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水
伤心的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讲着曲曲折折的故事
伤心的水,往下流的时候不说话
它担心话多有失,担心那些失
会让眼里流出更多更伤心的水
伤心的水一边流,一边总结人生
它知道,不总结,伤心的水就会
泛滥成灾,那些水一多,会泡软
一个人的精神和意志
流了一晚上伤心的水,停止了
流动。它犹犹豫豫,它想把所有
要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把肚子
撑大,撑大成一片大海。有了度量
伤心的水就不会再轻易跑出来
今晚的月亮一定有事
今晚月亮看我的表情有些怪异
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今晚的月亮
是从一个山坳里逃出来的,它一丝不挂
它看见大街上的行人,随手扯下一片云
遮住自己。今晚的月亮可能与我
有着同样的心事
绕过月光,我躲进一片树荫看月亮
月亮好像看出了我的用意,让自己
躲进一片云里,露着半张脸,窥视着
我的行踪。直到我把自己的身子
塞進屋里,月亮才小心翼翼地从云里
出来。这时街衢空空,人烟稀少……
今晚的月亮,心里一定有事,有它
无法言说的痛,黎明还没有到来
它就又跑到一片云里,把大片大片的
雪花,扬了一地……
山海关,一个生命的死亡标签
——致海子
是读着你的诗认识你的
在你的诗中收获了大片麦子
认识了一片麦田承载的诗性
正在我边走边唱的时候,被一列火车
挡住了视线,挡住了一个诗人
对麦子的爱恋
那一年的山海关,与你的生命
结成了死缘,你通关的故事用死亡包装
把山海关包装成一张无法通关的黑脸
那道关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置的
令我至今都没读懂你自己为自己
封关的内涵
生命的脆弱抵不过一棵草的时候
你却最大化地把草写成生命的最后一首
无法修改的诗篇。山海关
山海关,我越来越读不懂你,咋就成了
一个生命的死亡标签
大海的诗行
在海边,最先成为我诗歌的
是海鸥的鸣唱和飞翔。其次
是航行的军舰、商船、渔船和巨浪
他们抑扬顿挫,排列成行
十二海里,站在军人的肩膀
和自动步枪的准星上,而诗人
以使命为墨,把十二海里的概念
写成军人的责任和重量
最初认识海,是在电影的屏幕上
那是一次惨烈的相识,是一次
无法从生命中抠除的记忆。邓世昌
还有北洋水师的将士,成为刻在
记忆中最深、最疼的一笔……
南海,东海,北海,黄海。如果
分别把每一片海的浪花
植入心灵的最高位置,心海就会迅速
膨胀为诗,膨胀为歌,膨胀为呐喊
声声都是
——祖国的名字
在开往东北的火车上
此刻,你和我在同一个时间里
看星星,但我不知星星的媚眼
是抛给我还是抛给你的。我坐在
华北开往东北的火车上,高铁
在不知疲倦地讲述着中国速度
——和未来
火车到秦皇岛站,我趴在车窗
寻找毛泽东笔下的那艘渔船
寻找苍茫的海和雨中的幽燕。但我
不想回顾千年的往事,更不想回顾
中原逐鹿炎黄蚩尤的那场混战
与华北的雾霾还有没有关联
把撒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想你
是不是又把梦想嫁接到山上
嫁接到脚下那条小溪的浪花里
嫁接到我手中的那束玫瑰上
看它的美颜,开出的是不是我的情感
火车继续前行,而我的梦也被火车
从华北运到东北,运到我日夜思念的
临江小城……
我注定要回到故乡
让我就这样把记忆挂在
老家门前的那棵树上,挂在
一抬头就能看见的那些星星上
或者,挂在我从前必经路口的
那堵墙上
我注定要回到故乡,回到老家
先抬头望一眼那轮多日不见的月亮
我怕一转身
就把你忘在曾经走过的小河边
怕你像一只鞋印,被岁月的车轮
碾平
自始至终,都不是我决定忘记
如果不是你的那些矫情、挑剔和
贪婪,你依然是我生命中最亮的
那块金子,是我情感花园里
那棵最漂亮的风景树
明天我就要回到故乡,我不知
该怎样面对记忆里的那些甜
那些苦,那些眼泪。不知道在我望一眼
故乡的月亮时,天上会不会突然
掉下一句什么不祥的词儿
回到故乡,必然是命中注定的事
故乡的每一寸土地上,会不会
在伴着旋风卷起的尘埃中
——突然飘出你的影子
挂在故乡的往事一直在等我
故乡总是在记忆里一次次翻新
而挂在故乡的那些往事,不知道
它远方的儿子,能否在他的记忆里
风干,或成为梦中的一根枝条
在等待一场潇潇春雨
流在故乡的那条河,淌进了
记忆的时候,一朵冰凌花激活了
等在心里的一段插曲,让季节的
唱词,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得
生动起来,最生动的部分,是内心
那段不甘寂寞的相思
挂在故乡的往事一直在等我
而我不敢怠慢的情感,被一夜春风
瞬间把梦吹绿。同时被吹醒的
还有一段我不便说出的缘,在
春天的枝头悄悄绽放
我所向往的美好
我所向往的美好,就掛在
记忆中的一棵树上。是桃树
还是杏树,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肯定不是一棵相思树
对于我,相思已经是一件
很奢侈的事。向往中的那个美好
肯定是与一个人有密切联系
她一月里出走,三月里归来时
我把她挡在了生活的门外
……
此后的想起,只是生活所需
诗歌所需。她已不再是我不肯割舍的
那棵相思树。我在门里她在门外时
我正把一颗心移植在远方的一座山上
那座山是很富有的一座山,有花
有草,也有树。还有更多可以丰富
我饭桌的山菜
但我更想把诗插到山脚的园子里
不管采菊还是采菜,都能得心应手
如果我的诗,能在园子里长久的
绿下去,我向往的美好就能开出花朵
银子沟有了新的名字
银子沟的银子已经成为历史
银子沟躺在临江的县志里
不甘寂寞,被一个作家写成了
小说,名字开始有了新意
银子沟改名叫《喋血银子沟》时
在二○一九年的春天。作家把银子沟
削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塞进一本
书里,让这本书有了重量,也让
银子沟,穿上了一件文化的外衣
银子沟有了自己新的名字,那个
用赭红色衬托的名字,像一大片
风干了的血,把银子沟裹得很紧
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怕那些血
再从沟里流出来,流出历史的痛
临江的痛,和一个民族的痛
……
二道沟河从山里跑出来的时候
二道沟河从山里跑出来,直奔
鸭绿江而去。总是枕着二道沟河的歌声
入眠的我,梦里也能流出汩汩的音乐
它是不是在讲述一个诗人的经历?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二道沟从山里
跑出来的时候,我的诗歌
正跟鸭绿江做推心置腹的交谈
二道沟河的歌声已伴随两年
但它并不知道我是一个诗人
直到它途经我的心流进了鸭绿江
才知道我是它生命中的一朵浪花
二道沟河每天从我的眼前
磕磕绊绊地跑过去,仿佛在追赶
一个平和而吉祥的日子……
作者简介:东方惠,本名吴景慧,曾用笔名东方慧。在《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诗刊》《词刊》《音乐天地》《民族音乐》《歌海》《祁连歌声》《作家》《春风》《绿风》《文学港》《诗潮》《诗林》《诗歌月刊》《诗选刊》《北方文学》《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200多家国内公开发行的报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低飞的音符》等六部。系世界华文诗人协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某诗刊特约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