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锐
古代诗词中有这样一类诗词,它们不是作者原创的,而是作者依据自己特定的场景对以前人较有名气的诗做基础,颠倒、删除、增添或改动几个字,甚至沿用部份诗句。其内容则以各个时期的生活画卷为基础,使诗作产生新意,用调侃嘲讽口气,妙趣横生,达到发泄或鞭挞的目的。这类诗我们叫“拟古诗”,也叫“剥皮诗”。
“剥皮诗”形象有趣,一般都具有强烈的讽刺性,如鲁迅在1933年1月31日写的《崇实》文章里剥过唐人崔颢《黄鹤楼》诗:阔人已乘文化去,此地空余文化城。文化一去不复返,古城千载冷清清。专车队队前门站,晦气重重大学生。日薄榆关何处抗,烟花场上没人惊。当年日寇占领东北,大举进逼华北之时,北平一片混乱。国民党达官贵人大肆搜罗国家珍宝仓皇逃离,使北平成了“空余文化城”,更可笑的是,有些达官贵人还沉醉在烟花场上,颇有“错把杭州当汴州”遗风。
唐代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是一首著名的诗,后人仿照这首诗写了不少剥皮诗”。如有个县的前任县令执法如山,人称“铁面”,后任县令恰恰相反,人称“糟团”。一帮读书人在前任离开一年之际,在县署门上题诗一首:“去年今日此门中,铁面糟团两不同。铁面不知何处去,糟团依旧醉春风。”有一位文人曾去桥头斋铺买麻花吃,看上了搓麻花的姑娘,一年后那位文人再来斋铺买麻花吃,却发现姑娘已离开这里。于是文人写了一首《再过桥头斋铺》诗:去年今日此门过,人面麻花相對搓。人面不知何处去,麻花依旧下油锅。
有些人前后言行不一,有人针对此改写的“剥皮诗”可谓是入骨三分。唐宣宗年间魏扶考中进士当了主考官,曾在考馆的墙上题诗一首,表明自己要当个正派考官:梧桐叶落满庭阴,缫闭朱门试院深。曾是昔日辛苦地,不将今日负前心。可他的实际行为并没有像诗中说的那样,而是谁行贿他就录取谁。于是有士子将其诗的每句前面两个字删去,变成了意义相反的一首诗:叶落满庭阴,朱门试院深。昔日辛苦地,今日负前心。汪精卫因刺杀摄政王载沣而被捕时曾口占一首五言绝句:慷慨过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后来汪精卫叛变了,于是有个叫陈剑魂的人在报纸上发表一首《改汪精卫诗》的诗:当时慷慨过燕市,曾羡从容作楚囚。恨未引刀成一快,终惭不负少年头。这首剥皮诗剥去了汪精卫的画皮,使汪精卫丑态毕露。这是一首反意剥皮诗。
有的剥皮诗虽一字未改,只是调了一下顺序,但境界却完全不同。宋代诗人莫子山有一次游寺庙,想起一首唐人的绝句: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一日闲。可他在与寺庙主持的交谈中发现其庸俗浅薄,不学无术,与昏醉者无异。临别时主持僧还让他作诗留念。莫子山便将那首诗颠倒了一下次序:又得浮生一日闲,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终日昏昏醉梦间。这样,由原诗是抒发作者忙中偷闲、在春尽时游寺庙的闲情雅趣,变成了讽刺庙僧的诗。
唐代诗人朱庆馀写过一首令人称绝的《近试上张水部》的诗: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此诗中是一个温和柔顺、谦恭有礼的好媳妇。然清人徐枕亚将此诗只改动七个字,同样一位新嫁娘就判若云泥了。且看: 洞房昨夜翻红烛,待晓堂前骂舅姑。妆罢高声问夫婿,须眉豪气几时无?
宋代程颢有一首《春日偶成》:云淡风清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这本是写春日郊外踏青的快乐的,但有人却把它改成《惧内即景》:云淡风清近晚天,傍花随柳跪床前。时人不识余心苦,将谓偷闲学拜年。诗略改几处,描述一位怕老婆的丈夫情态,令人捧腹。
编辑/徐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