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先勇小说创作与电影改编

2019-03-21 00:25李咏梅
南方文坛 2019年1期
关键词:白先勇小说艺术

李咏梅

当代海外华人作家中,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等综合艺术最多的要数白先勇了。自1984年台湾导演白景瑞将白先勇小说《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改编成电影开始,迄今为止有超过十五部电影、电视剧以及话剧、舞剧、音乐剧改编自白先勇的小说。白先勇的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特征使其成为最受影视及舞台艺术青睐的最有影响的海外华人作家之一。

一、白先勇的小说与电影

1984年对于白先勇艺术生涯是非同寻常的一年。这一年白先勇两部小说同时被改编成电影:《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玉卿嫂》。《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讲述20世纪40年代至60年代,一位风华绝代的舞女大班金兆丽及“百乐门”四大美女从上海“百乐门”到台北“夜巴黎”的人生际遇。该电影由台湾导演白景瑞执导,姚炜饰演金大班,该片于1984年11月8日在台北首映,影片的主题曲《最后一夜》由蔡琴演唱,成为脍炙人口的金曲。该片获第二十一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奖”“最佳化妆和服装设计奖”。《玉卿嫂》以少爷容哥的视角,讲述旧式社会桂林大富人家的保姆玉卿嫂与情人庆生的畸形爱情故事。该片由台湾导演张毅执导,著名演员林惠珊饰演玉卿嫂。该片大获成功,获得二十一届金马奖七项提名,杨惠珊一举夺得金马影后,影片同时获“最佳原创音乐奖”“最佳童星奖”“最佳录音奖”。林惠珊饰演玉卿嫂同年又获第二十九届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奖。《孤恋花》讲述一个因战乱而交织成的乱世儿女情爱故事与难断情缘。于1985年改编成电影上演,林清介导演,姚炜、陆小芬主演。于1983年首次出版的《孽子》是白先勇迄今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1986年改编成电影上演,虞戡平导演,孙越、邵昕、姜厚任主演。影片《孽子》被选为“洛杉矶第一届同性恋影展”的开幕片,其影响可见一斑。

除台湾导演外,内地也拍摄了两部白先勇作品改编的电影。1989年,著名导演谢晋将《谪仙记》改变成《最后的贵族》搬上银幕,影片有强大的编剧和演员阵容。白桦、孙正国、白先勇编剧,潘虹、濮存昕、李克纯、肖雄、卢玲、卢燕主演。电影《最后的贵族》成为谢晋走出过往模式的一部转型之作,在内地产生了较大影响。1998年,谢晋的儿子、导演谢衍将白先勇的名篇《花桥荣记》改编成电影《桂林荣记》。由台湾内地著名演员郑裕玲、周迅联袂主演。该片当年获金马奖最佳影片提名,顾宝明获最佳男配角奖,谢衍获最佳改编剧本奖。

二、从电影改编角度看白先勇小说人物形象特点

(一)人物形象的独特性

人物身份的独特性白先勇作品的人物形象具有鲜明的特点,这种特点与作品中人物身份的独特性密切相关。玉卿嫂的身份是大户人家的保姆,这个玉卿嫂原是体面人家的少奶奶,长得“太好看了”,“好爽净”“好标致”看上去竟比桂戏当红名角还俏几分,“一举一动总是那么文文静静的”。玉卿嫂的外貌、穿着打扮、气质与其保姆身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把青》中,“心性极为高强”、自负的飞行员郭轸,身边的女朋友个个容貌不凡、衣着入时。让他动心的朱青却是一个衣着朴素,出不得众,颇为单瘦的黄花闺女。无论是玉卿嫂、朱青还是金兆丽、李彤,这些人物性格、外貌等与其身份均有着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构成了其独特性,使得这些人物浑身是戏。

(二)人物形象跨度大,有命运感

人物形象的个性独特是构成白先勇小说独特性的又一重要特征。玉卿嫂、朱青、金兆丽、李彤、尹雪艳,这些人物个个性格鲜明,个个独特。这种鲜明和独特往往在生活突遭变故后体现。玉卿嫂这个外表文静的女子内心情感强烈性格决绝。她对庆生的爱是强烈的、是占有欲极强的,当她得知庆生与桂剧二流旦角金燕飞有私情后,这个外表柔弱顺从身份低微的女人最终决绝地与自己所爱的人同归于尽。与玉卿嫂同样,朱青的个性独特性也是体现在突遭变故后。当飞行员爱人郭轸阵亡后,朱青由一个纯洁矜持的不俗女子变为妖娆浪荡而没有半点羞态的懒洋洋的妇人。突遭变故导致性格突变的还有《谪仙记》中的李彤,出身高贵家庭的李彤本是骄傲的公主,每次出场都是“惊鸿一瞥”,在突然的变故面前,李彤个性凸显,最后她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著名作家於梨华在评价白先勇作品的女性形象时指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没有任何一位作家,刻画女人,能胜过他的。”白先勇笔下的女性之所以令人难忘,与其人物形象的鲜明个性不无关联,而白先勇把这些个性鲜明的美好人物放在时代的大背景大舞台上,让她们承受命运的安排让她们承受生活的突然变故,人物性格在无常中凸显。

(三)情感的深度

作家阿来说:“小说文学,我们不要片面地注意它所谓思想的深度,因为小说里面的思想总结出来其实都很简单,而真正复杂、有深度的是它的情感。所以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说与其说小说的深度是思想的深度,倒不如说小说的深度是情感的深度”。白先勇改编成电影的小说,淡化了意识形态的东西,突出情感的深度,这是白先勇小说深受海内外推崇和影视界青睐的重要因素。白先勇的小说对人的情感刻画得深刻独到,淋漓尽致。首先,白先勇善于将人物放在时代的大背景下表现人物情感。《台北人》写的都是跟随战败的国民党背井离乡到台湾岛的新台北人生活。卢先生、金大班、顾太太……这些“旧时王谢堂前燕”到台北后过的“寻常百姓”甚至不如寻常百姓的生活,如《花桥荣记》中的李半城、秦癫子、卢先生,环境的变迁,生活的落差,这些人物情感中本身有着很强的戏剧冲突。这些人的悲剧命运是人物情感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其次,白先勇小说情感的深度体现在人物的对话上。

《花桥荣记》中卢先生和老板娘的对话:

“几时再能听小金凤唱出戏就好了”

“就是呀,她那出《回窑》把人的心都给唱出来了!”

“人家王三姊等了十八年,到底把薛平贵等着了——”

這段对话通过一出桂戏把人物与家乡、与情人相隔不能相见、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感情表现得尤为悲怆。

玉卿嫂对情人庆生的痴情也是通过对话表现的:

玉卿嫂:“庆生,莫怪我讲一句多心话,我在你身上用的心血也算够了,你吃的住的,哪一样我没替你想到?天冷一点,我就挂着你身上穿得单,主人赏一点好东西,我明明拿到嘴边,只是咽不下去,总想变个法儿留给你,为了找这间房子,急得我几个晚上睡不着,好不容易换了鞋金器,七凑八凑,才买得下,虽然单薄些,却也能费了我能好多神呢。只是我这份心意不知——”

“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呢,我出来打工,帮人家做老妈子,又为的是哪一个?我也不指望你对我怎么好法子,只要你明白我这份心意,无论你给什么嘴脸给我看,我咬紧牙根,总吞得下去……庆弟,你听着,只要你不变,累死苦死,我都心甘情愿,熬过一两年我攒了钱,我们就到乡下去,你好好地去养病,我去守着你服侍你一辈子——要是你变了心的话——”

这段对话,将玉卿嫂对庆生的用情之深、感情之烈表达得淋漓尽致。既展示了玉卿嫂的内心世界,也展现了她温柔顺从的性格的另一面,實际上为后面的故事结局埋下了伏笔。

三、从电影改编角度看白先勇小说艺术特点

(一)白先勇小说戏剧冲突明显

白先勇的小说以鲜明的戏剧冲突见长,这是他的小说深受影视界青睐的一个重要因素。白先勇小说戏剧冲突首先表现在人物的感情与环境的冲突。《花桥荣记》中那些流落台北的花桥荣记店里包饭的食客,李半城、秦癫子、卢先生,人在台北,心却在广西。李半城天天抱着一文不值的房产地契,连吃饭的钱都付不起;过去在广西容县当县长的秦癫子,跑到台北恶习不改,还在做县太爷威风的美梦;老板娘春梦婆,身在台北心却始终向着家乡桂林的青山绿水,想念桂林旧时的生活;中学教师卢先生,一心一意要娶留在家乡的罗家姑娘,最后人财两空……《谪仙记》中出身高贵美丽骄傲的公主李彤,突遭家庭变故环境的巨大落差使她变得颓废放荡。此外,金大班、钱夫人等,这些昔日生活在荣华富贵歌舞升平的人,环境的变迁,他们或他们周边的人自然会产生戏剧性的故事。其次,白先勇小说戏剧冲突是人物性格的冲突。白先勇的小说人物性格鲜明,小说情节中尖锐的戏剧冲突,都是来自人物独特的性格。玉卿嫂的性格表面隐忍顺从实则内心执着刚烈决绝、庆生的迟疑懦弱决定了他们的悲剧命运。多病孱弱的庆生对玉卿嫂的感情是被动的无奈的,他内心有不甘,有追求,有对青春的热恋的向往,但他除了病弱之身一无所有,只能困在玉卿嫂对他炽烈的爱的樊笼中。他的懦弱决定了他无法摆脱玉卿嫂的爱情。这段感情对玉卿嫂却是全部,她年纪轻轻便守寡,她对庆生的感情如火山熔岩,为了这段感情,她可以放下身价,吃苦受累,委曲求全,甚至可以去死。他们表面温和平静,内心挣扎、痛苦,当得知庆生与桂戏二流旦角金燕飞相爱后,玉卿嫂选择了与情人同归于尽。与玉卿嫂的执拗相似,《花桥荣记》中卢先生,也是一个表面温文尔雅内心执拗的性格,本来可以在台北找一个好姑娘成家过日子。但他拒绝好心人的说媒,一心一意想娶留在大陆的未婚妻罗小姐,为此节衣缩食十五年,凑够了钱以为能换来与罗小姐的团聚,结果被骗,十五年的心血连同梦想终成泡影。卢先生由一个文质彬彬追求执着的谦谦君子自甘堕落为沉迷肉欲之徒。《谪仙记》中的李彤,电影改编者白桦说她是“一把宁折不弯的剑”,她的同伴黄慧芬、张嘉行、雷芷苓能够在逆境中调整自己的地位、改变自己的形象。李彤却宁折不弯,这样的性格与《花桥荣记》中的卢先生何其相似。人物的性格冲突构成了白先勇小说戏剧冲突的重要因素。

(二)白先勇小说具有综合艺术成分

电影是白先勇儿时就非常熟悉和喜欢的艺术形式。白先勇曾经说:“小说与电影是两种我都很喜欢的艺术。小说是我的本行,我当然很喜欢看,但如果细做比较,我看的电影可能比小说还多。”对电影艺术的喜爱,在创作小说时不自觉地会应用蒙太奇等电影手法,作品中会呈现电影的画面感和动感。

李彤的身子一摆便合上了那只“恰恰”激烈狂乱的拍子。她的舞跳得十分奔放自如,周大庆跟不上她,显得有点笨拙。起先李彤还将就着周大庆的步子,跳了一会儿,她便十分忘形的自己舞动起来。她的身子忽起忽落,愈转圈子愈大,步子愈踏愈颠躜,那一阵“恰恰”的旋律好像一流狂飙,吹得李彤的长发飘带一起扬起,她发上那枚晶光四射的大蜘蛛衔在她的发尾横飞起来,她飘带上那朵蝴蝶兰被她抖落了,像一团紫绣球似的滚到地上,遭她踩得稀烂。李彤仰起头,垂着眼,眉头皱起,身子急切的左右摆动,好像一条受魔笛制住了的眼镜蛇,不由己在痛苦的舞动着,舞得要解体了一般,几个乐师愈敲愈起劲,奏到高潮一齐大声喝唱起来。别的舞客都停了下来,看着李彤,只有周大庆还在勉强的跟随着她。一曲舞罢,乐师们和别的舞客都朝李彤鼓掌喝彩起来,李彤朝乐师们挥了一挥手,回到了座位,她脸上挂满汗珠,一绺头发覆到脸上来了。周大庆一脸紫胀,不停的在用手帕揩汗。

《谪仙记》的这段文字里,“愈转圈子愈大”“狂飙”“扬起”“横飞”“抖落”“滚到地上”等富于动感的词,以及“身子急切的左右摆动,好像一条受魔笛制住了的眼镜蛇”的生动描述,将李彤在舞会上的奔放疯狂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仰起头,垂着眼,眉头皱起”“脸上挂满汗珠,一绺头发覆到脸上来了”,寥寥数笔便使李彤狂欢过后的面部表情跃然纸上。

戏曲是白先勇儿时就非常熟悉和喜欢的又一艺术形式。白先勇“从小就对戏院,对伶人的生活,对舞台的表演,很有兴趣。和大人出去看戏的时候,他常常偷跑到舞台上去玩,看他们化妆,看他们舞枪弄棒,看的(得)入迷”。在白先勇的小说中有大量昆曲、桂剧、京剧等戏剧的元素和题材。小说《玉卿嫂》对高升戏院看戏的情景有精彩的描写。

这天的戏是《樊江关》,演樊梨花的是一个叫金燕飞的二流旦角,这个女孩儿我在后台看过几次,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画眉眼、瓜子脸,刁精刁怪的,是一个很叫人怜的女娃子。我听露凝香说因为她嗓子不太好,所以只能唱些刀马旦的戏。这天她穿了一身的武打装束,头上两管野鸡毛颤抖抖的,一双上挑的画眉眼左顾右盼,好俊俏的模样。

庆生看得入了神,一对眼睛盯着台上连没有转过。

这晚的戏码是《拾玉镯》和《黄天霸》,戏票老早都卖完了,看戏的人挤出门口来。急得我直顿脚抱怨老曾车子不拉快些,后来幸亏找着了刘老板,才加了一张长板凳给我们三个人坐。

黄天霸已经出了场,锣鼓声响得叫人的耳朵都快震聋了。台上打得是紧张透顶,唐道懿嘴巴张得老大,两道鼻涕跑出来也忘记缩进去,我骂他是个鼻涕虫。他推着我嚷道:“看嘛、看嘛,莫在这里混吵混闹!”打手们在台上打一个筋斗,我们就拍着手,跟着别人发了疯一样喊好。可是武打戏实在不经看,也没多时,就打完了,接下去就是《拾玉镯》。

扮孙玉姣的是金燕飞,这晚换了一身崭新的花旦行头,越发像朵我们园子里刚开的芍药了。好新鲜好嫩的模样儿,细细的腰肢,头上簪一大串闪亮的珠花,手掌心的胭脂涂得鲜红,老曾一看见她出场,就笑得怪难看地哼道:“嘿!这个小狐狸精我敢打赌,不晓得迷死了好多男人呢。”

这两段描写,写了看戏的场景,写了台上金燕飞的俏丽美貌,更写了看金飞燕“看得入了神”的庆生,戏剧成了小说故事情节发展的舞台,也成为小说故事情节发展的纽带。

(三)白先勇小说留白的特点使作品具有充分的艺术想象空间

白先勇的小说匠心独运,故事情节的起承转合构思十分巧妙。如果用绘画来形容白先勇的小说,他的小说是写意的艺术精品,不少枝节一笔带过,却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关键情节力透纸背,人物塑造血肉丰满。白先勇小说的这个特点,使得他的作品具有充分的艺术想象空间。这是白先勇小说广受影视界青睐的又一重要因素。

我和玉卿嫂真个有缘,难得我第一次看见她,就那么喜欢她。

那时我奶妈刚走,我又哭又闹,吵得我妈没得办法。天天我都逼着她要把我奶妈找回来。

小说中这一段文字,既是玉卿嫂出场的背景,又是铺垫。就是这么短短两行文字勾勒,其中就有无限的想象空间:从小把少爷容哥带大的奶妈家里有事走了,这期间家里一定还为容哥找过其他的保姆,容哥都不满意。电影就顺着这个叙述丰富了内容:20世纪40年代,桂林一大户人家为十岁的儿子容哥寻找奶妈。试用数人,均因容哥不喜欢而未成。后雇来三十多岁的玉卿嫂,容哥一见就高兴……

电影《最后的贵族》改编者白桦在谈到剧本对原作《谪仙记》的改编时,有一段创作感悟:“白先勇对李彤这个人物的思索已经远远超出所谓国共两党之争、成败、是非等等之外了!他以全部激情描写的是人类之中的一个独特的人、写这个人走向精神深渊的那段最痛苦,也是最美丽的历程(这就是这个作品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根本原因)而这个历程在小说里是以最含蓄的“藏”的手法收到其最佳效果的。每一个读者都投入了自己的想象,但电影却不能重复小说的技巧,而是必须“露”应该“露”的视觉可及的东西这就是我在改编工作中要全力以赴的这也是使我最动情、最愉快、也最感艰难的所在。”

这段话深刻的阐释了白桦作为改编者对原作家作品思想感情及艺术风格的透彻理解,以及电影剧本对小说改编的着力点所在。也就是说,电影改编者要把小说里最含蓄的“藏”的部分“露”出來,变成视觉可及的东西。

《谪仙记》中,主人公李彤是出身贵族的骄傲的公主,对她的家庭背景的描写只是寥寥数语的勾勒:

李彤一到威士礼,连那些美国的富家女都让她压倒了。威士礼是一个以衣相人的地方。李彤的衣裳多而别致,偏偏她又会装饰,一天一套,在学校里晃来晃去,着实惹目,有些美国人看见她一身绫罗绸缎,问她是不是中国的皇帝公主。不多久,她便成了威士礼的名人,被选为“五月皇后”。来约她出游的男孩子,难以数计。

电影《最后的贵族》中,李彤这个骄傲的公主的背景是通过她的生日宴会集中表现的。她出身高贵:众多的社会名流应邀前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她家庭富裕:影片中豪华的住宅,生日宴安排的乐队、舞会、鲜花……她衣着高雅、气度不凡:在众嘉宾的瞩目中,在同伴的艳羡眼光里,光彩照人的李彤轻盈地、活泼地、欢乐地出场了……

影片《最后的贵族》导演谢晋在谈到该片对《谪仙记》的改编时说:“白先勇对人生、对世界的感知方式和我们以往不一样”,他“常常通过很有限的艺术空间,把一个人物当作一口深井,深深地开掘下去,用诗的境界,表现了完整的人生”。他认为《谪仙记》就有这种“史的作用,诗的境界”@。谢晋对白先勇作品“诗的境界”的风格把握可谓准确、深刻。诗的境界是白先勇小说的艺术特色,也使得白先勇小说有明显的留白的特点,这个特点使作品具有充分的艺术想象空间。

四、结语

白先勇小说广泛地被改编成不同的艺术形式,已成为一种现象,这与作家作品的主题思想及艺术特色不无关联。值得我们关注和深入研究。

白先勇的小说描述的都是大的历史背景下的人和事,夏志清先生评价他的作品是“半部民国史”。值得指出的是白先勇是通过曾经辉煌在历史的景深中坠人困顿的小人物来表现这个民国史的,这恐怕是夏志清先生评价的原意。白先勇的小说回避了意识形态一面,还原的是大江大海中挣扎者的情感和牛活。

白先勇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和西方现代派艺术洗礼,他的小说有综合艺术的特质。电影改编丰富了其原作,使得他的小说更为丰满,更为直观,从而为更多的普通民众所认识、所接受。除了改编成电影的七篇(部)小说,白先勇的作品还被广泛地改编成电视剧、话剧、沪剧甚至舞剧、音乐剧。多种艺术门类的改编,使白先勇的小说作为一种文化商品进入市场,吸引更多的人去关注白先勇的作品。

在谈及小说《孽子》影视及舞台剧的改编时,白先勇曾经专门谈到不同领域艺术创造者对小说的变奏诠释。他自述了三十年来《孽子》的不同版本的影视改编,白先勇指出:大众媒体的改编,促使了现今《孽子》由禁忌走向大众,走向家庭,社会开始更加严肃地思考同性恋也是人性的一部分,这是影视改编带来的一些改变。这也是影视改编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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