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兵
姐姐:
你好。现给你寄去我俩小时的照片。那是1965年照的,快40年了。我把它送给姐姐,作为你即将通过博士论文的小礼物吧!
这张照片是咱爸前不久清理家中旧物时找出的。看到这张照片,逗得淘淘(我15岁的儿子)纵声大笑:“哈哈……爸爸,你那时多么难看呀!看你这头发……哎哟,笑死人啦!”丽萍(我的妻子)也嗔怪说:“丑八怪!知道你小时这个傻样儿,我可不嫁给你!”
据咱爸回忆,我们都诞生在“大跃进”的年代里。爸在部队,妈在地方当干部,因热火朝天的“赶英超美”,无法照顾我俩,将两岁的你和一岁的我送到辽西农村姥姥家。在那片长满大豆、高粱的热土上,我们同田野里的小马驹儿、小牛犊儿一块长大了。这一待就待到上小学才回到城市。
你还记得吧?那时,我在姥姥家辈最低,但地位“最高”。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谁也不敢惹城里来的“小祖宗”。记得铁锅里贴着的一圈玉米饼子里,偶尔有两个白面饼,只给姐姐和我吃。病中的姥爷笑着对我说:“来呀,小伙子(姥爷称几岁的我为小伙子,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让姥爷给你咬个月牙儿!”待会儿,姥爷又说:“把饼拿来,姥爷给你咬个钢叉儿!”如今,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姥爷姥姥都先后故去了,安眠在故乡的土地上。我带着长到1.83米的儿子回到故乡,北河洼里的水越来越少,屯里的房子占地越来越多,亲戚朋友则越走越远。梁上的燕子哪儿去了?村外的野兔哪儿去了?我童年香甜的梦哪儿去了?
据咱妈讲,我小时头发很浓很硬,“毛儿总是站着”(直立),妈给我洗小脸时总用手蘸点水,一遍一遍抹我的头发,让头发“老实”一会儿,照片上的“小盖儿头”打绺儿,想是又抹过水了吧!岁月不居,我过早地谢顶了,“小盖儿头”固不美,但至少证明,本人小时是“一头秀发”呵!
“眼睛是心灵之窗”,这是句用滥了又不知是谁的名言。照片上我眼睛惊惧地看着摄影机,而你却从容得多,甚至满脸不屑。唉!姐姐从小有主意有出息,爸妈没少夸你,你的性格,凡事争先恐后,上小学最先系上红领巾,最先挂上“二道杠”(少先队中队长),六年级就加入共青团;中学时居然担当过“红卫兵团政委”(我姐“文革”没造反,此时已1972年)。而我此时只不过是你“麾下”的一名“红卫兵”。1974年以后“上山下乡”,我俩都去辽宁义县插队,我挥汗如雨耕种在大田里,你却是公社宣传报道员,神气活现地骑着自行车奔驰在广阔天地里。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后,你一举金榜高中,考上辽宁大学,成为我张家第一名正牌大学生(为妹妹带了一个好头儿)。我却名落孙山,勉勉强强上个技校(与你校仅一墙之隔)。你毕业后工作之余继续学习,如今博士在读,相夫教子重重负担却壮志不移。而我由于“老天青眼相顾”,凭着一个不错的单位不低的职务不薄的薪水(东北水平)过着不窮不富的日子,闲暇读几首诗画几幅画写几个字而已。
姐姐,你说我俩之间差什么?你是长女,我是长子,你是姐姐,我是弟弟,你当仁不让,总站在时代前面,敢弄潮,敢冲浪,抓住机遇,百折不回,像个男孩儿。我则凡事瞻前顾后,见硬就回,不操心不想事,甘当一个旁观者和追随者。你实干勤勉,不达目标不罢休;我爱清谈,嘴壮心怯,做事不成皆怨命。你总是接受命运的挑战,在自己的领域里不断攀登新高度;而我是“样样通,样样松”,学无专攻万金油,享着计划经济的最后“余荫”,马勺上的苍蝇——混饭吃。唉!你属猴,一个智慧神奇的猴。一岁之差,居然差得如此遥远。公平地讲,我不是很无能,是姐姐太优秀。
姐姐,夜深了,就此搁笔。
请代我问姐夫好。潇潇(我的外甥女)学习好吧?别惦记爸和妈,有我和丽萍照顾。你邮来的钱收到了,丽萍很感谢,她的风湿病已好转,切不可再寄!见到小颖(我妹妹)叫她寄一张照片给我。
祝
冬安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