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言败

李明信

一匹马，一匹腾云驾雾的骏马，流星闪电一般，由远而近，霎时充满了整幅荧屏……

这样威猛擅跑的马，令人一下子就会想到黄骠、乌骓、赤兔那些名字，把它移植到电影、电视剧中，谁都会称道它的剽悍举世无双。

如果不是镜头拉开，逐渐现出赛马场全景，人们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是一匹跑在最后的马。

这一场景出现在2004年3月21日中央电视台早7时的新闻节目中，转播的是日本高知县新近的一场马赛。殿后的这匹赛马名叫春丽。它不仅是这条新闻的主角，也是那场比赛关注的焦点，连看台上的稚子们都咕嘟起小嘴儿使劲拍手，为它加油。

眼球儿齐刷刷地盯着它，是因为这匹8岁的母马身上，发生着一个奇迹——从4岁开始赛场征战，直到4年后第100场比赛，春丽没有胜过一场，而且基本都是倒数第一。

奇跡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屡战屡败的春丽屡败屡战，在第101次比赛中，仍然使尽气力奋蹄疯跑，但是依然以惨败告终。

这是一匹不幸的马。

春丽已经8岁，即将退役。按照日本的残酷规矩，没有获得过胜利的赛马，退役后要被送进屠宰场。

春丽自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它一如既往，102次……105次地上场拼搏，尽管结果毫无二致。

春丽的精神感动着无数日本人。春丽使他们懂得了永远的不屈不挠比一时的胜利更加可贵。正是春丽给予人的宝贵启示，引发无数人对于这匹马的感激与同情，“让春丽免于一死”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马赛的决策者被迫宣布，春丽退役后，将被送到它的老家北海道的牧场，颐养天年。

这又是一个奇迹，一个日本赛马史上从未有过的先例，一个“奋斗的失败者”获得良好归宿的范本。

热爱春丽的日本人似乎并不满足，他们希望更多的奇迹发生在春丽身上。人们太期待胜利了，尤其是失败者的命运翻转。为此，高知县赛马场在3月22日专门搞了一场告别赛，想让春丽和“春丽迷”们在最后的比赛中享受一次胜利的快乐。他们请来全日本最好的骑师之一武丰作春丽的搭档。

天时、地利、人和，该轮到春丽露一次脸啦。不仅免于一死而且后顾无忧的春丽，也该感恩戴德地报效一回啦。那一天，高知县赛马场共有13000人到场，创下了观众之最。他们大都冲着春丽而来，每个人都恨不得在春丽身上猛推一把。然而，春丽在11匹赛马中，仍然是倒数第二。

春丽的奋斗生涯在遗憾中谢幕，缺少一条光明的尾巴。失落肯定是有的，然而，谁都看到，告别赛上，春丽尽力了，简直使出吃奶的劲，把老命都拼上了。因此，虽有如潮的惋惜，却没有抱怨，而且对这个连败巨星报以热烈的欢呼。

我在3月23日的报纸上，看到了上面的结果。

一匹失败的马演绎了一首近乎完美的交响诗，既有《命运交响曲》的悲壮，又有《月光曲》的舒展。闭上眼，四蹄仍在奔跑，掌声经久不息，春丽的影子挥之不去，日本人对于春丽的宽容与厚待，更加韵味悠长。

出于真诚的感动，我记下了春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