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2)

刘方捷

妈来看我了。

这次，她的身边，没有爸的身影。

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没有进过学堂，连拨打个电话都需要我们的帮助。若是她自己打电话，还没有等摁完那些数字，听筒里便早已“嘟嘟嘟”的忙音响起。

这次，她和爸吵了架。家里只有他和爸两个人，找不到人倾诉，加上又那么久没有看到我，妈说想我了，便只身一个人坐着车子，跑到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学校来看我。

妈虽然连电话也不会打，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可是，她用肩挑，用背驮，把家里种的各种新鲜蔬菜带到了镇里，换来了钱;最后，又独自一个人，在炎热的夏天，在寒冷的冬天，批发驱暑的西瓜、取暖的木火桶转卖，赚来了我们一家人的开支。村里的人都说我妈很厉害。但我知道，妈为此，吃了太多的苦。

妈和爸算是老来得子吧，生我的时候，都快要四十了。姐比我大十岁，现在已经成家定居在县里。妈想姐的时候，会坐车去姐那里看看，但待一个晚上，就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猪啊，鸡啊，那几亩地，还有爸，于是在第二天早早地坐车回来，任姐怎么留也留不住。

妈来的时候，连鞋都没有换。等我下课在走廊里看到四处寻我的她时，她脚下居然踏着系不上鞋带的旧布鞋，看得我心里酸酸的。我知道，妈和爸在家里的时候，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其实我知道，妈想把那点好不容易挣到的钱省下来，留给我上学用。我也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走出那座贫穷的大山。那座大山，虽然养活了我，但也让我看窄了天。那座山，交通闭塞，信息不流通，一到深夜，便响起各种怪异的鸟叫，稀稀疏疏的房子这里一户，那里一座，空空荡荡的。我每天目送着太阳下山，目送着爸爸去外面的小镇打工，目送着妈坐在爸的自行车上离开，说要去赚钱的身影。是的，如果不是爸爸每天要去林场打工，我想，妈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那座山。那时起，我的眼光里，也开始有了目送自己出去的幻想。

后来，我终于凭借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市里的中学。妈咬了咬牙，把我送进了那所学校。妈送我上学的那天，不知道有多么开心，眼里都是灿灿的阳光。只是，当妈转身从学校要回去的时候，我的心里难过得紧，风一吹，泪便涌了出来，为了不让妈看见，我赶紧转过了身。

我带着妈去了食堂，给妈打了一份最好的菜，妈边吃边说：“好吃，好吃，我儿也吃！”然后慌不迭地把好菜往我的碗里夹，我夹起一块肉，像小时妈喂我吃飯的样子，轻轻放进她的嘴里：“妈，你吃！”妈听话地点点头，忽得眼圈就红了。

中午的阳光十分灿烂，透过食堂的窗户任性地照进来，把妈的头发照得发亮。在我的印象里，妈的头发一直是乌黑的，仿佛岁月的风霜浸染得让它就那样定了色。每每看到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时，我的心里便落满了安稳，只是祈祷着：时光慢慢地走，愿妈的头发能一直就这样乌黑着。

可是，当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妈要离开了，她转身走进风里，那风撩起妈的头发，将那藏在里面的白发，袒露无遗，我的心猛地一酸，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浙江杭州市公益中学九年级）

点评

本文以妈妈来看“我”为线索，串起了妈妈为了我们一家人付出的一切爱意的故事。小作者组织材料的方式看起来有些散，但是“形散而神不散”，把妈妈为我们所做的种种都很细腻地描述了出来。情感真挚，动人心扉。不过有一些，细节不够细腻，有一些材料，再精炼一些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