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以己度人”了

2019-04-02 07:42陈莉莉
南风窗 2019年7期
关键词:大字报草滩西安

陈莉莉

阳和平的采访,从约到最终成行,中间隔了一段他在美国的假期。

中国与美国之间,他更愿意用的词语是“回中国”“去美国”。他在中国出生,生命里的头20多年生活在中国的西安、北京。

他曾经度过童年、少年生活的西安草滩农场,现在叫“草滩生态产业园”,网络上零散的信息里可以看到它在招商引资。

20世纪40年代,阳和平的父亲阳早、母亲寒春分别从美国到达中国,他们称自己为“解放全人类的世界公民”。50年代,他们在西安草滩农场工作,阳早任奶牛副场长,寒春当技术员,主要都是跟牛打交道。

1966年4月,兩人调回北京,工种换了,用阳和平的话说,“从与牛打交道到改稿子”。

外国人在北京当时都住友谊宾馆,阳早和寒春表示不愿意住在高档的地方,就想跟老百姓住一起。但是就是不行。后来他们被安排到比友谊宾馆还要高档的地方—新侨饭店。

或许是因为曾经常听妈妈讲述这个故事,阳和平也记得了这个故事中间的情绪。阳和平说,负责安排住宿工作的人不懂阳早、寒春为什么来中国,他们自己喜欢搞特权,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喜欢搞特权。所以“特别顽强地替你着想,但从来不是从你的需要出发”。

阳和平说,他们太“以己度人”了。

就是被“特权”的时候,阳早和寒春想不通,觉得在中国待着没意思了,后来看到了大字报,他们也写大字报,他们的诉求是:希望外国革命专家及其孩子同中国人完全一样。这份大字报得到了时任国家领导人的批示。

也因此,阳和平可以于1966年的国庆从西安回到北京。因为父母住的地方从新侨饭店搬到了三里屯,他们有了跟老百姓一样的房子,脚踏实地地活于市井中间。

在此之前一个人待在西安草场的那几个月里,没有家长、学校停课,阳和平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游手好闲的人了。他跑到生产队长那里求给安排活儿。然后被安排跟很多老头老太太一个小组。

每天跟着他们一起在玉米地里干活。“不敢穿短袖,流汗以后,玉米叶子划胳膊,特别疼。”

隔了50多年回忆那段时间,阳和平说,“虽然特别累,但是心情特别好,不是飘起来的生活。”

1967年秋天复课。阳和平自学物理,学做发电机。1968年初中毕业分配工作,阳和平被分到了北京光华木材厂 。整个青春过程,“书本知识没学到多少,但是社会知识学了很多。”

我问他,那个时候,人们还那么热衷谈论政治吗?

他说,当政治影响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时,人们做不到“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

树欲静而风不止。

采访时,我说我们不谈父母(阳早和寒春)的故事,就讲你自己的故事。在时代的起伏中,你是如何行走自己的人生的。但是不可否认,是阳早和寒春的故事先吸引了我,他们怀着信念到一个战火纷纷的陌生国土,一生用一己之力去践行信念。也不可否认,讲着讲着,话头就又绕到他们那里去了,仿佛他们就是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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