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
漫画/ 崔泓
昨天上午,多年没有联系的明德兄弟打来电话,说他从昆明回来参加高中同学会,下午想去看看干娘,让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发给他。
明德所说的干娘是我的母亲。
时间回到1993年,那时我的母亲在高河中学的开水房收水票。一天,大雪纷飞,一个男孩抱着个水瓶冲进了开水房,他一边哆嗦着单薄的身子,把手握成筒状放在嘴旁哈着热气,一边跺着脚在开水房里原地转圈,然后牙齿打着颤说,还是这里暖和啊。
母亲当时正在低头织毛衣,抬头望了一眼,就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么冷的天,你这个伢子怎么穿得这么少?!
没有多想,母亲就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话未说完,便把毛衣搁在那个木质水票箱上,拔腿就往家跑。不一会,母亲怀里揣着一件旧棉袄回来了。她把棉袄递给那个男孩,说,衣服旧了点,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你穿上就不冷了。
那个男孩就是明德,当年在高河中学读高一。明德在家排行老二,父母务农,父亲身体还不好,家境窘迫。此后,母亲便经常帮着明德做一些事情,比如替他把米抬到食堂,称重后再去兑换饭票,帮他提前把开水打好拎到家里,然后让他放学后不慌不忙地过来取。母亲在父亲和我面前也不止一次地提到他,说,这个孩子家里穷,但机灵,又懂礼貌,听说学习也很好,以后我们能帮的就帮帮他。
后来的一天,母亲下班带回来一包白糖和一斤霜果。她笑着告诉我们,这都是明德从家里带来的,他说他妈妈要他认我做干娘!
那个时候,在我们老家怀宁,认干娘是一件极具仪式感的事情。一般都是在小孩一两岁的时候,由家长带着礼物,请上众多亲戚朋友,当众行跪拜礼,然后还要摆上一两桌酒席。望着桌上的那两小包东西,我和父亲都笑了,说这个明德真有点意思。母亲把白糖和霜果放进厨房的吊篮,认真地说,明德家穷,带这点东西来估计是他妈妈的意思,想让我今后多照顾照顾他。不管怎么样,从今天起,我就多一个儿子了。
母亲自认多了个儿子,我自然也就多了个兄弟。我开始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一些零食和他分享,不上课的下午偶尔还带他上街,搗上一两盘那时小镇最流行的桌球。第二年寒假,明德带我去了一次他家。
两年后,明德考取了昆明理工大学,我也去了合肥上班,我们便少了联系。六年前的暑假,学校组织教职工去昆明旅游,明德曾经的班主任也在其中。那个班主任给母亲带回来一只火腿。母亲诧异,班主任解释说,是你儿子让我带给你的。母亲更加疑惑,班主任大笑,说,是你的干儿子,明德。
原来,明德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昆明,在一家建筑设计院谋到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后来也把父母接到了春城。
昨天下午,明德拎了烟酒和三七粉去看望我的母亲,并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拍——年逾四十的明德像孩子一般偎在我母亲的肩头,母亲慈爱地笑着。
照片的下方,明德写道:高中三年,住校生活艰苦,那时您在学校做后勤,待我如子。从素不相识到喊您为干娘,一切都是缘分,感恩有您,愿您健康长寿,幸福每一天!
我读完,第一时间把那张合影做了截图,分发给了两个姐姐,随后发在了我的朋友圈,标题是:老娘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