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大华
咸丰九年(1859年)五月中旬,英、法、美三国公使各带舰队陆续抵达大沽口外,直隶当局宣布了咸丰的旨意:外国公使在大沽口以北30里的北塘上岸,经天津至北京,不准携带武器,每个国家的随员不得超过20人。应该承认,咸丰的这些安排即使按照今天的国际惯例衡量也完全合法。
此前,西方国家一直指责清廷不能平等地对待外国人,现在他们成了胜利者,说是来换约,态度却极为蛮横,带来了庞大的舰队和全副武装的2000名士兵,并告诉直隶当局:他们不走北塘,一定要把军舰驶进大沽口!
这简直就是上门寻衅。作为清朝的战略门户和军事要地,清廷当然有权拒绝外国军舰驶入。尤其应该指出的是,清军在大沽口排列了三道拦河铁鏈,配有铁戗、木栅,大沽口已经被封锁,根本不能航行。
为了把军舰驶进大沽口,英、法代表勒令清廷自行拆除航道中的障碍。美国公使还以中立国的身份提醒清廷不能漠视英、法两国的警告,如果不清除河道中的障碍,英法联军将代为清除。
直隶地方官没有表态,现场一名团练头目却斩钉截铁地说:“任何清除河障的企图,只要一个信号,炮台马上开火!”此时的英法联军早就把清军看扁了,团练算什么!就在美国公使交涉的当天夜里,他们对大沽口河道的障碍物展开爆破。
英法联军的统帅站在旗舰上,用望远镜观察大沽口炮台的动静。只见炮台笼罩在晨曦之中,海鸥在炮台周围翱翔,所有的射击孔均用席子遮盖,炮台上没有炊烟、人影,一片宁静。这跟他得到的情报符合──大沽口炮台没有守军,是一座空炮台。英法联军清除河道障碍的行动在继续着……
突然,现场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爆炸声,大地在颤抖,海水在沸腾……据负责守卫大沽口的蒙古亲王僧格林沁事后向咸丰报告,是英法联军先开炮的。但英法联军则声称先开炮的是清军,还有一个生动的描述:“一下子就像变魔术似的,所有本来掩盖炮台大炮的草席都卷了起来,顷刻之间全部大炮一齐开火。”
第一轮炮击打得停泊在大沽口外的英法军舰烟尘滚滚,英军海军少将腿部受伤,交出了指挥权,士兵死伤惨重。而正在河道中清理障碍的军舰无法机动,分别被击沉或搁浅,很多军舰升起了白旗,表示放弃抵抗。
后来,六百多名英法联军乘二十多艘冲锋舟抢滩登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距离岸边还有几百米时退潮了,侵略军不得不弃舟登岸,然而,当他们踏上中国的领土后,才发现这是一片泥滩。
清军的火炮再次怒吼起来,扫向在泥滩上艰难跋涉的英法士兵,一幅悲惨的场面出现在联军军官们的望远镜里:英法联军背对大海,面向中国军队的炮口,连滚带爬地跋涉在没膝深的泥水里。无遮无拦的泥滩上尸横遍野,个别联军士兵逼近了炮台,但他们的步枪早就灌满了泥水,已经不能击发。清军士兵开弓射箭,将他们一个个射杀在炮台前。
在这次战斗中,480名侵略军官兵被打死打伤在中国的领土上,36名清军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两天后,捷报传到北京,咸丰的心情十分复杂。在他看来,这些本该千刀万剐的侵略者落得如此下场,确实大快人心,但因此兵连祸结,又不免忧心忡忡。咸丰下令赏给前线官兵5000两白银,格外抚恤为国牺牲的将士。无论如何,为国家流血流汗的官兵应该得到赏赐,但僧格林沁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当然也没有受到处分。
咸丰不希望事态扩大,命令天津官员邀请大沽口外的英法公使进京换约,英法公使拒绝换约,相反,美国公使按照清廷的安排进了北京。咸丰希望美国人能够调停,说服英法两国来京换约,息事宁人。英法两国既没有垂头丧气,也没有暴跳如雷,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心中没底。咸丰九年六月中旬,英法联军撤离了大沽口。望着空荡荡的海面,清朝官员茫然了。
七月中旬,咸丰发布谕旨,宣布了清朝的立场。这道上谕有两层意思:第一,英法两国不遵守清廷确定的进京路线,闯入大沽口,破坏防务设施,在清军依然忍让的情况下先开炮,清军被迫还击,因此蒙受损失属于咎由自取,并非清廷失信;第二,肯定美国使节遵守清廷安排、进京换约的举动,以此暗示英法两国如能吸取教训,以美国为楷模,愿意来京换约,也能接受。
经过两江总督交涉,英、法两国依然拒绝进京换约,同时,两江总督根据获得的情报提醒咸丰,英、法两国图谋报复。咸丰提心吊胆地度过了这年的剩余时光,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咸丰十年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