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硕士

文嵊

晚上散步时，发现小区拐角处多了一个擦鞋摊，摊主是一个年轻小伙。

几次驻足观察，我发现小伙擦鞋一丝不苟，找他擦鞋的人还不少，有顾客多给他钱，他总是坚持不收。

周末我从鞋柜拿出一双皮鞋，走向这位神秘的擦鞋匠。

到达时，摊位前几个客人在排队交鞋，小伙接过检查后用手机拍照并录下一段语音。轮到我了，他接过鞋子一看，嘿嘿一笑说：“先生，鞋子干净不用怎么擦的，但皮面起毛了，我帮你上下油吧。”我说：“好的。”问了价钱，他说：“不用钱啦。”我说：“那不行，你弄好我一会来拿。”他说：“十一点半前随时来拿都可以。”

我等到十一点一刻过去，想赶在他收工前和他聊一会。

到了时，发现小伙正低头看书，我的鞋子和他收拾好的工具袋摆在他面前——他干完活在等我。我突然很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他可以早点走的。

小伙把鞋子递给我就要走，我问他收多少费用，他说如果要给，就给10元吧。我拿出手机微信扫码付钱，当发现我多给了10元時，他一定要退给我。我说：“在深圳，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你专门等我，这10元是补偿。”他说：“我已经有赚了，不能多要。”我说：“小伙别紧张，我是大学老师，10元换一份心安，不是施舍。”小伙子嘿嘿一笑：“那好吧，谢谢老师。”

小伙扶起附近一辆倒地的摩拜单车准备走。我问他：“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他把书从背包里拿出来——重庆出版社出版的《量子纠缠》，说他本硕都是学这方面的。

我笑问：“读量子力学的怎么干起擦鞋活？”他又嘿嘿一笑：“刚毕业，慕名来改革前沿城市找工作，带的钱不多，申领了一万元人才补贴，老家爷爷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不得已大部分寄回去。以前大学里打工学过擦鞋子，所以白天求职，晚上干这个赚点生活费。”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网上投了不少简历，还报了几种公务员招考，白天跑面试和泡图书馆。我祝小伙早日找到工作，加了他微信，叫他可随时联系我。

后来一位邻居告诉我，小伙住在附近城中村一个楼梯下倒三角形的逼仄空间，不到两平方米，钻进去只能坐和睡。

我问了好几个熟人是否需要用工，但都说暂时不需要。小伙的朋友圈一直静悄悄，突然有一天发出四个字——“感恩深圳”！

我们小区业主微信群里喜气洋洋，大家“奔走相告”——小伙考上市里公开招录的紧缺专业公务员，成为副科级干部，被派来我们社区挂职锻炼一年，还兼任了我们居民楼的楼长。

小伙的照片贴在公告栏楼长的位置，下面是他的微信和手机号。

照片上，他朝你微笑，笑容腼腆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