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芒见遇上最快乐的丰收

许文舟

1傣族同胞从村中的佛寺出发前往稻田里迎接谷魂归来。

祭寨神，迎谷魂

芒见傣族村的“谷魂节”古已有之，时间一般是秋收之后的某个吉日，根据稻谷成熟的迟早，这个吉日也没有刻定。芒见傣族同胞自己的节日颇多，著名的有泼水节、关门节、开门节等，有的与佛事活动有关，有的纯粹是欢乐，而“谷魂节”则是庆贺丰收的节日，在这个稻作文明历史悠久的芒见傣族村里显得异常重要。为了过好“谷魂节”，全村120多户人家都会选出代表商量相关事宜。除了传统的祭祀寨神，迎接谷魂等活动，总要想办法让活动变得更丰富，更吸引人。去年雨量多稻谷熟得迟些，日子只能稍后挑选一个吉祥的日子。村里的长者经过多方考量，最后把日子定在11月3日。日子确定后，村民小组长还会再次召开会议，把活动方案细化到每一个人。

2云南省耿马县勐擞镇芒见傣族村晨雾中在稻田劳作的傣族妇女。

3傣族同胞从村中的佛寺出发前往稻田里迎接谷魂归来。

4傣族同胞从村中的佛寺出发前往稻田里迎接谷魂归来。

5傣族同胞从村中的佛寺出发前往稻田里迎接谷魂归来。

6芒见村秋收后的稻田。

说来也巧，11月1日有阵雨，11月2日多云，但在11月3日“谷魂节”这一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天微微泛亮，村里的广场上早已人声鼎沸，人们按照分工忙碌着。玉少和玉弄的任务是把大米装袋，这是芒见傣族同胞给节日准备的厚礼，也是他们展示自己的特色产品。前年“谷魂节”就出现抢购的情况，所以今年要多准备一些。艾劳家住在寨神树下面，所以他得负责祭祀寨神。天未明，艾劳就已杀好鸡煮好饭。他性子急，一个接一个电话给前一天约好的祭祀人员，他们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是紧紧围绕稻谷丰收的一项重要的祭祀活动，除了有祈求寨神保佑“谷魂节”这一天一切顺利之外，还有对寨神的感恩之情。如果说春耕时的祭龙是一年水稻生产的开篇，那么丰收之际的祭寨神，算得上是丰收的总结。

寨神所在的位置位于山半腰的密林，站在这里可俯瞰全村，并沿与村接壤的稻田一路延伸到远方去。笔直的公路穿过金色的田野，就是勐撒镇政府所在地，向北是省道，往南46千米是耿马县城。便利的交通早就连通了美丽的芒见，但让芒见出名的则是稻米。这里出产的优质稻米的品种叫82-2，曾经是耿马土司府的贡米，现在则是傣族同胞的一日三餐。艾劳燃香化纸诵经祷告，参与祭祀者配合默契，整个祭祀活动既严肃也活泼，密林里的小鸟自始至终叫个不停。

喊谷魂回家

山神祭祀結束后，全村的老人们都要穿戴整齐在佛寺集合，去喊谷魂回家。排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怀抱一只雄赳赳的公鸡，不知是焦急还是兴奋，公鸡总会在去喊谷魂的路上大叫几声。傣族朋友阿南告诉我，喊谷魂的公鸡非常有讲究，鸡毛要通体红亮，鸡冠要立得像山，既不能老是无精打采，也不要那种还没叫通的，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喊谷魂的公鸡打鸣一定要宏亮高亢。跟在后面的老人，带着烧热的石头，以及打谷子的卷席等工具。每位老人都会牵着自家的小孙女小孙子，边走边教他们明白一粒稻谷的身世。这是一种教育方式，孩子在耳濡目染间学会了尊重劳动与珍惜粮食。傣族少女挑着箩筐，跟着队伍整齐的从寨子走向稻田，这是她们展示自己美丽服饰的一次机会。平时很少穿戴的具有很强装饰味儿的元素都出现在她们窈窕的身上，粉红或月白的无领窄袖短衫、彩色的统裙、银质腰带束住裙腰，也束出了傣族少女的韵致来。喊谷魂仪式在龙女古潭展开，周边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稻谷，古潭边的柳树已经开花，等不到春天就已翻动柳絮。女人们开镰割谷，男人们操持着类似镰刀状的木耙敲打，一边打一边唱歌。两名吹牛角号的老人鼓着腮帮不停地吹奏。据说牛角号能唤回行已走远的谷魂，谷魂听到听不到不得而知，悠扬的牛角号确实让山发出阵阵回音。年长的妇女则把脱粒后的稻谷进行风筛，借助秋风扬弃瘪谷和稗子，然后装袋。这时候，祭祀的老人捋了一下雪白的胡须，大声唱道：“谷魂啊谷魂，你是王，谷魂啊谷魂，你是主。千亩黄谷已归仓，千亩稻草已堆齐。谷魂啊，快回家，谷魂啊，快归仓！”声线有些沙哑，但绝对高亢，与牛角号达到了共鸣的效果，想来，即使再远的谷魂也会听到呼喊。这时候的稻田，早就成了欢乐的海洋。游客们加入到舞蹈的人群，又唱又跳，直到主持祭谷魂仪式的人一催再催，人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稻田。

喊谷魂时，傣族妇女会取少量谷穗带回家，放入仓库，以示谷魂已经回家，可以开仓用粮。当喊谷魂的队伍回到广场，祭师会对一头水牛进行犒劳，把一束饱满的谷穗喂给牛，并拍拍牛的身子，凑近牛的耳朵在说什么。我猜一定在感恩，稻谷丰收，牛是功臣，除了感恩还会有什么呢？傣族同胞对牛的感激之情，总是有仪式感，比如插完秧后的几天，同样有给牛洗脚的节日。在农耕文明历史悠久的芒见傣族村，提到一头耕牛，总是让他们百感交集。

聆诵经 抓鱼赛 百家宴

芒见的傣族同胞信奉佛教，逢年过节都要来到佛寺听经念佛，“谷魂节”也不例外。这时候，佛寺的三个老和尚已作了充分准备，等喊谷魂的队伍来到佛寺前，他们中的一人就开始念经。我听不懂内容，料想一定也是在庆贺稻谷丰收吧。人们跪在佛寺前，聆听诵经，眼里饱含热泪，那一定是对来之不易的丰收的一种回望，也肯定有对来年更好的丰收的期待。一粒稻谷从种子到饭碗，要经过多少“汗滴禾下土”啊！同样，这个过程之中要有多少次的祭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苍天降雨，虫害远离，稻不倒伏。一粒稻谷总是让他们操透了心的。但“谷魂节”就要快乐，不提冥顽不化穗颈稻瘟，让人头疼不已的稻飞虱;不提稻谷枯病以及水稻病毒。年轻的小伙子们则在稻田里展开了抓鱼竞赛，稻田养鱼是芒见傣族同胞另一份丰收。在稻田里放养鱼，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而通过抓鱼赛等活动，“谷魂节”就更加丰富多彩。

“谷魂节”的高潮应该属于百家宴。下午3点多，就有人家将餐桌与凳子搬到广场，抢占有利位置，等活动一结束，百家宴就正式开始了。人们不分你我，围桌而坐。每户傣族人家都会拿出自己最满意的饭菜，既体现热情好客，也展示精湛厨艺。食客可以吃点这家的酸肉，再去吃点那家的牛肉小炒，主人家则忙着添菜添饭，当然也非常在意客人对自家饭菜的看法与意见。如果自己看出饭菜剩得多，自家支的餐桌客人坐不满，那女主人家就会不高兴了。她不会责怪客人，而会反思自己的厨艺哪些方面还有待改进。每家出的饭菜都不一样，可以说百家宴展示出来的就是芒见傣家人传统的菜肴。而作为主食的大米饭，是百家宴的看点，有些香甜可口，有些酥软筋道。

1傣族妇女在打扫村旁卫生，迎接节日的到来。

2傣族男同胞从村中的佛寺出发前往村子后面的山神那里进行为“谷魂节”的祈祷祭祀。

3“谷魂节”期间，傣族同胞到谷田迎接谷魂归来。

4傣族村一角。

5晨雾中的稻田。

6稻谷丰收了。

7芒見村的傣族小女孩。

8傣族村佛塔。

芒见傣族同胞的“谷魂节”活动除了欢庆丰收，还有更重要的内容，那就是把自己生产的优质有机大米推向市场。看着合作社几位年轻人忙着给米装袋，再看看现场进行直销的电商平台一直往上蹿的网购量，我感到芒见的谷魂已随车去了远方，去满足更多消费者对食物的追求。芒见的大米好销，得益于芒见良好的水源、生长周期较长、温和的气候（海拔1370米）和独特的土壤条件。在种植管理上，不施用化学肥料，而施用农家肥，对农田进行人工除草，不使用化学除草剂。

看着小南一脸兴奋，我知道，这个有着近千年稻作文化历史的民族，已让一粒米变成了脱贫的基石。芒见优质大米已成为抢手货、伴手礼，上了电商的榜眼，成了一份稻作文化的特别记忆。那些离开田野或打算弃农经商的芒见人，重又回到田野。大米可以改变贫穷，让生活芬芳。

TIPS

芒见自然村隶属于云南省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勐撒镇箐门口村委会。位于勐撒镇东边，距离村委会3千米，距离勐撒镇12.5千。村中有名特小吃，也有民宿，价格每晚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