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绣针

著 【英】佩内洛普·莱夫利

译 孙张静 改编 于一

20世纪70年代的一个夏天，11岁的英国小姑娘玛丽亚跟随父母来到海边度假，他们租了一幢老房子，房子背后便是海天相接的美景。屋外时常传来秋千的嘎吱声，还有一只小狗的叫声，可是，她却一直找不到它们。玛丽亚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但却善于思考，经常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在拜访房东太太时，她看见一幅维多利亚时期的刺绣画，渐渐感觉到自己与绣这幅画的一个名叫哈里特的10岁小女孩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一

海滨度假屋

“好啦，快到了吗？”玛丽亚的爸爸问。

“现在离得不远了。”玛丽亚的妈妈回答道。

汽车慢慢减速，拐进了一个加油站的前院。玛丽亚看着爸爸下了车，开始用油泵给车加汽油。油泵的那一头停着另一辆车，车上挤满了孩子，一个和玛丽亚差不多大的男孩从车窗里望着她，脸上露出烦躁无聊的表情。

短暂的休息后，玛丽亚又坐到父母身后的座位上，随着如画的风景在她身边绵延展开，玛丽亚希望在父母租的度假屋里能有什么东西与她说说话。在玛丽亚看来，除了人类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东西更适合真正的聊天，比如，她经常和动物聊天，时不时也和花花草草说说话，她认为即使对方是一座时钟，它说的话也许比人说的话更有意义。

“我们到啦。”福斯特太太说。这时，玛丽亚也看到了这个地方的路标：莱姆·里吉斯。她认真打量起这个海滨小镇来，总的来看，这里的房子布局不同，小镇依山而建，看起来极有可能滑入海中。一栋栋房屋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都掩映在绿树丛中，林间偶尔露出一片片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泛着白色的浪花。

“太美啦！”福斯特太太赞叹道。

他们拐进了一条砾石车道，最后停在了一幢房子前。玛丽亚妈妈说：“好漂亮的房子，我喜欢它白色的外墙。”玛丽亚想的却不是这些，因为她听到了秋千的声音，在风中摇动的秋千。她还听到谁家养的小狗一直叫个不停。她走进花园，想看看秋千在什么地方，可是，花园里除了一大片方形的草坪以及许多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又走回前门，他们一起走进屋里。

“哦，天哪！这可是真古董！一切都还停在1880年呢。”福斯特太太惊叹道。

虽然屋外是绿色、蓝色和金色等柔和的色彩，但房子里面却全是硬邦邦的棕色调，地板、窗帘、挂钟、家具……几乎所有的陈设都是棕色的。等他们回到门厅时，从桌下钻出一只大花猫，盯着他们一家人看了一阵子，然后便开始用爪子给自己洗脸。

玛丽亚挑选了一间能欣赏到海景的房间。她走到窗边，眼前是花园、大海和港口。一阵海风吹得窗户咯咯响，她觉得自己又听到了秋千的响声。房间里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带有许多抽屉的小柜子。玛丽亚打开一个小抽屉，眼前出现了三排蓝灰色的化石，旁边有小标签，标签上写着蝇头小字，玛丽亚读着这些字：原始微菊石、鹦鹉螺化石……

午饭后，妈妈提议说：“我们到海滩去看看好吗？”

“好的。”玛丽亚说。

抵达海滩后，那些悬崖峭壁立刻吸引了玛丽亚的注意。她主要是喜欢它们的色彩，灰绿的石板色刚好配得上阴暗的天空。他们铺开小毯子，在海滩上坐下。玛丽亚马上发现，他们坐在了一块厚实的蓝灰色石头上，她无聊地用手指刮了刮，刮下一片石块。她趴下来，仔细凑近瞧着，这片石块像猛然活了似的，因为里面有生物留下的痕迹。她认出来，这些和她房间小柜子的抽屉里的东西是相同的——化石。但玛丽亚没有去挖化石，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它们，好记下它们的模样。然后，她便在附近的岩石间漫步，捡到了一些化石残片，比如灰色轮状小贝壳的碎片。

“我希望你在这里能很快交几个朋友。”妈妈说。

“对，我也这样想。”玛丽亚说，其实她并没有多少信心。

回到度假屋，玛丽亚把化石放进小柜子里。她决定要找一本有关化石的书，查一查它们是什么类型的化石，再在上面贴上标签。这时，她又听到秋千的嘎吱嘎吱的响声，便走到窗旁，想看看能不能见到隔壁花园里的秋千。然而，那里也没有。

第二天，玛丽亚发现，这个花园妙趣多多。高大阴暗的灌木丛分隔了相邻的两幢房子，茂盛的灌木如同一个充满暗道和庇护所的迷宫，吸引着孩子们钻进去玩游戏。有一棵树引起了她的兴趣，它有着深色的枝干、苍翠油亮的树叶，巨大的枝丫重重叠叠，枝丫和树干交会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拱座。玛丽亚爬到拱座上，坐在那里可以暗中观察到隔壁的情形。

几个孩子从旅馆里走出来，打起了羽毛球，他们充满了活力，一边打一边叫喊着。

大花猫这时走过来说：“真够快活的，你怎么不去问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也许吧，等一等。”

“你是害怕他们不想和你一起玩吧？”猫说。

过了大约一分钟，她说：“说实话，我得回去帮妈妈做饭了。”

“这个借口真好听。”猫说。

玛丽亚回到门厅不久，却听到门铃响了。然后是两个人的对话声——一个陌生人和她妈妈。

她见到一位衣着考究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这是玛丽亚，”她妈妈介绍道，“山德太太是我们的房东，就住在马路那边的旅馆里。”

山德太太向玛丽亚的妈妈介绍起了这幢房子。“这房子一直以来都在忍受小孩的折磨，”山德太太的话有点尖刻，“我自己就在这里长大，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母亲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房子上了年纪，没法改变，所以陈设一直是老式的样子。”最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玛丽亚，说：“真是个安静的小家伙。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欢迎你来找我。”

下午下雨了，没法去海滩。于是，玛丽亚摆出自己拾到的化石，将它们和小柜子抽屉里的化石进行对比。有些化石和抽屉里的一样，非常容易识别，可是，有一块化石不好认。玛丽亚想，我要找一本书，楼下的房间里就有好多书。但当她走进那间书房，站在书堆中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书看起来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因为它们既没有彩色书封，也没有插图，每本书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儿。她选了一堆书名和化石似乎有点关系的书，搬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玛丽亚把书放在一张旧桌上，摆成一排。这张桌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留着许多墨痕，其中用墨水深深地留下几个缩写字母“H.J.P.”。她翻开《物种起源》，可是书里的大部分内容她都看不懂，便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在最后的空白页上，有人用细尖钢笔画了几幅画，还在每幅画旁边写了字。她看了看那些字，发现是优美的老式斜体字，不过字迹有点不流畅，像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写的，还有几处拼写错误。她念着这些字：“悬崖上收集的标本……” 随后，她朝这一页的下面看去，突然，她发现了一幅看起来很熟悉的图画。她暗想，这就是我那不知道名字的化石呀，她把那块化石放在画旁边，确定石头上模糊的形状和图案与画中的相同。画的一旁写着：“口海胆，一种已经灭绝的海胆，1865年8月3日发现于西侧悬崖下。”

现在就是8月啊，玛丽亚想，只不过是另一个8月……她坐在桌边，望着窗外，想象着另外一个女孩，她确信画画的是个女孩。大约100年前，也许还要更早，这个女孩捧着同一本书，从同一扇窗户望出去……玛丽亚用手指抚摸着口海胆化石光滑的、微微褶皱的灰色表面，她听到那架显然不存在的秋千又在吱吱嘎嘎地呻吟了。

吃过午饭，玛丽亚又爬到树枝和树干交叉处的扶手椅形状的拱座上。雨后的黄昏闪着明亮迷人的光芒。隔壁旅馆的孩子们尖叫着冲进了隔壁花园，开始打羽毛球。他们一共有三个女孩和几个小不点，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大约有11岁的样子。玛丽亚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曾经在加油站见过的那家人。

她脚上的凉鞋突然擦到了树皮，发出刺耳的声音，两只鸟儿咕咕咕地惊叫起来，飞到了另一棵树上。男孩朝她这边扭过头，直盯盯地望着她。

“我一直都知道你藏在那儿，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这样才好观察那些灰斑鸠，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吓跑？”

“再见。”玛丽亚说，她的嗓门猛地变大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再见，”男孩说，“下次见……”然后忽然朝草地上的其他孩子们猛冲男孩说。

“我不是故意的。”玛丽亚解释道。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棵树。“这棵树不错，我们这边花园里的树比不上它。你一直住在那栋房子里吗？”

玛丽亚说：“不是的。”她急切地想和男孩分享这棵树，还想邀请他爬上树。可是，正当她要开始这样做的时候，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没有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

男孩准备走了。过去，玛丽亚听到他们在喊：“马丁……过来，马丁！”

回到自己房间后，玛丽亚意识到，书里的那幅画告诉了自己无法识别的化石的名字，这一点还是很有用的。她在一张小卡片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口海胆化石的名字，把这块化石和她小小的收藏品们放在一起，然后便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