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渺
第一次听说《小猪佩奇》的时候,我闺女一岁,还没到会看动画片的年龄。老同学在电话里抱怨,她家娃为这部动画片,霸占了电视。
我嗤之以鼻,先入为主地把这个“什么猪”,归类到了“什么羊”“什么熊”,那些让我早早下定决心,千方百计也要避免孩子看的动画片里。
老同学挺认真地说:“很好看。”我不置可否。
一年以后,那只粉红色的小猪,自英国远渡重洋而来,带着她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带着她的小伙伴,带着她的弟弟乔治,以及那头“吓人”的恐龙,霸占了我家的玩具筐、绘本架,还有我闺女的日常用品。电视一开,小猪佩奇一家蹦蹦跳跳欢声笑语,我闺女在电视前,跟着蹦蹦跳跳笑语欢声。
我呢?我正在感慨,在当妈这件事上,我还不如一只猪。
任何文化中,母亲,都是一个被颂扬的身份,这个身份承載着无尽的爱与责任。在生理和伦理上,成为母亲,只需要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但我始终怀疑,女人真的天生就知道如何当一个母亲吗?
成为母亲之后,我看着我的女儿,她那么小那么嫩,看着我的时候满满都是依赖。我知道我有多么爱她,可我依旧不敢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个好母亲。
做个好母亲——并不是只有爱就足够的。爱或许是天然的,教育却并不是。
当了妈,我一边赞叹新生命的美妙,一边经历着产后的激素水平紊乱。为了哄娃整宿整宿无法安眠,往日睡到自然醒的生活遥不可及。孩子渐渐大了,愈发鸡飞狗跳,要时刻盯着她别把不能吃的东西塞进嘴里,别爬到危险的地方去。她和小伙伴一起玩,我既担心别人欺负她,也担心她会欺负别人。刚把她的玩具筐收拾好,一扭头,又被倒了一地。
生活的一地鸡毛,琐碎又让人无处可逃。当我被这些鸡毛糊了一脸后,理智时常会被抛到九霄云外去。
于是,我会冲她发脾气,会在她的屁股上拍巴掌。烦躁到极致,我任由她站在我旁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冷着脸不理她。每一次发火之后,我都会懊悔。最近这半年来,我懊悔的时候还会告诫自己:看看人家猪妈妈!
猪妈妈真是母亲这个身份的典范。
她穿着雨鞋,和孩子们一起在泥坑里跳,即使身上弄脏了,也只是说:“只是些泥而已。”
她哄两个娃睡觉,尽管他们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睡觉,她也没有不耐烦。
她工作时,佩奇和乔治弄坏了她的电脑,她并没有焦虑或生气,更没有责怪打骂这两个孩子。
但她也不是放任孩子们的,她会要求他们帮她做一些家务,对他们玩耍的时间和方式提出一些规则和要求。她让佩奇自己把玩具整理好——虽然佩奇很快又弄乱了。
当佩奇在“换上雨鞋跳泥坑”,还是“穿着新鞋在旁边看”两个选择中犹豫时,她也没有帮孩子作决定,而是让佩奇自己拿主意。
任何职业都要经过培训,为人父母却不需要考试。我并不想当个“不及格”的母亲,于是一边担心过度的放任会制造出一个“熊孩子”,一边担心太严厉会扼制了孩子瑰丽的想象力和创造性;一边担心太早让她学东学西会揠苗助长,一边担心放任不管会让她在起跑线上慢半拍。我左支右绌,苦苦寻找平衡点,育儿书里的条条框框细分到孩子的月龄,我却在日常应用中感到捉襟见肘。
成为母亲的“就职培训”我用了两年,初窥门径。我终于能够控制住脾气,在发火前深呼吸,也不再计较女儿在地板上踩脏的袜子。我有时仍然会忍不住冲着她喊叫,但音量已经一次比一次低了。当她偶尔尿了裤子,我告诉自己,这对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是正常的,我决不能对她发火。
很多道理我原本并不是不明白,比如耐心,比如包容,比如理解孩子。但想通这些需要一个过程,于我而言,这个过程是在看着佩奇一家如何生活时完成的。
这一家人,活出了一个理想中完美家庭该有的样子。
他们并非没有缺点,猪爸爸有点懒,佩奇有点小虚荣和小心眼,乔治挑食且不乐意和小伙伴分享玩具,狗爷爷和猪爷爷经常争强好胜。
但他们也会互相谅解,互相尊重。父母永远不会从孩子的生活中缺席,朋友在争执后很快就会和好。
当小孩子们一起问家庭主妇兔妈妈为什么没有工作时,兔妈妈的回答是:“你们以为,是谁在照顾你们这些小家伙呢?”
如果说,我愿意让女儿看一部什么样的动画片,大概就是《小猪佩奇》这样的了。
她会慢慢长大,那些陪伴着她的小猪玩偶,总有一天会被束之高阁,但那些和爱与美有关的事,会铭刻在她生命里。
她收获了快乐,可学到更多东西的人,或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