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杼声声织晚霞

谈起纺织，不能不说两个著名的人物。一个是织女，在古代神话中，她是玉皇大帝的第七个女儿，是牛郎织女故事的女主角，是编织云雾的女神，是农业社会男耕女织生活形态的反映。另外一个是黄道婆，她是宋末元初著名的棉纺织家、技术改革家，由于推广纺织技术以及纺织工具而受到百姓的敬仰和爱戴，到了清代被尊为织布业的始祖。苏轼有诗云：“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其中的“缯”就是指的老粗布纺织品。

在邢台的沙河市，也有一段有关织布的佳话。说起段晚林和申小霞，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四匹缯，知道他们织布的故事，他们织出的“四匹缯”粗布宛若绚丽的晚霞，和他们的名字组合一样，为人所称道、赞美。下面，就请大家和记者一起来一探四匹缯的究竟吧。

【记者】请段晚林先生介绍一下四匹缯吧。

【段晚林】缯，字面上是纺织品的意思。对于沙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四匹缯来说，缯是织布机上的一个部件，就像封闭的梳子一样，与经线垂直交叉，中间一共有260根“齿”，说是“齿”，其实就是一条细棍，过去用棕线制成，现在是铁丝制成，两头带圆环，中间留一个小孔，用来穿入各种花色的棉线。

每匹缯有260 根缯齿，四匹缯一共有1040根，它决定了织品花色的构成，花型不同，所用缯数也不同，每个花型都需要提前设计，计算好与经线的间隔。掏缯是织布过程中最复杂的工艺，千变万化，种类繁多。四匹缯比二匹缯增加了纺织难度，织出来的布更加厚实，花色品种更加丰富。一般的粗布都是二匹缯，沙河四匹缯织品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人在不断地摸索中的创新。

【记者】四匹缯是如何纺织出来的？

【申小霞】沙河四匹缯一直在创新中发展。从采棉纺线到上机织布，乡间农妇“脚踏四片板，手打莲花落”，经过72 道工序，可以织出22 种基本色，变幻出1999 种绚丽多彩的图案。

棉花采摘后，通过轧棉把籽棉和棉纤维分离开来，皮棉经进一步弹松、除杂就可供纺线用。棉纤维略加梳理，搓成卷，沙河本地人称为“布鸡”。图1为纺线过程。

用纺车将“布鸡”纺成棉线穗子，为了便于梳理，还要用线拐子绕成棉线卷，图2 是拐线的过程。之后，把棉线放在开水中蒸煮，拧干后晾干。染料放在开水锅里，把线染成各种颜色，用清水洗净。

浆线，是按一斤线二两白面粉的比例，将面粉倒入盆中搅匀，再倒入开水锅中搅拌。把线团放入盆中，再把均匀的浆液倒入盆中，混合揉匀，放一晚上，第二天把浆好的线团舒展开来，挂在晾线木杆上，晾干。浆线的目的是让棉线变硬一些，不容易断裂，易于梳理。

图1

络线时，根据布的花样，把各种颜色的棉线络在络子上。

图2

经线需要十多米的空地，见图3。在空地的两头钉上钉子，一头钉五个钉子，另一头钉六个，也可以把两个木凳并排倒放在地上，用砖块压住木凳。用木凳的腿或者大钉子来挂经线。

把线头串在经布用的小圈子里。经线圈是由一根长绳和若干个悬挂于长绳下的小圆环组成的。将缠有各色棉线的络子依次摆放在经线圈的下面，按照设计好的棉布花色来摆放棉线的颜色和次序。线头先挂在钉子或凳子腿的一端，再牵住棉线挂在另一端，如此往复。牵经的目的就是确定经线的长和宽，这是纺织粗布的重要环节。牵经费时费力，往往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完成。

图3

经花比较复杂，比如说要经粉花，开始由浅到深，中间搭白色。再经疙瘩眼，疙瘩眼是用双根线组成，一般有4根或8根。

牵经后，将系有线头的经线从木凳上取下缠绕在手上，将系在一起的棉线头从线团中掏出来，就可以闯杼了，见图4。将杼放在两个马扎上，中间悬空，用闯杼刀选取两根经线，将经线穿入杼眼中，用闯杼刀从背面拉一下经线，使其全部穿过杼眼，穿过杼眼的经线必须是折叠起来的同一根经线，两根经线闯过的杼眼之间不能留有空的杼眼，否则织出来的布就会有残次，不平整，有空隙。

图4

杼有两个作用：1.控制经线构成的布幅宽度，使经线各司其位，防止纠缠。2.织布时每引入一次纬线，用杼拍击一下，将纬线打紧，防止织布的松散。

刷线的过程见图5。刷线之前需要将穿过杼眼的线交叉，这样就形成了上经线和下经线，将两根交杖分别穿在上经线和下经线交叉线的中间，将同一侧的两根交杖的顶端用棉绳系在一起，把一部分整理顺直的经线缠绕在卷布轴（又叫圣子）上，固定好，就可以用梳子轻轻梳理经线了。把经线梳理整齐，线与线之间没有粘连和交错，一边刷，一边让杼和交杖沿着经线移动。经过梳理的经线都缠绕到圣子上。

图5

缯的作用是在织布时使经线上下分离形成织口，以便于穿梭。缯的片数越多，织口就越多，纹样就越丰富。掏缯就是将经线按照设计好的纹理样式穿在相对应的缯孔中，这是四匹缯织布工艺中关键的环节，需要两个人分别坐在缯片的两侧，一个人负责穿经线，另一个人将经线从缯孔内抽出，要精力高度集中，配合默契，确保每一根经线都要穿在对应的那个缯孔中。见图6。

图6

接着就是准备梭子，见图7。将棉线从穗脐儿中间的小孔穿过，穗脐儿孔中穿木棍。以穗脐儿为中心，把棉线缠绕于木棍上，直到缠绕为纺锤形。缠绕时注意去除棉线上的线头和杂质，以免对织布造成影响。最后把木棍抽出，把纺锤形纬线放入梭子即可。

将经线安装在织布机上以后，就可以织布了。通过脚踏板控制缯的上下交替，从而带动棉线交替开口，在开口处手工穿梭，梭子内含纬线穿过经线即完成一次织造。沙河四匹缯依靠四片缯和多个梭子，比一般的两片缯和机械织布多出了更多的纹饰图案和厚度。

【记者】请谈谈四匹缯的创新与发展。

图7

【申小霞】人类为了保暖、美观，纺织技术应运而生。沙河四匹缯作为一种装饰艺术，来源于人们对自然美的追求。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记载了靛蓝、红花颜料的制作方法。自秦汉至清代，是利用手工机器纺织的繁荣时期，这个时期大约又分为两个阶段：宋以前是以纺织生产技术的全面发展为特征的，纺织染工艺和所用工具进一步完善。南宋以后，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棉花在内地的种植技术得到突破，棉纺织生产勃兴，纺织工艺和产品进一步向艺术化和大众化发展。织绒、织金、妆花等富于艺术性的产品和紫花布、毛青布一类大众化的产品相继盛行，品种、花色越来越丰富多彩。明清以来冀南就是重要的产棉区，明朝徐光启的《农政全书》称：“北花出自畿辅、山东。”《沙河县志》中有关于植棉打靛的详细记载：“本县棉产以东南一带村庄为最，西部亦有之……品种不一，有白棉、紫花棉、绒棉……”棉为好热性植物，温度不足即不能生长或不结实。我国长城以北不能种棉。康熙年间《沙河县志·地理志·风俗》中记载：“妇人颇勤纺织。”从明代万历年间至民国时期共有知名纺织作坊40 余家，“昼夜纺织不出户庭，家业益盛，教子读书入仕习武拜将”。每遇集期，妇女抱布贸易者如云，大部销售于本县西乡及邻邑邢台县。大约清初时期，四匹缯纺织技术传入沙河白塔镇塔子峪村。至今沙河四匹缯仍是婚嫁时必不可少的嫁妆。四匹缯技艺传承创新，蔚然成风。

白塔镇位于河北省西南部，东北部与邢台市的南和县、桥东区、桥西区为邻，南与邯郸市的永年、武安两县毗连，面积83 平方公里。属大陆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年平均无霜期207 天，降水量529 毫米，多集中于夏季。全年温差小，光照充足，对棉花的生长十分有利。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沙河四匹缯使用的棉花具有不同于其他地区棉花的特定品质，棉花纤维长，弹性好，纺织出的沙河四匹缯不但色彩艳丽，而且经久耐用。四匹缯是纯手工工艺，花色繁多，古朴典雅，赏心悦目，承载着浓厚的文化、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民族特色。

【段晚林】谈起创新，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个是由二匹缯向四匹缯的飞跃。不同的掏缯方法决定了经线上不同的图案变化。缯的目的就是在织造时使经线一根上、一根下分离形成织口，便于穿纬线。缯的片数越多，形成的织口越多，织物的纹样越丰富多彩。提花布使用四匹缯，掏缯时四匹缯共同进行，每一根经线只在一匹缯上掏缯，其余三匹是过缯，即一根经线需纵向经过四匹缯，但只经过一匹缯的圆环，其余三匹都是从缯柱中穿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社会的需求也愈加多样化，现在，六匹缯甚至八匹缯已经出现了，人们会享受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其次是经营模式的转变。在从事沙河四匹缯的恢复提高的同时，也注重产品的多样化，生产、加工手工布鞋、手工民间艺术品。成立申小霞手织粗布专业合作社，创建沙河市手织布协会，形成了“协会+公司+合作社+基地+农户”的经营模式。再者是纺织品形式的创新。如织字四匹缯，以及四匹缯与书画艺术的结合等。我们聘请刺绣名人在传统手织布上刺绣名人诗词、人物、山水画等，进一步增加了文化内涵，如乾隆御笔《梅花赋》的四匹缯刺绣画就得到很多专家的肯定。

【记者】期待更好的创新成果在继承的基础上涌现出来。

【申小霞】沙河四匹缯有多种花色品种，常见的有：“大小点”“枣花”“疙瘩眼”“拉不断”“宝莲灯”“石榴大开花”“仙女散花”“蚂蚁上山”等，可做成衣服、被褥、床单、沙发套、毛巾、枕巾、围裙、围巾等，尤其是夏天，若作为夏凉席铺在身下，由于四匹缯织物表面天然棉线构成的细小颗粒对身体有按摩、“架空”作用，不仅吸汗、快干、不粘身体，使人感觉非常凉快，而且对人体有保健作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青睐、称道。

【段晚林】2007 年6月，沙河四匹缯制作技艺被河北省政府列为第二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沙河市鑫海塬纯棉织品有限公司被省文化厅认定为沙河四匹缯制作技艺保护单位，公司自成立以来，成功举办了沙河市白塔镇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七夕节手工粗布织布大赛。塔子峪村被沙河市人民政府命名为“沙河四匹缯生产基地”，基地设有沙河四匹缯制作技艺传习坊。沙河市手织布协会成功申报“沙河四匹缯”为中国地理标志。

【记者】社会影响越来越大。

【段晚林】我们致富不忘乡亲，也不隐藏技术秘密。我们的公司作为沙河四匹缯布制作技艺保护单位，为了共同富裕，将织布机安装到全市10个乡镇、200多个村庄、8000 个织布户，解决了20000 多名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2016 年4月，四匹缯传习坊被沙河市教育局授予沙河市中小学“德育教育基地”光荣称号。

2011 年，我被评为“农村党员致富带头人”“邢台市文化手工艺领军人物”“沙河市道德模范人物”“感动邢台”网络人物，并当选为沙河市政协委员。

我们公司被省妇联授予“河北省巧手脱贫示范基地”“巾帼建功”先进集体，被沙河市妇联授予“妇女创业就业工作先进单位”。12月份，“鑫海塬”商标被河北省工商行政管理局认定为河北省著名商标。

未来，我们要秉承以人为本、科学和谐的发展理念，促进沙河四匹缯世代传承，促进中国织造的文化产品向更高层次发展，引导消费新潮流，为人民生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