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武
我最近依靠酒呼吸
如果不这样,失眠和第二天的疼痛
会让我难以忍受
诗,正在成为古怪的谎言一样的动物
它的血液循环源于
我们的心脏
我每天抒情
向不存在的事物表示感激
向头脑里的违禁品
但偏离了愉悦
是时候表达我真正的感受了
我希望没有人———
就像这封信是文字、逗号、句号
一如人们生病,会咳嗽
今天穿过房间西边的空地
一只野猫吓了我一跳
我拾起一块石头扔向它
它看着我,但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以为它没有选择,或者
仅仅是选择了容易的事
天空里星星只露出几只触角
像漂亮的蜗牛
我多日孤独,在自我的陪伴里
在冰冷的长椅上
头上是掉叶子的树
十几年,我活在一个小房间里
偶尔像星星那样去爱
我们在不会说“我们”的时候恋爱
我们只会说“我”,“你”
“我们”是单数,分开是双数
我们在分开后说“我们”,我们是朋友
你一定写下过“你”
这时“你”是我们
是一块能回忆的石头或梵高的画像
像梵高那样和颜色说话吧
或到石头内部找我
你需要凿子、锤子
一个男孩
我看到马粪
从马屁股里掉下来,时间到了
我的老皮肤
还没准备好
我们关上门,在某一个房间里
或者在其他房间里
我们像两颗雨点那样一前一后
我们像两颗雨点挨在一起
两个剥去衣服的孩子——
滴答,滴答
相爱
我曾是宇宙深处的一团孤僻
我写诗,是为了更好地保持孤僻
我做到了
更好地保持厌倦
我听着雨声,一滴,一滴,一滴
我害怕雨点不再飘落
潮湿不能使我成为诗人
但能使我无助——是你吗
我听见它说
“是我”
我看到我出生时的医院
没看到我死去时的医院
就像我出生在明处,死的时候是暗处
因此,我一直想照亮我的暗处
我读《易经》,寻找在阴影里坐着的人——
我记得你走时,穿着一件黑雨衣
我听到的消息也都是黑色的
必须在明亮的地方听
我有时把写的诗拿来读
把地上的影子又踩一遍,再踩一遍
我试图再次唤醒并问候世界
那天晚上
我已经绝望了
它并不好,不好
甚至很糟
它在脆弱的小木屋里摇晃
像得了绝症
我和自己说
你没钱是上帝的恩赐
你被踢出有钱人的行列
是若有若无的边缘人
你充满悲伤的知识,不悲伤时就怜悯他人
你在自己的世界里
被困,被阻碍,被遗忘
像雨中的水盆一样平静
像被原谅的犹大那样担心
我曾经害怕死去
但我也害怕
他们拿走我的死亡
我曾经害怕看不见
但我也害怕
总是看见
我祈祷,也害怕
总是祷告
如果野兽有自己的宗教
在爱关灯之后
不幸
成为宗教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看着整个宇宙
觉得它就是《星期二的午睡时刻》
是我读过的米沃什,佩索阿和阿米亥
它安静得像水果
滋味在我心里。我轻轻呼唤它──
你知道我在这里,你知道
我是奇迹的化身
我的心也在树皮上
一只鸟发出呼呼的混乱之声
像在催促,一个快要憋死的人
我很久没去过车站
它在这个城市,在东边
很多人从那儿走了,很多人回来
它永远都是那样
像一件假東西,像照片
只是人在不断换
在候车室我读着书
想象扎加耶夫斯基写的候车室
那些人住进了抽屉深处
在纸张上闷闷不乐
或者怀有恶意
看着某样东西
车站不会给我答案
谁是抽屉深处的人,谁是外面的
如果真有外面的
他们在积满灰尘的眼睛里
在地面的阴影上
在阴影里的电影院
这世上的影子,都在你走过的路上
像树一样多
谁在思考阴影的阴影——一会儿上车
会闷闷不乐
一车厢里闷闷不乐的想法
就像一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