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资产结构下城镇居民异质性消费行为探讨

陶宇 杨薇 张光进

中图分类号：F713   文献标识码：A

内容摘要：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以投资驱动为主的增长方式难以为继，加快供给侧结构改革、扩大内需以居民消费拉动经济增长成为经济发展新方向。本文以城镇居民家庭资产结构进行异质性消费者识别，构建消费决策模型，以此探究抑制城镇居民消费潜力的原因所在。研究中纳入资产流动性约束、居民主动积累财富等指标，具体探讨了城镇居民异质性消费的差异。结论显示，资产变现难易程度、资产流动性与住房资产需求严重约束了居民消费行为，据此文章提出了优化城镇居民资产结构、释放居民消费需求的具体建议。

关键词：资产结构   城镇居民   异质性   消费行为

引言

当前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加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居民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成为经济发展的关键。然而，我国居民消费占人均GDP的比重较低，2017年该比重为38.24%，远低于同期全球60%的平均水平。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构建完善的消费体制，持续优化总需求结构，发挥消费在经济发展中的基础作用。在我国经济持续增长、金融市场逐渐完善的大环境下，2012-2017年我国城镇居民家庭资产年均增长达到8.9%，资产结构呈现多元化。但在城镇居民财产性收入渠道拓宽、生活水平提升的同时，其消费需求并未得到有效提升，居民消费差异问题尤为突出。如何优化总需求结构比例、引导居民消费、扩大内需，成为当前学术界研究的焦点。因此，深入研究城镇居民资产结构与消费行为的关系，探究抑制城镇居民消费潜力的原因所在，对完善我国消费体制、增强消费基础性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相关文献综述

（一）国外文献

Campbell（1989）首次提出了异质性消费的概念，打破了代表性消费者的假定，有效解释了消费者“短视”性与过度性消费行为，成为经济学分析框架的重要概念;Kaplan （2014）和Huntley（2015）提出富裕家庭拥有较多的住房资产，财务性收入边际消费倾向较高，但受资产流动性约束，其并不会促进富裕家庭的消费行为;Violante（2014）和 Michelangeli（2016）提出税项递延资产占比较多的家庭虽然会预见未来收入的增长，但消费需求并不会显著增长。可见不同家庭资产结构下，资产流动性会影响其消费行为。一些学者对不同国别家庭资产与消费差异进行研究，如Dionhe（2016）和Anderson（2017）以Baumlo-Tobin模型为基础，构建了日本、韩国、中国等家庭二元资产组合的结构模型，将其分为“流动性”、“非流动性”两类，提出尽管消费者消费观念存在着国别差异，但资产预期流动性约束仍是制约其消费的主要因素。

（二）国内文献

国内学者也将研究视角聚焦于家庭资产结构与消费行为。杨赞（2014）和张浩（2017）按家庭住房套数进行分类，得出一、二线城市的住房收益性较高，多套住房家庭消费水平显著较高;赵昕东（2016）和俞杰（2016）按家庭住房购置是否借贷进行分类，提出消费者行为存在显著差异。借贷型自有住房家庭在短期内会抑制其消费，但长期来看二者并未存在较大的消费差异;贺洋（2016）和臧旭恒（2018）得出家庭资产的流动性约束会抑制其平滑消费能力，甚至会提高其预防性储蓄。可见我国财富水平高的家仍存在“消费需求相对不足”，资产结构对消费行为的影响是显著的。尽管国内外学者已从家庭财富对异质性消费行为的影响展开了研究，但結合国内家庭预防性储蓄、住房资产变现成本等因素的研究较少，缺乏从约束影响消费行为视角的整体性研究。由此，本文通过构建消费决策模型，以财富积累为传导机制，从住房资产消费属性的角度，对抑制城镇居民消费行为的原因进行解释，以期把握刺激居民消费的着力点，解决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

模型构建与异质性消费者的界定

（一）模型构建

1.最优消费决策模型。为检验城镇居民高流动性资产配置结构对消费决策的影响，结合Baumol-Tobin和生命周期模型，构建两期最优消费决策模型，此时生命周期内总效用为：

U=u（c1）+u（c2 ）+v（a）

假设城镇居民消费者仅生存两期，且无借贷行为。在t=0时，消费者将其高流动性资产分为两部分 m1和α。M1用于第1期消费，主动积累财富α用于第2期消费。u（c1） 为第1期消费效用水平，包括m1、收入y1。在这一假定下，城镇居民消费者面临着最初的资产配置，即m1和α的配置问题，有。在t=1时，u（c2 ）为第2期消费效用水平，包括m2、收入y2和α，m2为第1期期末持有的高流动性资产。若将v（a）以资产收益率（ROA）反映在跨期约束中，则资产配置问题转化为最优消费结构模型：

本文通过构建最优消费决策模型，检验城镇居民的高流动性资产会对其当期消费、未来消费造成何种影响，以及居民选择主动积累财富对消费决策的影响。

2.暂时性收入冲击下边际消费倾向估计模型。为检验城镇居民消费者暂时性收入的冲击对消费行为的影响，构建模型：

其中：定义ψi，t表示暂时性收入的冲击对消费行为的影响程度;yi，t表示不可观测收入。当ψi，t较大时，消费者对收入冲击的反应越敏感，保险程度越低。通过此模型判断暂时性收入冲击下，对不同资产结构下城镇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其是否会增加预防性储蓄意愿。

3.不确定性对预防性储蓄影响的估计模型。为检验城镇居民家庭在不同资产结构下对预防性储蓄行为的影响因素，借鉴Carroll缓冲存货模型，充分考虑消费者有房或无房的储蓄决策行为，构建估计模型：

其中：W表示积累财富的水平，以消费者拥有的高流动性资产来衡量;b为虚拟变量，1、0分别表示消费者有房、无房;a1反映未来收入波动不确定性对无房消费者预防性储蓄的影响;a2反映未来收入波动不确定性对无房、有房消费者预防性储蓄影响的差异;a1+a2反映未来收入波动不确定性对有房消费者预防性储蓄的影响。该模型用以判断不同资产结构下，城镇居民主动积累财富的意愿，对当期消费、未来消费造成何种影响。

（二）异质性消费者的界定

根据所构建的最优消费决策模型可见，消费者在高流动性资产配置时，会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如未来收入波动的不确定性。在当期消费与未来消费间进行权衡，选择预防性储蓄在短期内将会抑制居民消费需求，同时居民短期性储蓄意愿越强烈，其流动性约束水平就越高，暂时性收入对居民消费水平的冲击就越大。城镇家庭资产配置不同会影响到居民的消费行为，居民主动积累财富具有缓解流动性约束、平滑消费路径的效用。房地产市场具有不确定性，投资属性的住房资产会增加家庭财富水平，但房产低流动性的特点会增加其流动性约束，而消费属性的住房资产对于有房、无房家庭流动性约束各不相同。由此，对异质性消费者进行界定如图1所示。

首先，对高、低流动性资产结构进行界定，将其界定为持有大量高流动性资产的非HtM居民和拥有大量低流动性资产的HtM居民。前者能够灵活地将资产配置为m1和α，实现跨期最优消费决策，即平滑当期消费。后者受流动性约束，边际消费倾向为正。其次，根据城镇家庭拥有住房资产的情况，分为有房居民和无房居民。有房居民低流动性资产在资产结构中占比较大，其投资属性能够增加财富，但同样受流动性约束的影响。消费属性的有房居民与无房居民都会主动增加预防性储蓄，即平滑未来消费。

实证研究

（一）数据来源与关键指标选择

本文选取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发布的2015-2017年中国家庭跟踪调查（CFPS）数据。为保证数据的连续性、避免异常值干扰，本文剔除了农村家庭、家庭住址变化、户主年龄异常、消费收入水平最高和最低5%的数据，最终得到2001户家庭6003条面板数据。结合所构建的最优消费决策模型、暂时性收入冲击估计模型、不确定性估计模型，选择关键变量指标：家庭消费支出（pce）、家庭收入（income）、高流动性资产（m1）、低流动性资产（h1）、家庭规模（size）、子女数量（nchd）、受教育水平（deu）等变量。

（二）HtM与非HtM居民消费行为分析

根据所构建的暂时性收入冲击模型，对HtM、非HtM居民消费行为进行识别（见表1）。为有效识别城镇居民不同家庭资产情况，将HtM、非HtM居民分别分为y/2、y/3、y/4、3y/4以确保数据回归的稳健性，即城镇居民家庭每期（年）投入到高流动性资产、低流动性资产占年收入的比例。选用工具变量法回归可见：第一。非HtM（NHtM）四组中，暂时性收入与居民消费行为呈现正相关关系，但仅NHtM3在10%水平显著，其余三组均不显著。边际消费倾向均在0.7上下波动。说明非HtM居民能够实现跨期最优决策;第二，HtM四组中，暂时性收入与居民消费行为呈现正相关关系，且HtM1、HtM2、HtM3三组分别在1%、5%、5%水平显著。边际消费倾向均在0.8左右徘徊;第三，HtM居民消费受到抑制，证实了平滑当期消费的判断，难以实现跨期最优。主要是受高流动性资产不足的因素，引发流动性约束。

（三）富裕型与贫穷型HtM居民消费行为分析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城镇居民资产净值均值为标准，将HtM居民分为两类。超过资产净值均值的为富裕型家庭（WHtM），低于资产净值均值的为贫穷型家庭（PHtM）。且进一步按高流动性资产占年收入比例分为y/2 、y/3 、y/4 、3y/4 四组。根据模型回归如表2所示：第一，将HtM居民分为了八组，暂时性收入对其消费行为均呈现正相关关系，除PHtM3一组外，均在10%或5%水平上显著。支持了高流动性资产导致流动性约束，抑制了居民消费意愿，平滑当期消费的结论;第二，HtM的八组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均在0以上，其中PHtM的四组居民还达到了0.3以上，说明贫穷型HtM居民面临的流动性约束更强，难以实现跨期最优消费。据此分析可得，受观念、文化的影响，我国城镇居民家庭住房消费属性强，进而普遍性地引发了流动性约束，抑制了消费意愿。但无房居民受不确定性影响更显著，更倾向于预防性储蓄。

（四）富裕型与贫穷型非HtM居民消费行为分析

依旧按照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标准，将非HtM居民分为富裕型、贫穷型，按低流动性资产占年收入比例分为y/2、y/3、y/4、3y/4四组。根据模型回归如表3所示：富裕型NHtM居民，暂时性收入冲击对消费行为的影响并不显著;贫穷型NHtM居民，暂时性收入冲击的影响较为显著。说明富裕型NHtM居民受流动性约束较小，能够实现跨期最优决策，贫穷型NHtM居民预防性储蓄的意愿较强，平滑当期消费。

（五）有房与无房居民不确定性对预防性储蓄影响的估计

根据不确定性对预防性储蓄影响的估计模型，检验有房、无房居民预防性储蓄的差异如表4所示：第一，城镇居民无论是有房还是无房，其受收入波动的不确定性影响，均会采取预防性储蓄以应对下一期消费，即平滑未来消费;第二，对比可见，无房居民主动积累财富的意愿更为强烈，这主要受我国房屋租赁市场不完善、居民消费理念的影响;第三，居民在选择主动积累财富时，更倾向于预防性储蓄。相较而言，金融资产变现成本高，居民更青睐于受到收入负向冲击时，以变现更快、成本更低的储蓄来平滑未来消费。

结论及建议

综上所述，本文基于家庭资产结构、家庭财富的视角展开实证研究，得出结论：有房居民住房资产占比较高，其面临流动性约束，消费能力受到抑制;受收入波动的不确定性影响，高流动性资产主要用于平滑未来消费路径，其抑制了当期消费;我国居民预防性储蓄意愿较强，无房居民更甚，住房需求严重抑制了居民消费行为，平滑当期消费的资产较少。整体可见，我国城镇居民呈现“财富水平高”且“消费需求不足”的共存现象。根据实证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推进普惠金融，促进城镇家庭资产多样化。这需要政府完善资本市场秩序、鼓励金融创新，促进资产供给结构的优化。这需要加强金融市场监管力度，增强金融市场的合理竞争，降低整体资费水平，丰富金融产品、推出多样化投资搭配，促进资产供给结构的优化，从而为城镇居民提供多元化的投资渠道。同时也需要推进税制改革，适时出台投资属性住房的征税制度，遏制高收入家庭大量囤积住房，引导居民适度财富积累、促进其消费倾向的提升。

第二，政府应加大民生投入力度，逐步完善社会保障机制。基于未来收入波动不确定性因素，居民会选择预防性储蓄以保障自身如医疗、教育等权益，这抑制了其当期消费。政府要加大民生投入力度，缩小区域经济发展差距，逐步完善医疗、养老等保障机制，解决居民后顾之忧。并结合居民消费偏好，积极拓展消费服务领域，持续促进居民消费倾向的提高。对低收入群体政府要为其提供就业培训、公益性岗位，拓宽其经济增长渠道，提升低收入群体收入，增加其消费潜力。

第三，完善房屋租赁市场制度，构建多层次的住房体系。政府应加快推进房屋租赁相关制度，探索政府与民营企业的合作模式，如BOT、BOOT、PPP等投融资模式，扩大公租房、保障性住房的市场供给。并逐步落实“租售同权”政策，促进楼市由买房向租售并举，保障租房者的权益，适度推行“房屋银行”租赁模式，构建稳定的租赁关系，以保障居民把更多的资金用于消费而不是住房。

参考文献：

1.赵海霞.中国城镇居民短视消费行为的区际对比研究[J].商业经济研究，2016（6）

2.张智然.我国居民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趋同性研究[J].商业经济研究，2018（11）

3.谷秀娟，霍道偉.金融发展、城镇化与消费结构相关关系分析[J].商业经济研究，2017（3）

4.贺洋.居民消费异质性与经济新常态下的消费潜力释放[J].现代管理科学，2018（6）

5.臧旭恒，张欣.中国家庭资产配置与异质性消费者行为分析[J].经济研究，2018（3）

6.张浩，易行健，周聪.房产价值变动、城镇居民消费与财富效应异质性——来自微观家庭调查数据的分析[J].金融研究，2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