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创意产业视域下“宁波泥金彩漆”保护与传承研究

姚其红

宁波居于水源丰富、植物茂密的亚热带地区，简称“甬”。早在7000 多年前，先民们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创造了灿烂的河姆渡文化，也滋养了独具特色的传统民间工艺，泥金彩漆便是极富有代表性的一种。又因它还曾经是宁波地区出口换汇的主要工艺品之一，影响甚大，故常常被称为“宁波泥金彩漆”。它是一种由“堆泥”“贴金”“彩漆”三种工艺相结合为主要特征的宁波传统漆器工艺，是宁波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民间工艺“三金”（朱金木雕、泥金彩漆、金银彩绣）之一。并于2011年作为传统美术项目入选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泥金彩漆因其完美的装饰效果在泥金彩漆甬式家具上有着广泛应用，又由于工艺精绝、图饰精美、色彩浓郁，是中国民间传统工艺美术发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一、泥金彩漆概况

（一）泥金彩漆历史

宁波泥金彩漆的历史已非常久远。最早可追溯到7000 多年前的河姆渡文化时期，在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内红外黑的木胎漆碗，是泥金彩漆木胎漆器最早的雏形，在明清之际达到鼎盛。在有关宁波泥金彩漆的历史文献记载中，明代的《浙江通志》有着关于“泥金彩漆”的最早记载：“大明宣德年间（1426—1435），宁波泥金彩漆、描金漆器闻名中外”之语。可见，明代宣德年间“宁波泥金彩漆”就名扬中外。鸦片战争之后，外国商人纷纷到达宁波，他们对泥金彩漆工艺品及其喜爱，把街市上的泥金彩漆工艺品抢购一空。继而随着列强的侵入，军阀混战，连年战火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特别是抗战时期泥金彩漆工艺遭到了极大的摧毁，泥金彩漆工艺也开始逐渐淡出，至解放前泥金彩漆断艺已久，解放后寻找泥金彩漆艺人，仅存有曹久裕、方祥明、杨明才三人。据一本1962年12月由宁波市科学技术委员会编印的内部资料《宁波著名工艺品》第8—9页关于泥金彩漆介绍中写道：“解放后，在党的‘保护、发展、提高’方针指导下，泥金彩漆和其他工艺一样，得到枯木逢春，几经访问调查，将仅存老艺技工三人均吸收到本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加以保护，生活上予以照顾、培养新生力量。”1960年，宁波创建宁波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和工艺美术实验工厂，曹厚德先生担任副所长兼厂长。在他的牵头下，寻访到的泥金彩漆的老技艺工和青年技术骨干一起进行产品研发，研制了一批泥金彩漆中、大件产品。1964年的春交会上一炮打响，获得了第一批订单，得以全面生产，泥金彩漆得以再度辉煌。

（二）泥金彩漆的品类及装饰纹样设计

泥金彩漆是我国工艺美术作品中亮丽的传统技艺之一，历史悠久，品种丰富多彩。大到家具、挂画屏风、匾额等，小到生活用品。如生活用品中有祭盒、果盘、手炉、方形首饰盒、八角饭桶、提桶、酒埕、茶桶、鼓桶等。又如家具上有床、橱、柜、花轿上运用。

泥金彩漆这一传统技艺的表达，离不开各种装饰纹样，不同品类所选用的纹样题材不尽相同，不同朝代又形成了各个时代独特的工艺及装饰风貌。总体来说，泥金彩漆的纹样以表达吉祥寓意的装饰主题和构图的特点，以富贵、平安、健康、常乐的百姓愿景为核心，在美好的祝福中展露强烈的民俗情趣。归纳而言，泥金彩漆装饰纹样设计有以下特点：首先题材的选择广阔，人物、动物、植物花卉、山水、亭台楼宇、宗教、吉祥图案等涵盖内容广泛。如花卉纹样中经常以牡丹表现富贵华丽；植物中用梅、兰、竹、菊“四君子”表现高贵品格；还有南瓜、石榴、桃子等日常水果蔬菜表达了人们祈求福运绵长、多子多福、长寿等美好的愿望。其次，纹样的组织结构以对称、适合的单独纹样为多见，连续纹样较少见。纹样的构图自由、层次清晰、典雅淳朴、绚丽多彩，加上泥金彩漆堆塑效果有很强的立体感，显得精致华丽。再次，泥金彩漆的装饰纹样在不同时期形成了各自时代独特的工艺及装饰风貌。如以明、清时期的装饰纹样为例，吉祥图案应用广泛，还时常用谐音字词来隐喻和比拟。有很多类似“喜上眉梢”“连年有余”“事事如意”等谐音图案（见图1）。

图1 宁波泥金彩漆工艺中吉祥图案广泛应用

（三）泥金彩漆的工艺

“宁波泥金彩漆”从广义上讲，其实是指宁波漆器的总称，最早是以描金漆器为代表而闻名遐迩。广义上的泥金彩漆工艺，有“沉花”“平花”和“浮花”三大类。（1）平花也就是描绘。基本特点是与底漆膜持平，称“平花”。技法过程在拷贝底稿后分两种：一是先上彩再勾金线或贴金；另是先贴金再上彩，亦称“漆上彩”或“金上彩”。一般应用在家具，如床、橱、柜、花轿等平面结构上和人们很少能擦摸到的地方，因为人手经常摸很容易掉色。（2）沉花是花纹被罩在透明漆下的一种罩金或罩彩工艺，宁波人又称为“暗花”或“漆下彩”。一般用于洗面盆、洗脚盆、梳妆盒、果祭盘等需清洗的无盖桶、盆、盘的内部，罩漆或罩金起到保护纹样的作用，器物表面润泽，光亮如镜，经久耐用。（3）浮花，即花纹高高凸起，又叫堆塑，是用桐熟油、壳灰、清子泥或香灰等严格按配方比例进行捏、揉、捣而成漆泥，以手柔不黏、压而不散为佳，漆泥堆塑后经数月逐渐干燥，坚硬如实而不开裂。然后再在表面贴金上彩。“浮花”工艺应用广泛，如床、花轿、橱柜、提桶、果盒等都有应用。现在的泥金彩漆，已发展成为以“浮花”为主要特色品种的漆器工艺，如宁波泥金彩漆产品研发、生产的“领头羊”企业——宁海东方艺术品有限公司、李光昭泥金彩漆工作室、宁波太风华装饰艺术设计有限公司（漆仟春品牌）等开发的产品主要以“浮花”工艺为装饰手段（图2），少见“平花”和“沉花”工艺。

图2 宁波“漆仟春品牌”设计的“浮花”工艺产品

宁波泥金彩漆工艺有一套独特复杂的制作工艺流程，需要经过胎骨、地底、堆塑、金漆、彩漆等十几道工序，气候与环境条件也会影响制作效果。根据泥金彩漆大师李光昭口述，制作工艺分为四个流程：（1）胎体制作：胎骨的选择和制作，地底制作（批灰、上底漆）；（2）堆塑工艺：起稿描图，捣漆泥，堆塑等；（3）妆金工艺：描金、贴金等；（4）上彩装饰：追金、修边、挖朱、分天地色、铺云母螺钿等。

二、宁波泥金彩漆发展现状与价值分析

（一）很多人学却后继无人

宁波泥金彩漆作为中国一种濒临失传的特色民间传统工艺品种，在古时就深受人们推崇，之所以喜爱，是因为它的工艺和程序繁杂，一些制作要领需要长期实践才能掌握；其次，它的制作要求精良，应用范围广且题材多样，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但在现今，泥金彩漆技艺的器具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中越来越少，并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目前，宁波只有十来个人精通这门工艺。虽然近几年在高校、中小学推广宁波泥金彩漆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制作过程进行生产性保护，但是最后真正喜欢这一传统工艺并发扬的后继之人少之又少。在采访2019年79 岁的李光昭先生，一位已经做了50 余年的泥金彩漆，是宁波为数不多的泥金彩漆传承人时，他也忧心忡忡地提到：“泥金彩漆工艺受到不少人的喜爱，但是愿意学这门手艺的人却少之又少，很多人耐不住寂寞，学了一段时间就想放弃”。后继无人，这无疑对传承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巨大的挑战。

（二）缺乏市场却有空间

宁波泥金彩漆是中国古代浙东地区“十里红妆”婚嫁习俗“嫁妆”中常用的工艺，属奢侈品。旧婚俗前一天，女方都会将置办的奁具①奁具：是一个汉语词语，读音是lián jù，是指嫁妆、梳妆用品。雇挑夫送到夫家，而这些奁具里有千工床、小姐床、房前桌、成对红衣柜、二幢板箱柜、各式祭盘、大小脚桶、粉桶等红妆器具，有的大户人家有大大小小几百件。上面的朱漆髹金、流光溢彩的装饰，都离不开泥金彩漆工艺的装饰。由此可见，宁波泥金彩漆工艺曾经的繁荣和可应用的领域是十分广的。但目前我们所看到的一些传承人所做的泥金彩漆的产品依旧以传统的风格为主，工艺复杂，甚至很多更像是复制品，这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是消费不起的，也难以满足人们当今生活的需要。这样一来，泥金彩漆的产品是慢慢有了，但又缺乏了市场。

所以泥金彩漆所面临的问题一方面是后继无人，另一方面，多数传承人虽然技艺精湛，但由于他们不懂创新和设计，更多的是对技艺的“传”，而不是“承”，所以这就需要设计师成为沟通的桥梁或者从事这一技艺的匠人不仅技艺精湛且懂得设计，能与现代的生活器具相结合进行再创意设计，再制造，让纯摆设的工艺品能够更适应当今生活，就可以更好地去“承”和发展了。

三、文化创意产业视域下“宁波泥金彩漆”保护与传承的必要性

近年来，国家对非遗的保护越来越重视，各地方政府也积极主导和推动非遗项目的申报，但申报成功后，一些后续的困扰也就来了。如许多针对非遗的保护都是属于政府出资，在资金支持下培养传承人、组织学习、组织展览等，且传承人们制作出来的产品缺乏市场。宁波的泥金彩漆也是同样面临着同样的尴尬与困扰。目前来看，宁波泥金彩漆应该是一种“活态传承”，如何合理地利用，以达到更有利的传承与发展，笔者提出文化创意产业视域下“宁波泥金彩漆”保护与传承的必要性。

（一）“文化创意产业”解析

在中国，这几年对“文化创意产业”的话题非常热议，那么“文化创意产业”是什么，中国的众多学者、专家从不同的侧面提出了各种说法。有些认为“文化创意产业”是能够吸引人眼球和注意力的文化产品，如影视节目、影像制品、工艺与设计、时装设计等等，称之为“眼球经济”或“注意力经济”。其实，文化创意这个产业在发达国家已经有比较漫长的发展历史，只是对其称呼有所不同，如在英国、韩国称之为“创意产业，”欧洲其他一些国家称之为“文化产业”，而在美国没有所谓的“文化创意产业”这一概念，因为美国对一切创造力所产生的产品都有知识产权保护，未经授权是不能抄袭他人的，比如歌曲、绘画、舞蹈等都是有版权的，他们更多的是称呼这类产业为“版权产业”。由此可见，各个发达国家在文化创意产业的叫法和概念也是有所区别的。

从以上分析来看，不管如何称呼，文化创意产业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创造力”。也就是说这个产业的核心在于通过发挥人的创造力，去产生新事物，即创造出一些独特的、原创的，符合当代人们审美需要的有意义的产品，使其更具有市场的竞争力，并能脱颖而出。它们与大众产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们融入和体现了人们丰富、独特的创意，因此，文化创意产业其本质就是一种创意的市场经济，它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人类自身的创造、创意能力。目前，文化创意产业主要包括了文化艺术、新闻出版、广播、电视、电影、艺术品交易、设计服务、广告会展、网络及计算机服务等行业。

（二）文化创意产业视域下“宁波泥金彩漆”保护与传承的必要性

1.文化传承的需要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国各民族奋斗和创造历史最真实的记录；是一个国家、民族深入脊髓的文化积淀，承载着整个民族的文化记忆和文化精神。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有利于各民族能够获得对文化的认同，更好地维护文化主权，保护国家、民族免受外来文化霸权的渗透与侵害，提高其在国际文化竞争中的竞争力。更重要的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可以维护世界文化的多样性，使其平衡地发展。从而保证人类文化发展的连续性。因此，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发展，还是为了人类的利益，都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2.经济发展的需要

目前，保护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途径主要是政府部门。在这种纯粹的公益保护模式下，管理效果不仅不理想，且管理成本过大，不仅不能给政府带来经济补偿，还占用区域发展的资源和资金，这非常不利于地方经济的发展。众所周知，文化创意产业的优势在于通过其高附加值来创造强大的经济效益，如若将创造力和高科技融入传统产业，它可以产生几倍于传统产业的价值。因此，政府部门重要的是为创新和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和创造一个合适的环境，并投入一定的资金和人力。即为创新和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一个发展的平台。这不仅仅可以减少财政的支出，而且依靠政府补贴支出的经济杠杆作用，将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而且在文化创意发展传统的工艺过程中，企业不仅可以获得自身利益的，同时也有助于政府弘扬传统文化。

3.产业结构升级的需要

文化和创意产业广泛渗透在制造业和服务业，呈现分类多样化，如文化艺术、影视传媒、设计服务、信息服务等多个类别。显然，加快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将会带动相关产业类别产值结构的变化。具体而言，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规模将逐步减少，第三产业的比重将增加。文化创意产业不仅是理论上的需要，也是经济发展向更高阶段发展的必然要求。这也得到了国内外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认可和证实，成为产业结构升级的主导方向。对“宁波泥金彩漆”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与传承，能够促进更多的文化创意业的发展，对当地产业结构的影响将非常大。因此，有必要传承和保护地方文化，从而更好地促进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和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四、“宁波泥金彩漆”与文化创意产业融合发展

早在2006年，宁波市人民政府和香港贸易发展局联合举办了“甬港文化创意发展论坛”。文化部文化产业、宁波市委常委一些相关领导和宁波各区县的有关负责人都参加了本次发展论坛，并对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给予了厚望。同时，“宁波泥金彩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近些年来受到了各级政府部门的重视和大力扶持，从政府及相关部门战略决策和文化产业相关政策的激励下，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和一定的发展。将“宁波泥金彩漆”与创意产业融合共同发展，不仅能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宁波泥金彩漆”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同时也能推动地方创意产业的发展。

（一）“宁波泥金彩漆”与创意设计相融合

“文化创意产业”的核心价值是“创意”或者“创造力”，它包括两个层面的意思，第一层是指“原创”，这些产品是以前没有的，完全是自己首次创作的，第二个层面就是“创新”，虽然产品不是首创的，别人已经创造了，但在已有的基础上，进行重新或进一步的设计，给人新的感觉，并符合当代人的审美意识。目前，“宁波泥金彩漆”创新力不强，产品基本都是对传统产品的延续和复制，设计创新力不强。且由于泥金彩漆工艺、图案复杂，出产品耗时，价格自然也高，缺乏市场的竞争力。因此“宁波泥金彩漆”与文化创意产业相融合，首先要与著名艺术院校或国内外知名品牌共同合作，引进或打造创意设计团队，对泥金彩漆的产品进行整体定位，将文化元素融入泥金彩漆产品设计中，并注入时代鲜明特色，和适合当代市场之所需。

（二）“宁波泥金彩漆”与跨界品牌战略

文化创意产业在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下，规模不断扩大，如宁波市政府从2000年确立了将宁波市建设为“文化大市”的战略目标，发展到现在，宁波已经建立起了一批产业文化园区，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基础条件，成功催化了宁波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转型升级，不仅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还培育了一批专业人才。其中以宁波非遗“金银彩绣”为代表的非遗品牌“锦绣一生”的跨界品牌为佼佼者，它以“金银彩绣”这一非遗技艺作为创意设计的一个元素，拓宽产品设计领域，以具有“宁波韵味”为设计核心理念，跨界不同品类的创意工艺美术产品，并借助产业园和品牌战略的运作，使其成为宁波乃至全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的创新模式的范本，实现文化创意产业与非遗保护、传承事业的共赢。它的跨界品牌战略发展模式，值得同为宁波非遗的泥金彩漆的学习与借鉴。

（三）运用互联网等多渠道的产品营销策略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不仅让信息更快更准地传递，网络技术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以互联网为销售渠道产品营销策略，已成为社会各产业领域经济发展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在2015年3月5日召开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互联网＋”的行动计划。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宁波泥金彩漆”的保护与传承要与时俱进，以互联网为最佳载体和平台进行广泛的宣传、推广和普及，并将其作为有效的营销手段，拓宽销售渠道，即互联网与传统行业相融合，为宁波泥金彩漆走向产业运作发展道路、更好地传承与保护提供更多的可能。

结 语

宁波泥金彩漆历史悠久和带有浙东地方特色的民间工艺，是宁波历史文化、风土人情的真实反映。它所包含的技艺、文化、民俗、遗留的实物是非遗传承的希望。希望能通过文化创意产业为载体，融入创新设计、跨界的品牌战略和运用互联网等多渠道的产品营销策略，推动宁波泥金彩漆工艺的创新发展，更好地对濒临失传的泥金彩漆工艺进行保护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