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明亮

陈昕

我打小生活在市场，却过着与这个朝五晚九的地方不同的生活。

母亲心疼我，每天从家中起床都是踮着脚尖走路，洗漱也是弯着腰，关门去开店也不让那门有些许吱呀声，害怕哪怕一丁点儿的声响都会把疲惫了一周的我吵醒。偏偏我又最黏她，只要母亲一起床就跟着起了，陪她去开店，按母亲的话说，简直就像猫在注意老鼠一样。拗不过我，母亲便只好提早关店，傍晚六七点钟就打烊带我出去玩儿，然后回家睡觉。家里的店打烊得总是最早，母亲虽想多赚钱，却更喜陪我。

我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在我每月回家的八天里确也是常态。在学校呢，每晚十点晚自习下课打电话，她也总称自己在家休息。于是我也不以她的工作为苦活计，直到那次——

“妈，你的腿怎么这么硬啊！这青筋都聚在一起了！”我蹲在地上给母亲捶脚，焦急道。因为奶奶曾得过血栓危及生命，对于“血管”的东西我比谁都敏感。记得当时露天搭起的棚子在嗒嗒嗒地响——讨厌的雨，淅淅沥沥、犹犹豫豫，一点没有夏天的气魄。

不等母亲开口，隔壁阿姨就调侃：“你妈赚钱可勤咯！你不在的时候，店都开到十一点多哩！小菊，又在做啥好吃的给囡儿咧……”十一点多？可每次十点打电话给她时，母亲都略带睡意地告诉我她已休息了呀。母亲打着哈欠努力避开我的眼神，与隔壁阿姨交谈着。

在我的再三逼问下，母亲才透露她的“谎言”。

六点钟，对于夏天来说，还只是夕阳西下前的预谋罢了。门外大雨滂沱，密密麻麻拍打着雨棚，颇像千军万马飞疾而过，总归有些磅礴气势了。母亲抱怨着父亲偏偏这时候出差，不能来接我回家，雨这么大……一阵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此刻雨声的吵闹，母亲在这头皱着眉：“能不能早点，或者明天一大早我给你送去。实在不好意思，我女儿今天回来，我得陪她……”

“怎么了？”我问。“有个客人十一点要赶来拿油，我……”母亲支支吾吾，略带歉意。我扬起嘴角：“没事，我陪你一起等。”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母亲不放心地对电话那头说：“那要不然十点，好吗？”“好吧。”我看着母亲长舒一口气：“十点。”我们相视一笑。

从六点到十点，十分难熬，天色一点点沉暗，又再次被点亮。雨在七点左右就草草收场了，却没有出现红得炽热的晚霞与彩虹。压抑在地表下的暑气随清新的空气蒸腾而起，还有鱼腥味和泥土的味道。我假装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九点了，心里十分难受：原来母亲每天都是这么度过的……不断有顾客来，晚间的生意竟不错。我埋头拆箱子以打发那百无聊赖，后来竟弯到腰都直不起来了。母亲更是频繁地看钟，隔三差五地问我要不要吃什么东西，显得十分不自在。闲下来时她又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我写作业。

九点五十，那客户终于来了，小跑着，显得风尘仆仆。“实在抱歉……”母亲和他同时出口，又赶紧搬货，迈着飞快的小碎步，生怕晚了一分钟。将近两百斤的油压得她肩膀下垂，腿部的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十点的钟声敲响，母亲犹如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带着我骑摩托车一路往家赶。

路上，风拂脸而过，竟有一丝凉意。抬起头，星星很亮，月亮也是，我和母亲脸上都是。我想趴在母亲耳边，对她说：“妈，以后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可是我終没有说出口，只是把头靠向母亲。此刻，漆黑的夜幕上，星空明亮。

‖福建省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指导教师：郭培旺

母亲对“我”的疼爱体现在方方面面：为了让“我”多睡会儿，早早起床的她不允许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母亲虽然想多赚钱，但为了多陪“我”，她总是早早地打烊；怕“我”担心，母亲谎称自己每天都关店很早，可邻居阿姨的调侃，让“我”得知了真相。原来，每天母亲都要忙碌到深夜，如此日积月累，这才伤了腿。可母亲在店里究竟有多忙，有多累，直到“我”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才得以知晓。暑气蔓延，店里的顾客不断，母亲来来回回忙碌着，“我”无聊之下帮忙拆起箱子，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母亲呢？她要日日守在这里啊，从早忙到晚！晚上十点，母亲还要忙着搬货，将近两百斤的油压得她肩膀下垂，腿上暴起了青筋。原来，这才是“我”不在家时母亲的日常生活！为了儿女，天下有多少父母都是这样日夜辛劳着，而在接到孩子们的电话时却立刻换上轻松的语气，装作很清闲舒服的模样？这样一种爱，这样一种深情，足以让我们每个人的世界星空明亮！

【适用文题】爱的谎言；懂你；_______，我想对你说……（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