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颂黎明

李佳怡

另外的我

天空在远方

浮云是它早晨敞开的一扇门

怀揣谨慎的心情去靠近它

用雾去编织一个对或不对的答案

一枚松果穿越草障在脚前翻滚

我的脚，三十多年一直都踩在

天空下。而现在才明白

纸面的印痕是瓦解的笑容

会有一只逃离季节的鸟掠过

天空吗？天空是它自己

我是另外的我

六月

六月把剪刀弄丢了

留下来的小春风，小野蛮

说来就来的小速度

想走就走的小难堪

小小的任性

风中的烈焰消失了，虛构的

身体里，手术并不成功

不成功的手术不可怕

自然的修理欠火候。可怕的是什么

都未留下。如果一个棉纱带

六月至少还要开一刀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踩着地，望着空

想着海，念着风……

你要逃走，我不怪你

或许是我的情还太薄，或许是

聘金太少，你是自由的

就像风不要海

海却要嫁给风，今世今生

光

这个下午如水一样的凉

路边的树叶开始打着卷

像那些害怕阴郁的行人

在大街上缩着脖，耸着肩

卡在十字路口的两根电线杆之间

他们掏兜，翻出一点

仅能照亮自己的光

他们怕打扰

不小心路过的飞鸟

和他们一起，看一场笑话

放下

忘记时光如一条蚂蚁

忘记把肉身挂向枝干的自己

忘记天气在月光里印出的

一长一短的半张脸

忘记把口罩摘下

压制春天鸣叫的祸心

眼神苍老。发丝长出新芽

放下能放下的

去爱一场误会

回忆

候鸟蹲下来，它午睡的时间

被琐碎的事情惊扰

它是爷爷弹奏的二胡

每天的水分都吸进奶奶干燥的帕子

灰尘暧昧地缠绕衰老的时光

如今，它如一条电线被扯出粪便

回忆，是用力扬手支起的架杆

抖落的有衣服颤抖的两端

还有我爱它这句俗气苍白的语言

时光

应该是时候了，弯着腰走进后院

月光隐晦的部分

在树杈上面长成飘渺的月钩

一排脚印组合成摸不到天平的

秤砣。踏着它我想去寻找片片

雪花，以及掉在雪景里的卷毛狗

想抱起它，亲亲它花样般的年龄

亲亲灿烂的阳光和丢失在阳光里

的回忆。卷毛狗懒洋洋地倚在

墙角，眯着眼挑逗过往的风

没有人能把它从时光里拉起

歌颂黎明

发卡是头发做的一次礼拜

它曾搭上疾驰的列车去迦南

拖着长长的尾巴，爬过旷野

黑夜里有它凿开的一个洞

光芒射进矮窄的隧道，我

开始大声说话，在雨水滴落前

要咬破嘴唇露出鲜血

并让房间里弥漫着活的味道

还是硬着头皮回到多年前

还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

最后，还是要歌颂黎明

（选自《潮讯》201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