否深度参与中国的发展进而促进本国发展。

从表1 和表2中发现在两个语料库中“China”一词出现频率最高，可见两主体的媒体对此中国关注度最高，因此取“China”作为研究的节点词。

运用BFSU Collocator1.0软件，以“China”为节点词，前后词距设为5，根据MI3值统计出两库中的与“China”构成强搭配的词语(见表3、4)。MI3是互信息值，反映节点词和搭配词之间的互相吸引关系。MI3值越大，证明两词之间的搭配强度越高，其中以3为临界值，互信息值>3的搭配词视为节点词的强搭配词。

表3 非成员国部分强搭配词语

注:表中的F(c)是搭配词在语料库中出现的次数,F(n,c)是节点词和搭配词在语料库中共现的次数。

除去China international import expo或CIIE这类表示进博会名字的词语，表中的词语都是笔者从MI3值>3的数据中按MI3值的高低排序抽取出的。从表3中可以看出“trade”MI3值最高，是China的最强搭配词，与“China”同现频率也较高，说明非成员国家重视与中国的经济往来关系。表3中的“US”“tariffs”和“war”这些词都表明非成员国都很高度关注中国与美国的关系。一方面,因为两者是世界上第一和第二大的经济体，对世界经济有着重大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2018年3月底美国总统特朗普对中国钢铝和出口产品加征关税，拉开了贸易战序幕。此次美国官方对进博会态度冷淡，表示不会派高官出席。在复杂的国际背景下，中国举办进博会，国际必然会关注美国对此的反映。“opening”和“growth”表明非成员国对进博会持肯定态度的，关注中国的改革开放和中国经济增长。“boost”和“participate”则是各国认识到中国的经济举措能带动经济增长，积极主动参与进博会的行为。通过表3可看出非成员国报道的矛盾态度，既要主动参与中国经济发展的活动，又忧心在竞争中中国经济有受损的可能性。

表4 成员国部分强搭配词语

注:表中的F(c)是搭配词在语料库中出现的次数,F(n,c)是节点词和搭配词在语料库中共现的次数。

从“一带一路”成员国中提取出表4数据，“initiative”的MI3值大于3，因而该词与“China”构成强搭配。从表4数据可以得出“trade”仍为China的最强搭配词，具有最高出现频次。反映成员国关注与中国的经贸合作。 “open”“reform”和“liberalise”反映成员国更关注中国对外开放的力度、国内的改革开放、以及外国企业进驻中国市场的门槛问题，说明成员国旨在借中国经济发展和巨大消费市场来实现自身发展的目的。“cooperation”“participation”和“boost”则说明各国愿意与中国共同发展的积极行动。“Pakistan”则表明巴基斯坦与中国的经贸合作密切。由表4分析可以看出,成员国更加关注中国的经济发展形势，愿意与中国加强经济合作，表明要利用中国的发展来实现自身的发展。

3.2 两主体节点词的语义韵探析

找节点词“China”所在索引行，运用EUM模型观察数据，分析节点词所在索引行的类连接即词语的语法结构。通过分析语法结构和词语的含义，进而得出其语义倾向和语义韵。

3.2.1 非成员国媒体语料

(1)China demonstrated its commitments to become a giant buyer of global goods...

(2)Trade war or not,China will not stop opening up and will not stop pursuing an open global economy.

(3)After the trade war flames up,China′s position in the global economy would be undermined as a result...

(4)China has emerged as a genuine threat to US economic power...

(5)India willparticipate in China′s first international import expo in Shanghai...

(6)US President Donald Trump has blamed China for unfair trade policies...

(7)The US protectionism has hurt China at a time...

(8)Australian business clearly wants more and better access to China so doesn′t need the anti-China rhetoric at the government level.

以上为从非成员国语料库中抽取的8个例子，从例子中可以分析出语料中“China”主要构成三种类联接即“China + V”“V + China”和“P + China”。在句子中，“China + V”类联接一般充当句子主语部分，表达消极语义和积极语义。该结构后加“will not stop opening up”以及“become a middle-income society”等对中国发展持肯定评价的名词短语，认为中国现购买力强大、消费市场广阔、积极参与世界经济发展不会故步自封。然而该语类结构后也加些消极含义的词语，“threat”和“undermine”，这些是对主语China的否定。其中某些国家报道公开表明美国将快速发展的中国视为对手，担忧中国崛起会威胁到美国国际地位。而且认为目前中美的贸易纷争会让中国经济衰退。 “V + China”和“P + China”类联接也主要包含两种语义韵。“participate in”和“access to”表明印度和澳大利亚已经注意到中国的发展，纷纷参与中国进博会，这是一种积极的语义韵。但“blame”和“hurt”又反映某些国家顾忌美国对中国的经济制裁，不看好中国经济发展，可见这些国家的自相矛盾的心态，构成了消极的语义韵。

总体来看，尽管中美两国当前存在贸易摩擦，美国官方未出席进博会，但仍有180多家美国企业和民间协会参加活动，数量位列第三，其中不乏高通公司、通用电气、强生集团、通用汽车、杜邦公司等商业巨头。说明中国经济依然保持了平稳增长的态势，各界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充满信心。在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在全球范围内抬头之际，中国把进博会作为在本土开展的一场经济外交，借此向世界展示中国开放市场的积极姿态。在进博会召开之前，中国采取一系列降低外国企业运营或市场准入的政策，取消了许多外国进口药品的关税，表明中国会一直对外开放、捍卫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决心。

3.2.2 成员国媒体语料

(1)China provides duty-free access to more than 8000 Nepali goods but yet the trade deficit continues.

(2)The event is expected to strengthen business ties,open China′s market wider and garner support for free trade.

(3)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policies have helped China become what it is now.

(4)More than 3 000 companies from over 130 countries and regions will showcase goods and services at the CIIE,a milestone event meant to underscore China′s pledge to open up its markets to foreign goods and services.

(5)Prime Minister Imran Khan′s ongoing first official visit to China has set the tone for deepening of China-Pakistan cooperation in the next five years.

(6)The CIIE will promote trade and economic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Qatar under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Qatar Chamber Chairman said...

(7)Singapore is actively exploring how to work with China to jointly invest in third countries.

(1)～(7)为从成员国媒体中提出的语料，其中与“China”相关的类联接也主要有三种“China + V”“V + China”和“P + China”。虽与非成员国的类连接相同，但这些类联接表达的话语语义韵却不同，主要为集中表达与中国开展合作的积极语义韵。成员国媒体主要关注“一带一路”以及中国发展情况和中国提供给世界的发展机会。在“China + V”“V + China”和“P + China”类联接中，用“provide”“open”“work”和“cooperation表达积极语义韵的动词,表明各国希望积极与中国开展贸易往来，踊跃参与中国经济发展。在“一带一路”的战略下，沿线各国与中国交往频繁，各国经济与中国经济深度互动，借助中国的发展带动沿线各国的发展。例(3)“V + China”类联接中“help”、例(5)“P + China”结构中“deepening of cooperation”、例(6)中“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Qatar”和例(7)中的“work with China”这些类联接均为表达积极语义韵。这些说明参与国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双向的，有从中国流向各成员国的，有各成员国利用进博会合作平台把本国产品输出到中国市场的，交易双方对此都是持肯定的态度。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二大进口国和消费市场。2018年正值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举办进博会是向世界表明中国会进一步开放本国市场，继续扩大对外开放的意愿，以及通过进博会这个世界经济交流平台大力向各国出口商品的同时，也欢迎各国向中国出口。随着中国开放的大门越来越大，涌现出新的机会，成员国也积极参与。中国对其中发展较困难的国家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体现中国作为国际大国的担当和责任。

3.3 两主体报道蕴藏的意识形态

为更深入分析不同主体对中国进博会的报道态度，本文运用两语料库中的高频词“China”制作其搭配网络如图1和图2，来观察与“China”语义联系密切的词汇，进而分析语言背后的意识形态。搭配网络展示了语篇中搭配词间的多重连接，通过搭配网络可探索话语中关键词之间的相互关系[9]。在语料库中选取某个高频词作为搭配网络的中心节点词，根据高频词的互信息值(MI3)大小确定该词的显著搭配词，本文选取的值均为MI3>3的强搭配词，再将这些强搭配词作为新的节点词重复上述步骤[10]。

图1 非成员国网络词汇图

图2 成员国网络词汇

图1和图2均以“China”为节点词，根据表3和表4分别得出图1 和图2 的强搭配词构成二级节点词，然后依次由每个二级节点词的强搭配词组成三级节点词。在图1 中，与“China”相关的是“opening”和“growth”，两者都与“further”构成强搭配，说明这些国家关注中国的经济走向和经济是否进一步继续高速发展。“trade”一词与“investment”和“cooperation”搭配，表明非成员国也在与中国进行经贸合作，这类积极词汇组合形成积极语义韵。但“trade”又与“dispute”和“war”表示消极含义的词汇在一起，构成了消极语义韵，说明当前的中美贸易战仍影响着世界经济的发展。

在图2中，与“China”构成强搭配的“cooperation”“boost”“growth”和“initiative”表示积极含义的词汇。其中“initiative”为“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中的词汇，进博会为促进“一带一路”倡议下，世界各国经济共同发展而召开的。“Singapore”为其三级节点词，表明新加坡积极参与中国进博会。中国官方数据也证实新加坡是东盟国家中参加规模最大、数量最多的国家，这侧面也说明“一带一路”影响力大。“trade”的二级加点词为“Pakistan”是因为中国和巴基斯坦是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中巴交往一直密切，巴基斯坦也积极参与中国进博会。三级节点词“Corridor”来自中巴经济走廊CPEC，是“一带一路”倡议中的三条经济带中的一条。

4 结 语

综上所述，利用EUM模型分析语料发现，“一带一路”倡议的成员国国家媒体关注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动向，积极加强与中国的经贸合作。而非成员国国家虽密切关注中国的发展，但同时强调美中贸易战背景下美国对中国的影响，因而对中国的发展以及与中国合作持谨慎观望态度。由此可发现，后真相时代下各国虽在相同的国际政治经济背景下，但国家间的新闻报道因其意义形态差异而侧重点不同，这样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事实和曲解真相。语言这一信息媒介作为表象背后隐藏着讲话者的意识形态，讲话者的意识形态也决定着语言中词汇和结构的选择。在后真相时代，理解媒体报道信息的真实性，需要用话语分析的方法来批评看待语言背后的深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