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家园

疏星

星球任务卡：在雄鹰星球被未知黑洞吞噬以前，找到适合生存的新家园。

战斗指数：★★★★

生存指数：★★★★

一

我们熄灭了所有的灯光，扔掉了所有发光的徽章，躲到了幽暗的地堡里。

起初，所有光亮消失后，地面上的虫子停止了攻击，地下聚集的贵族和平民虽然偶尔有摩擦，但还算和平。我成了自卫队的将领，尽管我连最基本的剑都不会使用，并且不改往日散漫的毛病：大敌当前，叼着根牙签，吊儿郎当地打着哈欠……大家依然对我很尊敬。我心虚地接受所有人的敬礼和感谢，心想：看来高空的演讲还是很有作用的。

总之，我带领士兵们保卫人民的安全。我们去过地面几次，地面开始时一片平静，只剩下黑暗。慢慢的，不仅地面黑暗，就连天空也越来越黯淡，头顶的恒星一颗颗黯淡下去，整片天空变成一张了无生气的黑色地毯，似乎会随时落地，将整颗星球包裹。

平静很快被打破。几天后，地堡的门响起“轰轰轰”的撞击声——虫子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所。

“开门，谈判！”地堡门外响起了低沉的人声。

作为护卫队的首领，我不相信地堡上还有人类。

“是谁？”我大喊。

“开门，谈判！”对方依然重复着这句话。不久后，那低沉的、单个的声音变成了更强烈的和声。原来说话的不是人类，而是虫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学会了我们的语言。

“你们摧毁了我们的星球，我们不信任你们！”我努力保持镇定，和军队一起抵住地堡大门。

良久之后，地堡上面响起：“整个星系都将被摧毁，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家园！”

“就算整个宇宙被摧毁，我们也不会和虫子合作！”

虫子沉默的时间缩短了，他们已经能快速说出我们的语言：“如果我们想撞开门，你们也無法阻挡。”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头顶的恒星也将被遮蔽，我们必须一起寻找到新的家园。”虫子发出警告。

二

地堡总部会议厅。

国王摊开星系地图，严肃地说：“虫子没有危言耸听，整个星系都在下沉。”

“恒星被什么吞噬了？”我叼着牙签问。

“不知名的强大黑洞，天文学博士暂且将它命名为‘旋风黑洞。”国王皱眉，“它的踪迹难以捕捉，席卷过的地方，星球都将被吞噬。虫子的星球上个月被吞噬，我们周遭的星球也在逐渐被吞噬。虫子之所以在我们星球大张旗鼓地扫荡一切光亮的东西，并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见不发光的东西，他们只是为了……自保。”

一直沉默的天文学博士发言：“按照我们探测的速度，‘旋风黑洞将在一个月内席卷整个星系，也就是说，真正的危险绝不是虫子，而是……”

“我们将失去家园！”一位少年推门进来，会议室内的士兵纷纷向他鞠躬。他就是拥有纯正血统的王子——燃，这个星球真正的继承人。他一身笔挺的军服，没有一丝褶皱。

燃看向我，目光里充满愤怒。我赶紧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对他挥挥手，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您好，王子殿下。”

燃把头撇向一边，继续和天文学博士交流，无视我的存在。

“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寻找到新的家园。虫子会加入我们的队伍，他们有最先进的飞船。”燃严肃道。

“带上我！”我上前一步。

燃终于看向我，冷冷道：“去寻找新家园的征途是艰险的，我们需要的是勇者，不是演说家。”

“咳咳，”国王拍了拍燃的肩膀，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说，“虫子的首领说，希望你们两个都加入这次冒险。”

“我拒绝和一个连剑都不会使用的懦夫一起冒险！”燃嘲笑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去。”王后缓缓走进会议室。连续的灾难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却并未消磨她的美丽。

她看向我，又看向燃，握起我们的手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如今，星球比我更需要你们。”

沉默片刻后，燃望向我，不情愿地点点头。

三

星际旅行的过程非常枯燥。

虫子的首领也派出了他们年轻的虫子王子与我们同行。我们很难把他和其他虫子区分出来，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迷你一些。虽然虫子王子会我们的语言，但是你没法和他聊太多。大部分时间，他都敲击着键盘，检索着下一个登陆的星球。

我只能和燃搭话，可效果……

“嘿！我看过你的剑术，实在是太帅了！有空可以教教我吗？”

“没空！自学！”燃头也不回地扔给我一本教程。

“……”

“嘿！累了吗？你知道我多怀念王宫的红桃和饮料吗？豆子虽然健康，但是天天吃，吃到后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而且豆子的颜色，那种深褐色，你觉不觉得看起来有点像……”我一边艰难地练习剑术，一边和他搭讪。

“闭嘴！”

“……”

“我说，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想你吗？你去了王宫之后，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他们经常谈论你。他们说你比我出生早一分钟，所以你是哥哥。我真羡慕你，你这么优秀，无论是国王、王后，还是我的父母，他们都以你为傲。是不是，哥哥？”飞船航行了半个月后，我的剑术已经大有进步。简单枯燥的航行中，我总是尝试和燃搭讪。

“我不是你的哥哥。”他的声音冷如寒冰。

“……”

看，他又成功地把天聊死了。

我百无聊赖地凑到虫子旁边，想和他聊天，但虫子居然睡着了。我一凑过去，他就用触角把我绑了起来，掐得我差些喘不过气来。

沉默的黑暗中，我挣脱开虫子，继续望着茫茫的宇宙发呆。

“他们最喜欢的，永远是你。”燃忽然开口了。

我诧异地望向他，大笑：“你说我的亲生父母吗？他们真的是最棒的父母，我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但是爸爸说，家人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说的是国王和王后。”燃面无表情地回答。

“前方发现适宜生存的星球。”飞船探测器忽然发声。

虫子王子立刻醒来，激动道：“探测到‘流沙星球，着陆！”

四

流沙星球。

飞船着陆后，我们下地，在流沙里行走，检测星球的宜居程度。这流沙与普通的流沙地有些不同，流沙里长满了和人差不多高的荆棘。

燃拔出剑，砍断荆棘。虫子扬起触角，切断荆棘。

我，跟在他们后面，绕过荆棘。

我们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出这片广阔的流沙地。

“挺顺利啊，这地方除了有点热，都很好。我们可以建一个新的地堡！”我哈哈大笑。

忽然，地面开始剧烈地抖动。我们不断地被抬高、抬高、再抬高，然后空中响起巨大的嘶吼声——这根本不是什么流沙地，这是一只巨大的刺猬的背部！

刺猬转过身，我们被狠狠地甩了出去，仰头才看到它的全貌。它直立在我们面前，浑身插满尖锐的“荆棘”，犹如一幢高插云端的大楼，随时要将我们这些蚂蚁踩死。在它的面前，连虫子王子也不过是蚂蚁一样的存在。

“这座星球本来还未开发，有人为了探测它，将核辐射后变异的刺猬放到了星球上。这只刺猬的生存能力极强，每天都在不断吸食星球地下的矿物质，不断长大，现在已经完全占领了这个星球！”一直沉默的虫子王子，在危急时刻终于发声了。

“如何打败它？”我一边后退一边问道。

“刺猬柔软的腹部是致命的弱点。无论它变得多大，只要我们刺穿它的腹部，它就死定了！”燃拔出剑，往前一跃，飞速地跳上了刺猬的身体。虫子王子紧跟向前。

“喂！你们……等等我！”我抛出绳索，挂在刺猬的“荆棘”上，跟上我的队友。

虫子王子用触角深深插入刺猬的背部，刺猬忽然软了下来，“轰”的一声倒下——刺猬的背部又成了柔软的流沙地。

“毒液最多能催眠它半个小时。我们要在它醒来之前找到它的腹部，刺穿它！”虫子王子说。

“哪有那么容易？这家伙把腹部藏得严严实实！那里应该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地毯一样平整，没有一根刺。放养他的人，应该还在腹部刻下了标记，以免刺猬失去控制……我们找起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燃叹气，斩断了荆棘。

我拽着绳索，上下游荡，叼着牙签，吹着口哨。

“你能不能不要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别吹了，对我的耳朵是一种折磨！”燃怒道。

“着急也不是办法啊……我们不如……等下……”我兴奋地在空中绕了个圈。

“停止你的杂耍好吗？时间不多了，它随时会醒来！”

“嘿，你说的地方……我好像找到了，像一个巨大的红色广场！”我拽着绳索落地。

“我已经给星球会议室发送了定位，他们不久就会到来。我们有新的家园了！”虫子王子兴奋地扬起触角。

“你们先回飞船，我杀了这怪兽就和你们汇合。”燃提起剑，和我们告别。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虫子王子已经用触角抬起我，带我飞向飞船。

“等下！燃呢？我们要一起战斗！”我挣扎着想要跳下，却被虫子王子抓得紧紧的。

“在他刺穿刺猬的瞬间，刺猬就会醒来，将他吞噬。战斗必须有牺牲，我们不能全部赔上性命！”虫子王子打開船舱，将我丢进去。

我想到了燃冷冷的眼神和孤单的背影，推开虫子王子，纵身跳下飞船，扔出绳索，跳跃到刺猬的腹部。

“滚！”燃刺向刺猬的腹部，然后推开我。

刺猬用触角狠狠地刺伤了燃，我赶紧用绳索将他和我绑在一起，再扔出另一根绳索，固定住飞船。

刺猬开始剧烈地抖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们抛向天空，再猛咬我们。它的尖牙刺穿了我的肩膀，骨头断裂的瞬间，我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抱着浑身是血的燃，拔出他的剑，抵住刺猬的牙床。

“滚……”燃低着头，朝我嘶吼。他的眼泪落到我撕裂的肩膀上，和我的血融在一起。

我扶住他，叼着牙签，吹了声口哨，笑着说：“不是和你说了，你的家人永远不会放弃你。”

燃抱着我，哭得更厉害了：“你这个蠢货。”

“谁让你是我的哥哥？”我用最后的力气，单手撑着剑。

“你会死的！”

“没有家人，就没有家园。”我咧嘴。

燃缓缓抬起头，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举起那把剑，撑着刺猬的牙床。

空气里弥漫着鲜血和死亡的气息，我们随时都会被这还没咽气的怪兽吃掉。在这危难的生死关头，我忽然听见一句温柔的话语：

“谢谢你……弟弟。”

这话语就像是春天照耀在冰面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恐惧。我知道，他一定还觉得我是个爱说废话的演说家，但是没关系。我扬起嘴角，确信我们一定能熬过去。

在新的家园里，我们都会是彼此，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