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与文明的融合
——论《呼啸山庄》的理想文化人格

2019-03-27 02:55
福建工程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田庄画眉呼啸山庄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呼啸山庄》讲述了两个庄园三代人的冲突与斗争,两大庄园的爱恨情仇代表着两个不同文明阶段的矛盾冲突——原始生命力与文明法制。两个庄园的冲突又主要表现为人格的冲突。恩萧家族和林惇家族由各自独立到碰撞排斥,最后在第三代人的努力下走向共存。本能生命力与文明法制的融合彰显了艾米莉·勃朗特渴望建构的理想人格。这不仅是艾米莉对作品人物的希冀,更是对个体人格构建的思考,对人类文明发展进程的反思。

一、《呼啸山庄》故事梗概

《呼啸山庄》讲述来自文明社会的外来租客洛克乌德探访神秘怪异的呼啸山庄,并对孤僻冷漠的山庄主人希刺克厉夫产生极大的兴趣,后来在女管家丁耐莉的叙述中揭开了两大山庄的故事。

呼啸山庄位于荒原之上,四周都是白色的戈壁和原野,宅子尽头长着几棵生长不良,过度倾斜的矮小枞树,一排瘦削的荆棘斜歪向一旁。整个宅子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结实严密,保持着原始的力量。三十年前呼啸山庄的老恩萧从物利浦带回一个孤儿,取名希刺克厉夫。深受老主人宠爱的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青梅竹马,却经常遭到辛德雷的嫉妒和打压。老恩萧去世后,新主人辛德雷更是竭尽所能地拆散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把希刺克厉夫赶到了仆人之中。但希刺克厉夫面对辛德雷的打压丝毫不害怕,只要能够和凯瑟琳到荒原上痛快地玩一场,即使回来要被鞭打一通也在所不惜。恩萧一家拥有着顽强的原始生命力,他们野蛮无礼却也真诚执着。在荒原的另一边便是画眉田庄,田庄拥有经过精心改造的富饶土地,井然有序的林苑环抱着华丽舒适的家园。林惇一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林惇老夫妇总是一副高贵端庄、颐指气使的文明人模样;儿子埃德加文雅知礼,却也胆小懦弱;小女儿伊莎贝拉端庄好学却也单纯任性。画眉田庄肥沃整齐的土壤孕育出林惇家族美丽文雅、好学知礼的风度。两个庄园地处不同的自然环境,因而形成了两大家族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文化。

原本互不来往的家族,却因为第二代人凯瑟琳在画眉田庄的意外冒险打破了各自封闭的生活。凯瑟琳结识了林惇一家,在他们的改造下变成端庄美丽的大小姐。没多久她就答应了埃德加少爷的求婚。希刺克厉夫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凯瑟琳也因此一病不起。后来她在林惇一家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康复,三年后嫁入画眉田庄成为新一代女主人。不多久,希刺克厉夫的归来复仇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平静,他用赌局骗取辛德雷的山庄家产,又引诱伊莎贝拉与他私奔,以此来夺取田庄的继承权。事情败露后,希刺克厉夫和埃德加大打出手就此决裂,而凯瑟琳在悲痛交加下旧病复发一蹶不振,生下瘦弱的小凯蒂便香消玉殒。第三代人小凯蒂在埃德加的教导下读书识字,在画眉田庄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期。后来希刺克厉夫利用凯蒂对表弟林惇的喜爱,囚禁并胁迫她与命不久矣的林惇结婚。埃德加得知爱女失踪后一命呜呼。而希刺克厉夫终于把两个庄园攥在了手心,儿子小林惇在他的淫威下命丧黄泉,凯蒂也沦为女仆备受折辱。然而复仇成功的希刺克厉夫丝毫没有获得胜利的喜悦,反而在内心的折磨下日渐消瘦。希刺克厉夫死后,小凯蒂和哈里顿结为夫妻,重新搬回了画眉田庄,开始了新的生活。

二、拒斥与融合

两大庄园虽毗邻而居却互不往来,独自生活。而恰恰是第二代人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一次荒原探险打破了两大家族的独立局面,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开始了庄园命运的改变。一个是原始自然的狂野力量,他们是荒原上的野狼,在自然的优胜劣汰下生存,他们有尖利的爪牙也有炽热的心灵;另一个是文明社会的法制和人性,他们是娇贵的金丝雀,在鸟笼中长大,美丽乖巧也娇弱单纯。两大庄园在交往中既相互融合又相互排斥。而庄园中的“狗”“窗”“门”“荒原”“书”则成为展示两个庄园拒斥与融合的标志性元素。

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一同来到画眉田庄,凯瑟琳被狗咬住留在了田庄,而希刺克厉夫却因为身份低贱被锁在了门外。屋内的凯瑟琳不愿沦为文明驯服下美丽软弱的宠物狗,终日眺望着窗外的荒原,而屋外的希刺克厉夫遭到一再的欺压和打击,最后化身为复仇恶魔。两大家族也因此卷入了爱恨的漩涡,一心读书的林惇家族与热爱荒原的恩萧家族逐渐由对立仇视发展成最终的融合统一。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会咬人的“狗”是抵抗和捕捉入侵者的守卫形象,而被吊死的“狗”却象征着文雅美丽外表下的无力与怯懦。“窗”作为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寄托着主人公凯瑟琳内心世界的转向;而“门”则象征着两个世界的相互排斥和阻隔。“书”和“荒原”作为两大家族的典型意象从分立不容到最后的共存,展示了文明和原始的融合。

(一)会咬人的“狗”与被吊死的“狗”

小说中“狗”这一意象经常出现,并且在两大庄园的交融中起着联系和拒斥作用。会咬人的“狗”在这场融合中起着连接作用,被吊死的“狗”则表现了交融中不可避免的拒斥和伤害。“狗”是捍卫庄园精神世界的守护者,更是庄园与外来者发生联系的伊始。会咬人的“狗”前后三次出场无疑见证了三次入侵行动,也见证了两个庄园的三次往来。第一次是凯瑟琳从呼啸山庄误入画眉田庄,象征着凯瑟琳由原始走向文明的开始,也是打破两个庄园独自生活的伊始。而狗在这里成为凯瑟琳与画眉田庄的连接点。第二次入侵是小凯蒂意外之下游历呼啸山庄的经过,成为展开第三代人恩怨情仇的开端。小凯蒂骑着她的小马驹带着三只猎狗同行,老狗跟不上步伐归来,两只年轻的猎狗陪伴着小凯蒂冒险游历却在呼啸山庄遭到了哈里顿队伍的袭击,两只狗受伤严重,不得不留在呼啸山庄休息。小猎狗化身为护送者,也成了小凯蒂与呼啸山庄的连接者。第三次入侵是洛克乌德作为外来文明人探访呼啸山庄的过程,洛克乌德拿走提灯冒犯主人,被两只大狗扑倒,受伤的洛克乌德被管家齐拉安置在已故凯瑟琳的房间。桌面反复刻写的名字,旧书中的日记和惊险诡谲的梦境把他带入了凯瑟琳的世界。从叙述角度来说,这是叙述者沟通过去与现在两个不同时间段的桥梁,也是展开两大庄园三代人故事的开始。

被吊死的“狗”与会咬人的“狗”有所不同,它代表着外表美丽却缺乏生命力,容易受到伤害的林惇一家。埃德加和伊莎贝拉的第一次出场就在争抢一只雪白的宠物小狗,他们相互拉扯差点把它撕成两半,而当他们抢到了这团小东西时又大哭起来不要它了。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虽然羡慕他们拥有这天堂般的家园,却对他们自私愚蠢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忍不住发出大笑。多年后,希刺克厉夫与伊莎贝拉私奔时,宠物小狗凡尼也跟了出来,希刺克厉夫毫不客气地用它主人的丝带要将它吊死。被吊死的小狗第三次登场是伊莎贝拉从呼啸山庄逃出来时,她看见哈里顿正在椅背上吊起一窠小狗。狗原本是属于原野的动物,拥有与猎狗、财狼一般的力量和野性,却在人类一代又一代的驯化之下成为任人摆布的宠物玩具。它们被养护得乖巧顺从,却也被拔掉了爪牙变得软弱无力。被吊死的“狗”是经过人的改造和驯服后失去生命力的事物。因而,被吊死的“狗”代表了可爱温顺却缺乏战斗力的林惇一家,也反映了原始自然对文明的敌对和摧毁。

(二)向往的“窗”与紧闭的“门”

如果说“狗”是象征着原始和文明的联系与敌对,那“窗”这一意象则象征了主人公凯瑟琳内心的转变,“门”是将外来者阻挡在外的标志。“窗”这一意象在小说中也出现了多次,具有典型意义的主要有三次。第一次出现在凯瑟琳发现画眉田庄的冒险之旅中,她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到林惇家华丽亮堂的客厅,由此萌生了要入住画眉田庄的心思。第二次是已经成为田庄女主人的凯瑟琳,被希刺克厉夫和埃德加的争斗伤透了心,引发旧病,神志不清下不顾严寒打开窗户,眺望着呼啸山庄。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她终于看清了内心的渴望。而窗户的另一次重要出场是在洛克乌德留宿呼啸山庄的夜晚,他在似梦非梦之中听到凯瑟琳敲窗喊着“二十年啦,我已经作了二十年的流浪人啦!”[1]19。凯瑟琳这次敲窗表面上是回归呼啸山庄,实际上是渴望原始与文明的融合。因为死亡已经给了她荒野流浪者的身份,她选择在洛克乌德这一文明人入侵时归来,无疑是渴望着文明和原始的融合。因而窗户在故事中象征着凯瑟琳内心的三次转向,从盼望进入文明世界,到渴望回归荒原,再到希冀原始和文明的融合。

如果说“窗”展现的是原始和文明的相互联系,那紧闭的“门”则是原始和文明的相互抗拒。在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的田庄冒险中,凯瑟琳被抱进了屋,而希刺克厉夫因为满口脏话外貌丑陋被关在了门外,只能趴在窗户上看着凯瑟琳;在凯蒂和林惇一次次羞辱下,哈里顿气急败坏把他们赶出去锁在了门外;当洛克乌德再次拜访呼啸山庄时,他在门外不停地敲门却无人理会,被锁在了门外。被关上的“门”是原始和文明的相互抗拒和隔离。希刺克厉夫不同于凯瑟琳,凯瑟琳是内心向往着自由的田庄小姐,但希刺克厉夫却是实打实来自荒野的孤儿,是吉普赛人的孩子,甚至是“魔鬼的礼物”。因而希刺克厉夫作为荒原的入侵者自然而然被拦在了门外,始终不能被林惇一家所接纳。而小凯蒂和小林惇又与哈里顿截然不同,小凯蒂和小林惇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以文明人姿态耻笑哈里顿的粗野无知,使哈里顿愤懑不已一把将他们俩锁在了门外。而当洛克乌德这一外来文明人试图探访呼啸山庄时,作为来自异域的文明人被排斥在呼啸山庄之外。所以“门”在这里表现的是原始与文明势不两立的局面。

(三)“荒原”与“书”

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都有各自独具代表性的象征意象。在呼啸山庄,原始荒原的力量可以说贯穿着整个家族。“荒原”象征着自然的狂野生命力,也是构成恩萧家族顽强生命力,残暴性格的重要因素。对于凯瑟琳而言,“荒原”是她生命力的来源。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能够在荒原上度过一天,在无忧无虑的游荡和嬉闹中尽享自由之风。因为拥有“荒原”的力量,凯瑟琳无所畏惧,敢于跟一切叫嚣。无论是父亲的责备惩罚,还是辛德雷的羞辱欺压,亦或是约瑟夫的咒骂恐吓,她都从不畏惧。但是当凯瑟琳嫁进了画眉田庄,她失去了漫步荒原的自由。而无论是在她的梦里,还是在她精神崩溃的时刻,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获得幸福。“我只是要说天堂并不是像我的家。我就哭得很伤心,要回到尘世上来。而天使们大为愤怒,就把我扔到呼啸山庄的草原中间了。我就在那儿醒过来,高兴得直哭。”[2]64只有荒原能够给她足够的自由,给予她生存的土壤和空气。被移植到花盆里的石楠花渐渐失去了生命力,变得瘦弱不堪。她害怕伊莎贝拉的争吵,害怕埃德加的冷落,害怕希刺克厉夫的复仇。面对生活的纠纷,她只能在痛苦中日渐消瘦最后走向死亡。而希刺克厉夫更是荒原力量的体现,面对辛德雷的打压和羞辱,他隐忍顽强绝不屈服。而当他失去挚爱后,至死不渝的爱变成了残暴疯狂的恨,他要所有人为爱人陪葬。“荒原”象征着顽强的生命力,但同时也隐藏着能摧毁一切的残酷力量。

与呼啸山庄的“荒原”相对立的是画眉田庄的“书”。画眉田庄出现最多的场所是“书房”,那是一家人常待的地方。埃德加从书中获得知识,也通过书本回避现实的争斗。和凯瑟琳争吵后,埃德加躲进了书房一连几天对她都不闻不问,而当他走出书房时,凯瑟琳已经病重。书房成了他逃离现实的避难所也成了隔绝他人的孤岛。当伊莎贝拉从书中获得对爱情的假想后,她愚蠢地逃离安逸的生活,嫁给了她心目中的“传奇英雄”,受尽折磨和凌辱。而此时的“书”便是对现实的遮蔽和歪曲,是引诱伊莎贝拉走向深渊的导火索。而在呼啸山庄基本上没人看书,恩萧一家认为这些东西对实际生活没有半分用处。唯一有用的读物便是圣经故事和宗教书籍。为的是劝服人们虔诚信教,或者作为惩罚不听话孩子的“刑具”。恩萧家族认为书籍是无用之物,而林惇家族认为书籍是知识的源泉,心灵的慰藉,躲避世事的港湾,因而深受他们的喜爱。“书”既是知识和文明的象征,也通向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假想。

在第三代人的生活中,“荒原”和“书”这两个原本相互对立的意象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终日读书的凯蒂正是在一次次对荒原的呼唤下走出家门,遇见了哈里顿,踏进了呼啸山庄的大门,开始了不一样的生活。“书”这一意象也见证了凯蒂和哈里顿的爱恨情仇。凯蒂入住呼啸山庄后找不到一本可看的书。而哈里顿收藏了凯蒂送给林惇的书籍,私下里偷偷地学习。凯蒂嘲笑哈里顿的错误拼读,将自己所受的折磨转嫁到了想要亲近她的哈里顿身上。哈里顿羞愧愤怒,将所有的书丢到了火中。“书”成为了两个人争吵的导火索。后来凯蒂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赠送哈里顿书籍,最后获得了原谅。“书”又成为他们建立友谊的橄榄枝。两人一起阅读和学习,不知不觉中陷入爱河。他们时常在读完书后,携手到荒原上散步,经常到半夜才归来。在凯蒂和哈里顿的相处中,“荒原”已经抛开了残暴和邪恶,保留的是对生命的热爱;“书”也摒弃了虚假和软弱,留下的是对知识的向往。“荒原”和“书”的共存体现了两大家族的融合,也体现了第三代人理想人格的建立。他们既热爱荒原的自由,也能够忍受原野的残酷;他们不仅读书识礼,也能够远离软弱和虚伪。

三、理想文化人格

(一)三代人的融合之路

两个庄园不同的自然环境和文化特性形成了恩萧和林惇家族迥异的性格。呼啸山庄肆虐的北风养成了恩萧家族暴躁野蛮的脾性。他们是举止无礼、谈吐粗俗的野蛮人,是从不读书识礼、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乡野之辈,是背离上帝、残酷无情的恶魔。但也不能否认,他们对爱人至死不渝的爱,他们顽强拼搏绝不服输的生命力以及自由洒脱无所羁绊的野性。画眉田庄温暖的阳光滋养了林惇家族温柔和气的性情。他们是举止优美、谈吐高雅的文明人,是知书达理、从不动手的才子佳人,是信仰宗教、温和纯良的天使。而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对底层人的剥削和欺辱,对待敌人时的胆小懦弱和缺乏远见。所以无论是恩萧家族还是林惇家族都是不完美的人格体现,一个缺乏知识和教养,容易沦为恶魔,一个缺乏理性和坚毅,容易丧失生命力。但他们的性格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两个家族在往来中也尝试着改变自己的原有性格。最具典型性的改变是呼啸山庄的凯瑟琳和画眉田庄的伊莎贝拉。

凯瑟琳三次搬进画眉田庄的经历便见证了她从天真任性的小野人转变成体面规矩的庄园夫人的历程。她变得端庄美丽,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举止;她不再任性妄为,学会了遵守礼法规范;她不再意气用事,而是开始照顾所有人的想法。但她也因此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生命力。无形的牢笼锁住了凯瑟琳向往自由和荒原的心,内心的野性无法认同画眉田庄的文明法制,却又不得不服从。被压抑的痛苦,对心灵的背叛才是导致她死亡的根本原因。而画眉田庄的娇弱小姐伊莎贝拉一心爱上了幻想中的英雄,在丈夫希刺克厉夫的辱骂和刁难下变成了邪恶阴险的女巫。入住呼啸山庄后,破败的环境和无人伺候的处境让她变得邋遢肮脏,丈夫的羞辱和折磨使她不顾举止体面,丢弃了道德和怜悯,一心想报复希刺克厉夫。最后在与希刺克厉夫的争斗中逃走他乡。无论是凯瑟琳还是伊莎贝拉,她们在新环境中尝试着改变自己却又不能适应新生活,丢失了本真的自我。

第二代人没能完成的融合在第三代人的努力下却得以实现。在画眉田庄长大的凯蒂,虽然受到所有人的娇惯和宠爱却有着一颗善良真挚的心,面对生病的父亲和保姆耐莉,她都时刻陪伴精心照顾;面对难缠无礼的小林惇,她也总是耐心照拂;面对哈里顿受伤的自尊,她懊悔不已,真诚道歉;面对恶魔希刺克厉夫的打骂欺辱,她却绝不屈服抗争到底。正是她温柔识礼、活泼热情又顽强倔强的个性,成了艾米莉笔下的理想人格的典范。也正是她结合了两个家族的优势,弥补了他们的不足,完成了两个庄园的融合。在她的感召下,原本粗野残暴的哈里顿也开始向善学好,两人亦师亦友,最终结为伴侣。

在经历了第一代人老恩萧和老林惇夫妇的互不往来,到第二代人凯瑟琳和伊莎贝拉在庄园的交往中成为融合的牺牲品,最后在第三代人凯蒂和哈里顿的交往中由争吵到交往结合,两个庄园最终实现了融合。在故事的展开中,也显现出两种残缺的家族人格。恩萧家族过于野蛮残暴容易堕为恶魔,林惇家族过于怯懦,缺乏理智容易遭受打压。两种人格在融合中相互抵触,最后逐渐融合,形成了第三代人顽强和善、求知活泼的理想人格。

(二)艾米莉的理想人格

“散文作者如果不是故意割断散文与人的存在的联系,而是将散文作为对人的存在的叙述,他会以其理想化的人格为标尺,写自己则写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写别人时会以理想化的人格为标尺对人物事件进行取舍,写景状物则象征性地指向这个理想人格。”[3]87事实上,不仅仅是在散文作品之中,小说中的人物性格和情感都与作者内心的理想标尺息息相关。因而在艾米莉的作品中也显现了她心中理想的文化人格。

艾米莉自小生活在远离尘嚣的牧师之家,家境不算富裕,姊妹众多。年幼时,她便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先后失去了大姐玛丽亚和二姐伊丽莎白。整个家庭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所以勃朗特家的孩子都更为早熟。勃朗特姐妹们从小便喜欢窝在书房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姐妹几个手牵着手去荒原散步。她们既热爱读书也热爱荒原。因此对于艾米莉来说,荒原具有重要的意义。他们的家位于城镇和荒野之间,一边是浩瀚无垠的原野,一边是正在快速发展的工业社会。艾米莉先后两次离家外出,但只要一离开家园,她准要大病一场。其中原因夏洛蒂也作出过解释“我的妹妹艾米莉热爱荒原。对她来说,在石南丛生的荒原上最黑暗的地方,盛开的花儿也比玫瑰更鲜艳;在她心里,青灰色山坡中的阴沉山谷就是伊甸园。”[4]107而生活在这片荒原之上的约克郡人不仅拥有粗野真挚的性情,也有着无礼凶残的一面,就如同小说中的恩萧家族一般。艾米莉热爱他们却又总是与他们格格不入。在《呼啸山庄》中,艾米莉笔下的原始人不是单纯的野蛮人,他们也拥有忠诚、顽强和执着的优点;而文明人不仅具有知识和物质的丰富,也显露了他们的虚伪、怯弱和无能。所以艾米莉并不是站在文明社会的视角来批判他们,也没有以自然原始的标准来衡量他们,而是站在一个超脱原始社会和文明社会之外的历史视角,试图建构更趋完美的人格类型。艾米莉的理想人格是乐于学习却不落于虚幻,渴望自由却不自私残忍,礼貌热情却从不虚伪做作,纯良真挚却不软弱退缩,拥有文明的学识和修养却热爱自由,顽强自立。

四、结语

无论是具体意象的暗示还是小说情节的展开,都反映了文明和荒野相互融合的过程。三代人的探索之路也是人类的必经之路,小到在个人成长历程中无法割舍的天性,教化中的痛苦,最终成为社会中的一员;大到人类的演进历程,告别原始与野蛮走向文明秩序。在这个过程中必定有冲突和牺牲,但最终都将抵达彼岸。《呼啸山庄》中的人格建构反映了人类的发展进程,既拥有文明的制约力又保留原始的生命力,既和谐又不失自由,实现了自然天性和文明人性的一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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