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控制对利润结构质量的影响研究

董育军 杨梦银 贺琛

一、引言

以前的研究，学者们较多关注利润或者净利润总额，而忽视了利润的构成。例如，用利润或者净利润构造一些财务指标来反映企业的经营业绩。事实上，不同的利润结构具有不同的质量。钱爱民和张新民（2008）认为，利润的构成主要有核心利润、资产减值的转回、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投资收益和营业外收支净额。高质量的利润结构，一般表现为核心利润是企业利润的主要来源，企业的利润主要来自经营活动，具有较高的持续性，业绩波动较小。而低质量的利润结构，则表现为核心利润占利润总额的比重不高，公司的利润主要来自投资收益、资产减值的转回、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或者营业外收支。此时，企业的主营业务获取利润的能力不强，企业缺乏核心竞争力，利润持续性不高，各年间业绩波动较大。

大量的文献对内部控制的影响因素和经济后果进行了研究。对于内部控制的经济后果，学者们发现内部控制可以降低盈余管理程度，提高盈余质量(Ashbaugh-Skaife等, 2008；Doyle等, 2007； 程小可等, 2013； 刘启亮等, 2013； 佟岩和徐峰, 2013)，降低代理成本(杨丹等, 2013； 杨德明等, 2010； 杨德明等, 2009)，降低权益融资成本(Ashbaugh-Skaife等, 2009； Beneish 等, 2008； 陈汉文和程智荣, 2015)，降低债务成本(Costello, 2011； Dhaliwal等, 2011；Kim等, 2011)，降低融资约束(程小可等, 2013； 董育军和丁白杨, 2015)，提高企业价值(王爱群等, 2015)，降低企业风险(Ashbaugh-Skaife等,2009； 董育军和黄益雄, 2013； 方红星和陈作华, 2015)，降低公司的诉讼风险(毛新述和孟杰, 2013)，提高投资效率(Cheng等, 2013； 李万福等, 2011；王治等, 2015)，能够降低股价崩盘风险(叶康涛等, 2015)等。但是鲜有研究内部控制对利润结构质量影响的。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高利润结构质量的公司，其经营活动净收益占利润总额的比重很高，此时的利润持续性较高，公司业绩波动较小。而利润结构质量低的公司，其利润总额中来自经营活动的比重不高，相反，占利润总额较大份额的，很可能是投资收益、公允价值变动损益、营业外收支净额等。对于非金融类企业，如果公司的投资收益占利润总额的比例非常高，而且这些投资收益又主要来自持有金融资产获得的收益、处置金融资产或者处置股权所获收益等，此时的利润结构质量较差。如果企业的利润来源中，很大比例来自营业外收入，比如政府补助、债务重组、处置非流动资产、捐赠等，也说明企业的利润结构质量低下。如果企业的利润中，很大比例来自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或者来自于资产减值的转回，也说明企业的利润结构质量较低。此时，公司利润持续性较差，业绩波动较大，企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堪忧。本文认为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可能从以下两个方面提高了公司利润结构质量。

第一方面，高质量的内部控制通过提高企业的经营效率和效果，进而提高了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高的利润结构质量需要企业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主业上，努力提高公司的经营活动收益。比如，通过加大研发投资，提高研发绩效，提高产品的竞争力；通过识别好的投资机会，投资一些净现值大于零的项目；通过优化并购目标的选择，提高并购整合效果，提高并购绩效，降低并购风险；通过较合理的融资方式和融资渠道，及时筹集合理的低成本的资金来满足公司的经营需要；通过提高存货、应收账款、总资产等营运资金的管理效率来提高公司营运能力；通过对公司的财务风险、经营风险等各种风险进行较好的识别、评估，把风险控制在合理的、企业自身可承受的范围内。

相对于内控质量低的企业，在内控质量高的企业中，高管与股东之间的代理成本较低(杨丹等, 2013；杨德明等, 2009)，薪酬业绩敏感性更高(Brown和Lim, 2012； 卢锐等, 2011)，控股股东与中小股东的代理成本更低(杨丹等, 2013； 杨德明等, 2009)，权益资本成本更低(Ashbaugh-Skaife等, 2009； 陈汉文和程智荣, 2015)，债务资本成本更低(Costello, 2011； Dhaliwal等,2011； Kim等, 2011)，受到融资约束的可能性更低(程小可等, 2013； 董育军和丁白杨, 2015)，公司的信息不对称更低(黄寿昌和杨雄胜, 2010)，在同等收益的情况下，公司风险更低(Ashbaugh-Skaife等, 2009； 董育军、黄益雄, 2013)。相对于内部控制质量低的企业，内部控制质量高的企业拥有和控制了一些有价值的、稀缺的、难以模仿的制度性资源(杨清香等, 2012)。在高度不确定的市场环境中，拥有高质量内控的公司，通过这种制度性资源或能力整合或者配置公司的资金、技术等非制度性资源，进而可以提高公司的效率。

具体而言，相对于内部控制低的公司，内部控制质量高的公司研发投资效率更高(王运陈等, 2015)，较高的研发投资效率有利于提高公司的竞争力。内部控制质量高的公司，可以更好地识别有利的投资机会，提高投资效率(Cheng等, 2013；李万福等, 2011)；通过制定较合适的并购战略，并进行有效整合，提高并购绩效(杨道广等, 2014； 赵息和张西栓, 2013)；通过降低公司的融资约束(程小可等, 2013； 董育军和丁白杨, 2015)；降低公司资本成本(Ashbaugh-Skaife等, 2009；Beneish等, 2008； 李超和田高良,2011； 张然等, 2012；Costello,2011； Dhaliwal等, 2011； Kim等,2011)，筹集合适的低成本资金来满足公司经营的需要。通过提高存货、应收账款、总资产等营运资金的管理效率来提高公司营运能力。总之，相对于内控质量低的公司，内控质量高的公司通过提高投资效率、融资效率、并购和整合效率、研发效率、营运资产管理效率等，提高了经营效果和效率，进而提高了利润总额中来自经营活动的比重，最终提高了利润结构质量。

表1 变量定义

表2 描述性统计

第二方面，高质量的内部控制通过抑制公司的盈余管理，进而可以提高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利润结构质量较差的公司，一般主营业务发展较差，主要产品缺乏竞争力。在企业的利润构成中，核心利润占利润总额的比重不高，严重影响了公司的经营业绩。公司往往为了扭转亏损、满足配股条件、满足IPO条件、满足增发条件、避免公司业绩下滑、满足高管薪酬契约、满足股权激励条件、掩盖掏空行为、获取大非减持收益、获得较好的信用评价、迎合分析师预测、满足公司债和银行借款条件等进行盈余管理。一些经验研究发现，上市公司可能通过投资收益(程书强和杨娜, 2010； 翟进步和罗玫, 2014)、营业外收入(王福胜等, 2013； 魏涛等,2007； 谢海洋, 2013； 张敦力和崔海红, 2016)、资产减值的计提或转回(谭燕, 2008； 徐飞和刘建勇, 2016； 张海平和吕长江, 2011)、公允价值损益(李文耀和许新霞, 2015)来进行盈余管理。而内部控制可以降低盈余管理程度，提高盈余质量(Ashbaugh-Skaife等, 2008； Doyle等, 2007； 雷英等, 2013； 刘启亮等, 2013； 佟岩和徐峰, 2013)。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公司盈余管理的动机，使公司在经营的过程中，必须集中精力发展主业，努力提高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进而提高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所以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说。

假说：在其他一定的情况下，高质量的内部控制显著提高了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与变量定义

本文拟采用以下计量模型来检验本文的假设，具体模型如式（1）所示：

Y=α+β1ICIi+γj∑CONTROL+∑IND+∑YEAR+ε (1)

其中，被解释变量Y为上市公司利润结构质量，采用以下几个变量来衡量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1）经营活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OPI），经营活动净收益等于营业总收入减去营业总成本；（2）价值变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VALUE），价值变动净收益等于投资净收益、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汇兑收益的和，再减去对联营合营公司的投资收益；（3）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润（CUT）。一般来说，对于非金融类企业，经营活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越高，企业的利润结构质量越高；价值变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越低，利润结构质量越高；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润（CUT）越高，利润结构质量越高。

对于内部控制（ICI），采用深圳市迪博的内部控制指数除以100来衡量。

表3 内部控制对利润结构质量影响的回归分析

表4 内部控制与利润结构质量的稳健分析

对可能影响公司利润结构质量的一些因素进行了控制，具体的控制变量有公司的规模（SIZE）、公司杠杆程度（LEV）、盈利能力（ROA）、成长性（GROWTH）、股权性质（GOV）、行业（IND）和年度（YEAR）。具体的变量定义见表1。

（二）样本和数据来源

以2008-2015年所有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原始样本，采用下面方式进行了剔除：剔除了当年上市的公司；剔除金融类和保险类公司；剔除了双重上市的公司；剔除利润总额小于0的公司；剔除了数据缺失的公司。对利润结构指标进行上下各5%分位的winsorize处理，对其他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各1%分位的winsorize处理。本文利润结构质量数据来自瑞思数据库（RESSET），内控质量数据来自深圳市迪博企业风险管理技术有限公司，产权性质数据来自色诺芬数据库（CCER）；公司财务等其他数据主要来自CSMAR数据库。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是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2可以看出，相当多的公司，经营活动净收益占利润总额的比（OPI）不是很高，四分之一分位数只有45.63%，并且标准差非常大，为76.70%，说明一些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不是很高，不同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存在较大的差别。价值变动占利润总额的比（VALUE）最大超过了100%，均值和中位数不是很高，说明多数公司中，价值变动占利润总额的份额不是很高，但是仍然有一些公司的利润主要来自价值变动（投资收益或者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率的均值只有53.19%，四分之一分位数只有48.08%，说明相当多的公司其净利润很大部分来自非经常性损益，利润结构质量不高。从其他变量的统计中可以发现，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质量不是很高，一些公司的负债水平较高，盈利能力不是很强。

高利润结构质量的公司，其经营活动净收益占利润总额的比重很高，此时的利润持续性较高，公司业绩波动较小。而利润结构质量低的公司，其利润总额中来自经营活动的比重不高，相反，占利润总额较大份额的，很可能是投资收益、公允价值变动损益、营业外收支净额等。对于非金融类企业，如果公司的投资收益占利润总额的比例非常高，而且这些投资收益又主要来自持有金融资产获得的收益、处置金融资产或者处置股权所获收益等，此时的利润结构质量较差。

（二）回归分析

表3是回归分析结果，其中第（1）列，第（2）列和第（3）列，因变量分别是衡量公司利润结构质量的三个变量。在第（1）列中，当因变量是经营活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OPI）时，内部控制在1%的水平上与OPI显著正相关，即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公司利润中来自经营活动的份额更大，利润结构质量越高。在第（2）列中，当用价值变动净收益与利润总额的比（VALUE）来衡量利润结构质量时，内部控制在1%的水平上与VALUE显著负相关。说明公司的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在公司利润中，来自价值变动的部分越低。也说明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可以提高利润结构质量。在第（3）列中，当用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润（CUT）来度量利润结构质量时，内部控制在1%的水平上与CUT显著正相关。说明相对于内部控制质量低的公司，在内部控制质量高的公司中，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润（CUT）显著更高。即内部控制与利润结构质量显著正相关。

在控制变量的回归中，大多数结果基本一致，一般来说，公司的规模越大，利润结构质量较高；公司的杠杆越高，利润结构质量越低；盈利能力强的公司，利润结构质量较高；成长能力越强的公司，利润结构质量越高；相对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的利润结构质量较高。在不同的行业，利润结构质量有显著差别。不同年度之间，利润结构质量也有较大不同。

（三）稳健分析

本文采用了多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1）把上市公司分为国有和民营企业，分别来进行回归；（2）用营业外收支净额占利润总额的比来度量利润结构质量；（3）按照上市板块，把样本分为沪市主板、深市主板、深市创业板、深市中小板分别进行回归；（4）分年度来进行回归。所得结果都没有明显区别。表4是不同产权性质的回归结果。

在表4中，第（1）列和第（2）列是因变量为经营活动净收益占比（OPI）的回归结果，可见不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内部控制质量都与经营活动占比（OPI）在1%上显著正相关，说明高质量的内部控制显著提高了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第（3）列和第（4）列是用价值变动占比（VALUE）衡量利润结构质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不管是国有企业样本，还是民营企业样本，内部控制质量都在1%上与公司的价值变动占比（VALUE）显著负相关，即相对于内部控制质量低的公司，在内部控制质量高的公司中，利润结构质量更高。第（5）列和第（6）列中，用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比净利润（CUT）来衡量利润结构质量，同样发现，内部控制显著提高了利润结构质量，再一次证明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五、研究结论

企业的利润是企业在一定会计期间的经营成果,它是管理者、投资者、债权人、供应商、政府、员工等企业利益相关者做出决策的重要依据。以前的研究，学者们较多关注公司利润总额，而对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则鲜有深入研究。现实中，很多企业在缺乏竞争力，主营业务发展不佳的时候，通过处置股权、处置金融资产、处置非流动资产、获得政府补助、债务重组、资产减值的转回等获取利润，加大了公司的业绩波动，降低了利润持续性。低质量的利润结构质量往往说明企业的主营业务缺乏核心竞争力，未来可持续发展能力不佳。因此，探讨如何提高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提高上市公司质量，促进企业持续高效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本文以2008—2015年沪深两市A股的上市公司为样本，就内部控制对利润结构质量的影响进行了理论与实证研究。研究发现，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质量显著提高了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本文的研究有利于公司的利益相关者加深对利润结构质量的认识，有利于上市公司提高利润结构质量，提高利润的持续性，降低公司的业绩波动风险，促进上市公司专注主业，提高主营业务的核心竞争力，最终促进上市公司持续高效发展。研究结论表明，高质量的内控可以显著提高公司的利润结构质量，也拓展了内部控制经济后果的研究文献，说明我国政府正在着力推进的内部控制建设具有很大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