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寂寞流年

安一心

一

其實在以前，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是自从我偷偷喜欢上隔壁班那个叫游牧的男生后，心里郁积的心事无法找人倾诉，我才开始把隐密的心思和悄然萌动的青春情愫藏在日记里。

那是一本带密码锁的厚皮日记簿，浅绿的封面，一株在风中摇曳的翠竹，有淡淡的雾霭弥散，仿佛整个画面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第一眼看见，我就心生欢喜，爱上这清新的画面，恰似我多愁善感的青葱岁月。

我庄重地在日记簿扉页写下：万千愁绪，细数流年。我知道，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曾经的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爱笑爱闹的小姑娘，但青春情愫的萌发不由自主，我控制不住会想他，会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会在经过他教室时，匆匆跑过，既想被他注意到，又不想被他看见，我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似乎每一刻都在改变，每一刻都既有甜蜜也有焦灼。

人群中又高又瘦的他那么耀眼，清俊的脸庞上虽有零星几粒青春痘，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帅，反而增添了几丝青春朝气，他的眉毛又粗又浓，英气十足，同学说那叫“剑眉”，我还喜欢他高挺的鼻子，就连他戴的钢牙套我也喜欢。他大笑的时候，牙套都会闪光。

二

知道游牧在学校附近的“未名教育”培训班补语文和英语后，我也刻意去报了名。

找爸爸要报名费时，他诧异地问我：“你不是很反感去补习班吗？”为了掩藏心事，我狡辩说：“你女儿要求更进一步，不行吗？你是不是心疼钱？”“哪里会，你爸哪会那么小气。来，要多少钱，我出。”爸爸豪爽地说。

我去报名时，指定要到游牧所在的班。接待我的老师为难地说：“那个班的人数较多，你换个班行吗？”我摇了摇头，随手拿出半期考的成绩排名。老师接过去，瞧了瞧，惊喜地说：“杜雨萱？你年级第二名？”

我点点头，心里想，这下该不会再拒绝我吧？我知道，所有的培训班都希望招到几个好苗子，以我的成绩，他们直接可以做广告了。果然，老师说：“行，行，你要去哪个班都行。”为了表示诚意，老师只收了我一半的报名费。

我进教室时，游牧正在读英语短文，他读得结结巴巴。见我进去，他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在最后一排找了位置坐，隔着一定的距离，我可以像游览一幅画般欣赏游牧的侧脸。

班里有一个我的同学，她见到我时惊叫起来：“你也来补习？”我点头，人都来了，难道来玩呀？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都考满分了，还补什么呀？”被她一嚷，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我。我的脸涨得通红，支吾道：“巩固一下。”

人群中，我瞥见游牧也是一脸惊奇，他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才转开。可是我什么也不愿说，只想把心中的喜悦藏在日记里——他终于发觉我的存在了。

三

在学校里，毕竟是隔壁班，我找不到理由去认识游牧，更不知如何才能与他搭上话。我是很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才女，优秀的成绩，只能让人觉得我是难以接近的。

其实大家都误会了，其他女孩会有的心思我也有，我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坚持，会有窃喜，也会害羞，在熟悉的同学面前也能谈笑风生。我知道，如果别人知道我喜欢游牧一定会大跌眼镜，毕竟他在众男生中并非最帅的，成绩也一般，可我无法解释，我就是喜欢他，远远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里也会怦怦跳，尤如小鹿乱撞。

我记不清楚这种感觉的萌发源于何时，可能是偶然的一次我看见了他孩童般灿烂的笑脸；也可能是某次他迎风奔跑时，被吹乱的头发拨动了我的心弦；或许是哪天放学后，我们同挤一辆公交车，他站在我身旁，我闻到了他身上男生特有的汗水味道……说不清，也记不清了，但我却是知道，我陷入了情感的旋涡，甜蜜又忧伤。

我尝试过克制自己，也尝试过把他当成普通的路人，但我无法欺骗自己，日记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下了我对他的关注，他的喜恶。有同学聊起他时，我会凑过去听，虽然我没说话，但能够多了解一些跟他有关的事情，我还是很开心。

四

我以为去了补习班，我们就能认识。可是接连两个星期的周末，他一上完课就走，休息时间里，他也只顾和男生聊游戏。我们隔着两米的距离，却像隔着银河。

有几次，我想主动跟他搭话，但终究是勇气不够。我不知道，主动搭话后，我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偶尔会把目光转向我，匆匆一瞥，又移开了。我无法捕捉到他的目光，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一个多月过去后，他还是他，我依旧是我。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常常希望他能主动来询问我作业，无论语文还是英语，我都愿意教他。可能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始终是没有主动找我说话。看着聚精会神上课的他，我心绪如云，自己构想了很多美好的画面，感动了自己，却又觉得心在微微地痛。

第一次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一个男生，我不知要如何做才好。我也无法想象，如果被父母知道，我报名上补习班，只是为了接近一个不理睬我的男生，他们会作何感想？爸爸一定会暴跳如雷吧，毕竟我一直是让他引以为荣的女儿。老妈呢？我猜想她会一本正经地告诫我，女孩子一定要矜持。

“爸妈会不会对我失望？我不知道。一定不能被发现，要不就完了。”合上日记，我起身伫立在窗前，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眼角莫名濡湿。

五

补习班的那个女生，因为我们原本是同学，跟我的关系倒是越来越近。通过她，我听到了一句让我心里发凉的话。她说游牧觉得，既然我成绩那么好，还来上什么补习班，纯粹就是来炫耀的。我愣了，怎么会这样？

那天的心情糟透了，再看游牧时，我竟觉得他好可恶，就连以前觉得他好看的脸庞，现在看在眼里，也只看到了无限凸显的痘痘，那么醒目。他实在是一个很平凡的男生呀，我怎么会情不自禁就喜欢上他呢？

“突然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幼稚，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跟我毫无相干的男生呢？我们连话都没有说过，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不懂，我到底是怎么啦？学业那么忙，我却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真不应该。我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我要忘记他，他那么平凡，一点都不优秀，哪值得我为他费那么多心思……”

我在日记里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写着写着，一滴泪，悄然滑落，砸在纸笔之间，晕开了笔墨，也模糊了我忧伤而暗淡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