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发声”与新媒体的“农民叙事”
——以“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为考察对象

2019-03-18 23:48张爱凤
关键词:底层三农农民

张爱凤

一、引 言

在中国的当代语境中,“农民”不只是一个概念,也是一种身份,更是一种权力话语。“话语是有等级的,是一种支配社会实践主体的权势力量。”[1]新中国成立之初,为了大力推进工业化建设,在行政主导下形成了城乡二元体制,使得我国城市和农村长时期处于分离状态。在此背景下,城市与农村、市民与农民之间形成一种不平等的话语权力关系,城市、市民通常与富裕、先进、文明等话语相关联,而农村、农民通常与贫困、落后、愚昧等话语相联结。

在大量的文学艺术作品中,城市和农村也被建构成一种失衡的关系:一方面,相对于城市叙事,农村叙事明显不足,且经常与贫困、底层等关键词相联;另一方面,影视剧塑造的农民形象多数没有摆脱早期文学作品中的刻板形象,如心胸狭隘、观念落后、拒绝创新等。就主流媒体而言,三农题材的新闻不仅数量少,而且面临阅读/收视尴尬、地位逐渐被边缘化的困境。在当下媒体市场化深度推进、传统媒体艰难转型的背景下,很少有媒体将“三农”作为自己的主要经营突破方向。

在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互联网企业加快在三农领域的布局。智能手机、新媒体平台的发展,使得处于底层的农民群体有机会获得发声,从传统媒体时代的“叙事客体”转变为新媒体时代的“叙事主体”,从沉默的“他者”转变为自我表述者。

二、底层研究的兴起、发展与中国问题

(一)底层研究的理论溯源

从世界范围内来看,作为一种社会研究理论,底层研究(Subaltern studies)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印度史研究。Subaltern这个概念是从意大利马克思主义者安东尼奥·葛兰西(Antonio Gramsci)的《狱中札记》中借用来的。葛兰西提出用“Subaltern class(下层阶级)”指代欧洲社会中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的社会群体,主要是无产阶级。印度底层学派的代表人物古哈(Ranajit Guha)指出,印度语境中的“底层(Subaltern)”是指“南亚社会中处于从属地位的下层的总称,不论是以阶级、种姓、年龄、性别和职位的意义表现的,还是以任何其他方式来表现的”[2]。在这里,Subaltern被等同于庶民、下层、底层或人民。印度的庶民是以血统论为基础、以统治阶层为中心的种姓制度下的产物。古哈在《论殖民地印度史编纂的若干问题》一文中,又对“精英”“底层”等概念做了进一步解释,他认为,不具有精英特质的人就可以称为底层,“包括在这(庶民)范畴内的各种社会群体和成份,体现着全体印度人与所有那些被我们称为‘精英’的人之间的统计学上的人口差别”[3]11。这种“精英—底层”二元对立的概念及人群的模糊界定,显然是忽视了庞大底层人群内部的复杂性和多元性。

印度底层研究兴起的原因在于印度精英主义建构的历史学遭到质疑——底层民众在历史叙事中长期缺席与被漠视。印度底层研究不仅批判英国殖民主义的精英主义叙事,也反对源自本土的民族主义的精英主义叙事。“精英主义的历史书写不能解释印度的民族主义,因为它不承认人民在建立和发展民族主义方面独立于精英的贡献,更不用说去解释此贡献。”[3]5印度底层研究给予我们最大的启发是重新反思精英主义的历史观、学术观,拓展学术研究的新对象、新视角,弘扬底层研究的新价值,挖掘、书写、重新评价底层民众在历史进程中所发挥的作用。

(二)中国底层研究的路径

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中国的学者越来越多地关注本国的底层研究,主要遵循两种不同的路径。一种路径是以社会学家为代表,从社会分层的视角,提出了中国底层社会的存在。21世纪初,陆学艺主编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以职业分类为基础,以组织资源、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这三种资源的占有状况为标准,构建了划分社会阶层的理论框架,提出当代中国由十个社会阶层和五种社会地位等级组成,其中农业劳动者阶层与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者阶层位列底层。[4]在这个社会分层结构中,“底层”是指在政治、经济和文化资源的拥有方面都相当匮乏的阶层,处于社会阶层结构的最下层。孙立平进一步指出,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由于资源配置机制的变化,不同阶层之间的财富差距逐渐拉大,直接结果就是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底层社会。这个底层社会主要由贫困的农民、进入城市的农民工以及城市下岗失业人员为主体的贫困阶层组成,并不在整体性的社会结构之中,而是与其“断裂”的。[5]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当前我国仍然有6亿多农村人口、2亿多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从总的社会结构图形看,中国大体上还是属于底层基数比较大的社会结构,类似于一种“倒丁字型社会结构”或“土字型社会结构”。[6]综上所述,中国社会学视野下的“底层”与印度“底层研究”中的“底层”不是同一个概念,无论是现实层面还是学术层面,概念指向和内涵都迥然不同。但整体而言,农村、农民都与中国语境中的“底层社会”相关联。

另一种路径是引入微观政治学和印度“底层研究”的理论和分析框架,用来研究中国的底层问题。如近年来,中国的社会学者、政治学者尤其青睐底层政治研究,关注“底层社会与农民工的抗争性政治”“农民维权与底层政治”等,认为中国底层群体抗争的目标从“资源性权益抗争”转向“政治性权利抗争”。[7]除此以外,在文学领域,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涌现出“底层写作”“底层叙事”“底层文学”等诸多概念,“底层写作”究竟是“作家关于底层的写作”还是“底层人群自己的写作”,还存在着争论和分歧,但是“底层写作”成为一种备受瞩目的文学现象却是不争的事实。苏童、丁帆、南帆、蔡翔、罗岗等作家、评论家都密切关注这一现象,并参与讨论。批评家孟繁华认为,关于底层话题的争论“是继1993年关于‘人文精神讨论’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唯一能够进入公共领域的文学论争,因此关系重大”[8]。与此同时,新闻传播学领域也对底层人群和底层社会予以关注,一方面集中于大众传媒与农村、农民工城市适应性、农民工媒介素养等问[注]参见方晓红、郑欣、刘行芳等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的探讨,另一方面集中于媒体底层叙事的研究,如“社会转型期媒体底层叙事框架分析”[9]、群体性事件中“新媒体对底层社会的关注”[10]以及“媒体对底层群体的社会心理影响”[11]等。上述研究的成果凸显了底层研究的中国问题。

(三)“底层发声”:文化政治学视野下的中国底层研究

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步伐的加快,东、中、西部的城乡发展差异明显,社会学意义上的底层社会的内部分化在显著加大。一方面,江苏、浙江等东南沿海省份的城镇化率已接近70%,城乡差异不断缩小,农民生活已普遍比较富裕,而在中西部省份,集中了我国的大部分贫困人口,部分地区的农民生活依然十分艰难。另一方面,受国际金融危机等因素的影响,东部地区部分外向型、中小劳动密集型企业经营困难,在国家鼓励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政策引领下,大量农民工从城市返回农村,他们面临着重新创业、身份焦虑、农村再度适应性等问题。因此,当前中国的“底层社会”以及农村发展、农民状况,都呈现出复杂性、多元性的特点。

本文引入文化政治学的视角关照中国的底层社会。“文化政治”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的主要理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批评家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用“政治”一词指向的是“我们组织自己的社会生活的方式,及其所包括的权力”[12]。文化权力是“文化政治”的核心,“文化身份差异的存在导致了文化权力的生成,而文化权力的生成则使得文化政治的出现成为必然”[13]。“文化政治”将政治的内涵从宏观的制度、政党、阶级等社会关系,扩展到贫富、地域、性别、年龄、职业、教育等方面,与人们的文化身份密切相关。城市/农村、市民/农民、精英/草根等不同身份的群体之间建构的文化权力关系及其互动都属于文化政治的范畴。

文化政治学视角下的中国底层人群,尤其是农民群体,在既往的文化权力结构中处于弱势地位,掌握较少的文化资源,普遍缺乏话语权,是农民叙事中“沉默的他者”。尽管有作家、艺术家、学者努力“为底层发声”“为底层代言”,但是内含的精英立场以及叙事者与被叙事者之间身份、环境、生活经验等多方面的差异,使得这种“局外人”的发声与现实仍存在不小的距离。从设定的概念出发,“恰恰少了人”成为多数底层叙事的通病,叙事者总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底层人群。J.D.万斯书写的家族传记《乡下人的悲歌》,是来自美国底层社会的作者本人的自我表述,是一种“局内人”视角。作者虽然通过努力突破了阶层区隔的藩篱,但是大多数乡下人仍然摆脱不了世袭的贫困,出身犹如一条与生俱来的枷锁紧紧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底层不只是缺失物质财富,还有身份认同的焦虑、文化资源的匮乏和话语权利的丧失。

第4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12月,我国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38.4%,农村网民规模为2.22亿人。农民通过智能手机上网,频繁接触新媒体并积极发声,成为叙事主体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本研究力求以“底层发声”范式突破原有的“为底层发声”范式,重点关注新媒体中的“农民叙事”,即农民作为主体的叙事。

三、乡村振兴战略与新媒体“农民叙事”

近两年来,“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创作群体的崛起,不仅是国家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和相关政策引导的结果,也是新媒体给农村、农民带来的发展机遇,更是“底层发声”“农民叙事”的新突破,是新媒体时代一种新的文化权力关系的建构。

(一)从三农问题到乡村振兴战略

三农问题和乡村振兴战略是新媒体“农民叙事”的前景和背景。三农问题一直是中国发展中的基本问题。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就是要不断解决“挨打”“挨饿”“挨骂”这三大问题。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农业问题是核心,解决中国人民的温饱问题,即“挨饿”问题一直是中国共产党工作的核心问题。2000年3月,时任湖北省监利县棋盘乡党委书记的李昌平上书朱镕基总理,反映“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引发全社会对三农问题的关注。在此之后,三农问题成为学术界的热点问题,持续至今。学界研究的重点在于分析三农问题的形成原因,提出解决三农问题的路径,如保护农民利益、统筹城乡发展、调整国民经济结构、建设农村基础设施等。[14]据《人民日报》2018年12月31日的消息,2018年,中国粮食总产量达13 158亿斤,人民的温饱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但农民和农村仍然存在较大问题,具体表现在东西部农村发展不平衡,大量青壮年人口流失导致农村空心化,城市化进程中农村生态环境遭到破坏,乡村文化断层,乡村教育凋敝,农村留守儿童成长发展受影响,农村空巢老人的生活得不到保障等。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认为,人民是推动发展的根本力量。因此要解决好三农问题,关键是要解决人的问题,即农民的发展问题,不只是经济问题,还有文化、心理、身份认同等问题。这也是在中国的社会阶层结构中,普遍处于底层的人群共同面对的问题。

2017年,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强调三农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2018年1月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正式发布并实施,提出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等指导思想。而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基本原则包括: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切实发挥农民在乡村振兴中的主体作用;坚持乡村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建设方面全面振兴等。由此,农村、农民、农业的发展与全面振兴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201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提出要实施“互联网+”的现代农业行动。在移动传播时代,无论是从政治层面,还是从经济层面,或是文化层面,新型互联网企业都积极谋求在乡村振兴的系统性工程中担当重要角色。

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2年3月,是国内较早将人工智能应用与移动互联网场景相融合的科技企业之一,旗下有今日头条、西瓜视频、抖音等多个产品平台。2018年7月2日,活跃用户超过2亿的今日头条在广西苏塘村举办了一场“离农村最近”的发布会,首次发布了《2018三农信息普惠服务报告》。报告指出,三农信息已经成为今日头条平台最受欢迎的类别之一,头条号、西瓜视频、微头条、悟空问答等头条系产品线平台内拥有3万多名三农创作者,在2017年发布了80万篇文章,上传了40万个视频,内容阅读和播放总量高达240亿次。在发布会上,今日头条还宣布开启5亿元补贴三农创作者的“金稻穗计划”,加大对原创优质三农内容的流量倾斜。这可以看做是互联网企业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布局与发力。

(二)移动互联网助推短视频的发展

随着一二线城市智能手机市场趋于饱和,华为、小米等一批国产手机厂商大力开拓了小城镇及农村市场。4G网络技术的成熟、WIFI的日益普及以及手机上网资费标准的下调,三大网络运营商在农村地区大力建设网络基础设施,移动服务网点的布局及服务功能日益完善,农村网络用户获取信息的方式更加便捷。

第4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底,网络短视频的用户规模达6.48亿,用户使用率为78.2%。智能手机及各种视频剪辑软件的普及,以及众多短视频APP的出现,使得普通大众有机会参与到网络短视频中。他们既是网络短视频的用户,同时也是内容的生产者、传播者和评论者。网民参与制作的短视频具有“草根、短小、娱乐、互动、亲民”等特点。快手、抖音、火山等短视频平台,成为网民排遣压力、展示自我、分享生活、表达情感、娱乐狂欢甚至创新创业的新平台。

与影视剧、电视节目等专业化、精英化的媒体产品单一地从城市流向农村不同,网络短视频的生产和传播呈现出大众化、草根化的特点,农村用户反映田园生活、风土人情的短视频也从农村流向城市,让城市人看到原生态的乡村中国。精英/草根、市民/农民等不同身份的主体都可以广泛深度地参与网络短视频,这体现出新媒体时代的UGC(User-generated Content)对传统媒体时代的OGC(Occupationally-generated Content)的挑战。

与城市网民相比,农村网民接触网络相对滞后,掌握的网络技能也很有限,日常生活中能够展示自己的机会和平台也不多。因此,观看、拍摄、发布短视频,作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更容易深度嵌合在农村网民的生活中。由于早期短视频准入门槛的降低以及内容把关的宽松,再加上短视频流量的收益及直播粉丝打赏的激励,一些拍摄粗糙、内容低劣、价值观扭曲的短视频也得到传播。在腾讯网上一篇名为《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的文章中,作者批判了快手平台中来自农村用户上传的各种以猎奇、残酷的自虐、低黄段子视频求关注的扭曲现状,认为这样的“底层发声”是低俗、粗陋、荒谬而残酷的,没有缩小反而是加速拉大了城市与农村之间的距离。

(三)三农短视频与“农民叙事”的崛起

在国家行政部门的整治下,众多互联网企业重新布局短视频,而用户体验及观赏评价也在倒逼短视频内容生产不断提升专业性。经历过早期的野蛮生长之后,优质内容、良好的用户体验、差异化的产品定位成为网络短视频平台间的竞争策略。

在今日头条的视频产品线中,1分钟以下的视频被归为“小视频”,多在抖音平台播放,1 分钟以上、10分钟以下的视频被归为“短视频”,多在西瓜视频平台播放。在国家宏观政策引领以及短视频差异化发展的思路下,近两年,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创作群体异军突起。基于Python爬虫数据分析,截至2018年底,粉丝数大于1万的三农达人已经超过800个。从地域分布来看,三农达人集中于湖南、河南、山东、四川、贵州、江西、甘肃、陕西等中西部省份。其中,涌现出“乡村小乔”“巧妇9妹”“乡野丫头”“农村四哥”“我是小熙”“农村阿凯”“我的农村365”“布衣小童”“农民王小”“胖胖瓦罐”“陕北二后生”等一批粉丝数量从几十万到几百万的三农短视频创作者。他们制作的短视频不仅反映了不同地区的农村发展、农民劳动生活场景及风土人情,同时也成为表达自我、运用新媒体创业的载体。

依托新媒体平台的三农短视频及其“农民叙事”,是一种新的媒介文化,是本文力求关注的“底层发声”。从“农民叙事”的内涵来看,包括了叙事的主体,即三农短视频创作者;叙事的内容,即他们的短视频表达了怎样的内容;叙事的方式,即他们是如何记录和表现三农问题的;叙事价值,即他们的短视频生产传播产生了怎样的价值,等等。

四、三农短视频中“农民叙事”的多维度分析

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是世界三大农业起源中心之一。农民在中国的历史发展上具有重要而特殊的地位,创造了底蕴深厚、博大精深的农耕文化。但由于农民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表达能力有限,因此,他们通常难以自行书写和表达。在中国的文学艺术作品中,农民常常成为诗人、艺术家的创作对象。考察近百年来的文艺史,可以看到农民一直是作为“被表述者”的身份出现的。农民从传统媒体时代的叙事客体到新媒体时代叙事主体的身份转变,是最具文化政治价值的:一方面,体现出“底层研究”中挑战精英主义叙事、挖掘底层民众叙事的立场;另一方面,也体现出新媒体时代文化权力关系的重构。

(一)被表述者:百年文学史中作为叙事客体的农民

1.被批判的旧式农民

翻开百年文学史,可以发现“书写农民”是其中一种重要的创作潮流。从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起,鲁迅就被认为是“发现”“书写”农民的第一人,为中国文坛塑造出一系列典型的农民形象。《故乡》中的闰土、《祝福》中的祥林嫂、《阿Q正传》中的阿Q等个体形象和未庄人、鲁镇人的群体形象,虽形象有异但灵魂相似。鲁迅借助塑造的农民形象,注重在精神层面解剖国人的灵魂,深度揭示国民的劣根性:善良朴素却又愚昧落后、思想钝化,辛劳勤俭却又生活贫困、因循守旧,此外政治心态淡漠、狭隘自私的特点也尤为明显。费孝通说:“一个在乡土社会里种田的老农所遇着的只是四季的转换,而不是时代变更。一年一度,周而复始。”[15]早期的精英立场使鲁迅将包括农民在内的民众看做是“庸众”,不是变革的阻力,就是无聊的看客。文化精英们对旧时代的农民普遍流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心。

2.政治概念化的“农村新人”

1942年的延安文艺座谈会确立了“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宗旨和思想,此后涌现出一批书写农民的作家,如赵树理、李季、柳青、周立波等塑造了一批符合当时政治及现实要求的“农村新人”,如《小二黑结婚》中的小二黑、《王贵与李香香》中的王贵、《创业史》中的梁生宝、《暴风骤雨》中的赵玉林等。文化大革命期间,《金光大道》等作品出现,而高大泉(指“高、大、全”)这个“农村新人”的亮相,则标志着“假大空”的人物几乎全盘占领中国文坛,极“左”思潮达到鼎盛。“高、大、全”的“三突出”成为创作的最高典范,是“塑造人物的重要原则”。[16]这一阶段作为叙事客体的农民形象都带着强烈的政治性、符号性、公式化、概念化特性,脱离了真实生活。

3.底层的苦难人群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文艺作品中的农民形象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从高晓声的“陈奂生”系列,到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从电影《黄土地》到农村三部曲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古船女人和网》,从路遥的小说及同名影视剧《人生》《平凡的世界》,到近年来颇受关注的《白鹿原》等,这些文艺作品都塑造了不同时代出身寒微却努力与命运抗争的农民形象。

21世纪兴起的文学“底层叙事”,虽然形成了较大的影响力,但是总体而言,文化精英们都着重展示底层人物尤其是农民的贫困、不幸以及在城市化进程中失败的境遇,如男性农民工在城市底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且生活艰难,没有尊严;极少数女性农民工因为学历、技能所限,被迫或主动地靠出卖自己的身体维生。这些作品想象和渲染了农村小人物悲惨的生活情状和失败的命运,也放大了贫困出身决定命运的宿命论和农村人进入城市后迅速异化的生活观与价值观。为此,评论家张光芒认为,作为一种思潮性的概念,“以底层的人”为核心的“底层叙事”要转向“人在底层”进行价值重构的新的叙事。[17]

综上所述,百年文学史作品中“农民叙事”的主体,本身都不是农民,且鲜有以第一人称进行叙述的,这些作品都是专业作家、艺术家以文化精英的身份在想象农民、“书写农民”,“农民”都是作为叙事客体即被表述者的形象出现的。

(二)表述者:三农短视频中作为叙事主体的农民

智能手机及各种便捷、易操作的视频软件的普及运用,使得农民有可能以影像叙事主体的身份出现。他们不需要自己的代言人,而直接以第一人称“我”的身份在视频中进行表达,凸显了叙事的“主体性”。

目前,在今日头条平台上从事三农短视频的创作者大多来自农村、生活在农村,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今日头条基于平台2018年以来3.2万名三农创作者相关数据生成画像,多维度地展示了今日头条三农创作者的来源分布、内容偏好、收入分布以及流量情况等各类信息。画像显示,农村、农民、脱贫、振兴,是2018年最常出现在三农创作者标题里的4个关键词。纵观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的创作者,呈现出三个方面的特点。

1.敢于创新的青年农民

与文学史中经常受到批判的思想保守、观念陈旧的旧式老农民不同,三农短视频创作者以80后、90后的青年农民为主。他们普遍接受过中等乃至高等教育,如“乡村小乔”“乡野丫头”“布衣小童”“我的农村365”“我是小熙”“农村阿凯”等。他们生长、生活在农村,积极拥抱新科技、新媒体,通过自学拍摄短视频,运营自媒体表达自我、反映农村,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作为叙事主体身份的农民群体。

“乡村小乔”是一名来自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农村的姑娘,她以“心有所向,何需远行,乡村也可以有诗和远方”作为自己的账号简介。截至2019年4月18日,她的粉丝数达到328万,每个视频的播放量都在20万左右,是名副其实的乡村“网红”和意见领袖。“乡村小乔”形象清秀俊美,受过高等教育,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创业。她关注农村农业发展和农民致富,以自己的自媒体为平台,努力讲好家乡的“乡村故事”。除此以外,她还把国家的乡村振兴战略自觉融入短视频的创作中,为家乡的百合花种植业作形象代言,向全国各地的网民介绍家乡新农村的生态文明建设、生态家园建设,并且助推当地的农副产品通过电商平台销售全国。“乡村小乔”是乡村振兴战略“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切实发挥农民在乡村振兴中主体作用”原则的现实体现。

2.自觉的农民“身份认同”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身份认同是指个体对自我身份的确认以及对所归属群体的认知(自己所归属群体的共同性与其他群体的差异性的认知),是由主观认同和客观认同共同组成的,简单来说,身份认同回答了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归属于哪个群体?

与游走在城市和乡村之间时常形成身份焦虑的农民工不同,三农短视频的创作者对自己的农民身份有着自觉而明确的认同。一方面体现在账号名称中凸显自己的农民身份,如“农民王小”“农村阿凯”“农民小天天”“乡野丫头”等;另一方面也体现在短视频的选题及内容上对三农问题的自觉关注。“农村阿凯”的创作者刘志凯是一名90后,放弃了在天津打工的工作,回到家乡河北涉县井店镇刘家村创业。他用镜头记录自己的家庭、家乡和农民的日常生活和劳动场景,如上山垒梯田、采花椒、挖野菜、新农村的文化建设、农村孤寡老人的生活等,也在视频中表现出“深爱着家乡,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的强烈身份认同情感。同时,他对于所生活的太行山区的历史古迹等文化内容有着自觉的记录和传承意识。通过短视频,“农村阿凯”展现出积极向上、精神昂扬、勤奋进取的农村新青年形象。

今日头条还通过“三农达人团成员”“三农合伙人”的身份,将这些三农短视频的创作者建构成一个农村叙事的“精神共同体”。“个体从精神共同体中获得精神情感满足的同时,产生了对精神共同体的强烈归属感,在与精神共同体的感通合一中,体验到了人的真正生存意义。”[18]“精神共同体的建构,关键在于情感凝聚力和群体团结精神的形成。”[18]三农短视频创作者互相关注账号,通过在视频下留言或线下活动的方式互相鼓励和合作,形成一个基于今日头条短视频平台的“农民叙事”的精神共同体。

3.强烈的叙事主体意识

基于近年来开展的“新农村建设中的文学参与”调查和访谈活动,文学评论家何平指出,当前“新农村建设中以农民为主体的文学表达相当薄弱。在今天的农村题材文学构成中,农民本位的文学表达,尤其是农民自己参与的文学创作的份额很小。农民自己的文学书写还停留在很低的层面上”[19]。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文学创作需要创作者具有深厚宽广的生活体验、敏锐缜密的思维逻辑、流畅生动的语言表达,这种高度专业性的文学叙事,不仅对农民来说要求很高,对于一般大众来说也是很难的。

相较于农民本位的文学书写,短视频的创作更容易让农民获得叙事主体的身份。在三农短视频中,创作者通常会以出镜记者的角色直接面对镜头,介绍、报道自己的家乡和日常生活,并加入创作者更多的真情实感。如“我的农村365”中的贺子、大伟和雷哥,是生活在河南省周口市的三个农村小伙子。其中的贺子通常在短视频中担任出镜记者或外景主持人的角色。他在镜头前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亲和力、互动性都很强,这和传统刻板印象中木讷、拘谨的农民形象完全不同。“我的农村365”通过短视频分享他们的农村日常生活,传授网民种植农作物的经验,展现豫中地区农村真实的劳动生活场景。在刚刚结束的中国首个移动互联网领域三农信息奖项“金稻穗奖”颁奖典礼上,“我的农村365”获得山货助农增收内容奖。

年轻、务实、创新、主体性强,是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创作者的共同特点。这一群通过今日头条自媒体平台成长起来的新时代农民,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主体和先行者。他们用新技术和积极开放的心态实现了从传统农民“叙事客体”身份到新时代农民“叙事主体”身份的转变。

(三)叙事内容与方式:日常生活实践与纪实性的微观叙事

“乡村”“田园”在中国的古典诗词中都是富有诗意和审美性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这些描写乡村田园风光的诗句给久居城市的人以丰富的乡愁记忆和心灵抚慰。然而,这样的诗词往往以审美性的想象抽离了真实、丰富的农村生活场景。

传统的学术研究重心聚焦于宏观的社会制度与宏大叙事,对日常生活关注不够。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通常被认为是平庸、琐碎、无意义的。社会学家米歇尔·德塞图(Michel de Certeau)强调日常生活实践的重要意义,认为需要深入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中去挖掘有价值的力量,而不是像站在高楼上俯瞰街上的行人那样去对待研究对象。

与文化精英擅长的宏观叙事不同,也与快手平台以娱乐、搞笑、猎奇等赚取流量的小视频内容不同,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以日常生活实践与纪实性的微观叙事作为农民叙事的内容与表达方式,体现出对以往刻板化、单一化、概念化的农民叙事方式及内容的突破。

由于三农短视频创作者都是农民,平时生活劳动的范围都很有限,因此记录农村家庭日常生活的内容占据了今日头条三农短视频的大部分。“布衣小童”是中国首个农村儿童成长日记专栏。短视频以每日记录、更新的方式展示了一个农村儿童小欧的成长历程以及其与家人、邻里的日常交往活动和当地的民俗风情。“布衣小童”短视频的创作者是小欧的父亲,一位高中辍学却成长为知名网络作家的90后青年,这是一个富有个性的新时代农民青年。他把黄河下游地区的新农村风貌、农民的日常生活实践,将选题策划、画面剪辑和配乐融入短视频中,表现出强烈的审美性。正如网民留言:“看老人孩子,看乡村风情,看农村风貌,看山看水,总是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这才是最接地气的农村生活。”此外,“陕北二后生”“农村肉娃”“东北牛二条”“农民王小”“我是小熙”“田野果果”等,也全景式地展现了陕北、晋北、东北、苏北、鲁南地区农村家庭的日常生活,有艰难困苦的一面,更多的是和谐温馨的一面。在文化精英们看来,日复一日的农村家庭生活过于琐碎,难以产生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但是短视频通过影像的方式,记录和保存了一个个农民家庭最真切的生活和日常记忆,这是与国家宏观叙事相对应的底层微观叙事,是以往历史文化中最缺失的内容。国家、社会、时代的“记忆史研究不仅需注重大事件、大人物的研究,也要加强不同社会群体的研究,即发掘出底层社会记忆”[20]。

此外,农业种植与农民日常劳作也是三农短视频的主要叙事内容,如黑龙江的“农民王小”黑土地上养鹅,“陕北二后生”黄土地上种小米,广西“巧妇9妹”大山深处采荔枝,湖南“乡野丫头”侗寨采茶,河南“我的农村365”田间种西瓜,山东“布衣小童”黄河岸边收山药,等等。三农短视频真实记录并展现了生活在广袤土地上勤劳朴实的农民们日常的劳作场景,在充斥着都市剧、玄幻剧以及娱乐真人秀节目的荧屏中,照进了一缕清新的阳光。正如网民评论的那样,“最朴实的老百姓”“种地艰辛,生活不易”“农民真辛苦,农民真伟大”“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等等。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三农扶贫达人如“胖胖瓦罐”“乡间味道”等,主要关注和帮扶农村困难人群如孤寡老人、贫困家庭、残障人群、留守儿童等,这是三农短视频中非常有价值、有温度的内容,让都市人看到了农村最底层人群的真实生活。三农短视频创作者,以“局内人”的视角记录和反映三农,是立体而真实的,是形象而具体的,不同于影视剧中被想象和建构出来的概念化、模式化的农民与农村。

(四)叙事价值:实现文化、经济、技术的三重价值

三农短视频的生产与传播,成为移动互联网时代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一种突出的新媒介文化现象。知名的三农达人,如“巧妇9妹”有338万粉丝,“乡村小乔”有329万粉丝,“乡野丫头”有200万粉丝,“我的农村365”“农民王小”分别有160万和145万粉丝。众多的粉丝数量让这些农民获得了三农意见领袖的身份和一定的话语权,他们的短视频生产传播也实现了文化、经济、科技三方面的价值。

1.文化价值:独立于消费主义、城市中心主义的乡村叙事

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步伐的加快,以及媒体市场化程度的加深,当前的大多数影视产品都是以城市受众群为主要收视目标的。都市剧如《欢乐颂》《我的前半生》、双十一淘宝晚会、明星真人秀等节目以及各种商品广告,都在向观众倾销着消费主义、城市中心主义的价值观。即使是在一些涉及到农村、农民的节目中,如《变形计》中依然有着强烈的城乡二元对立、城市优越于农村的城市中心主义价值观的存在,而在《向往的生活》中,农村、农民都被设计成了一种隐秘的、沉默的背景。为此,有识之士发出了“谁来讲述乡村故事,谁来讲述农民故事”的感慨。

三农短视频的观看用户主要是农村人、向往农村生活的城市人以及处在转型发展期的青年农民。三农短视频反映了视角平等、内容丰富、价值观朴素、人情关系和谐的乡村生活,展示了一批年轻有为、积极乐观、努力创新、富有个性的新时代农民形象,并且以影像的方式保存了不同地区的乡土民情、方言古迹以及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是一种独立于消费主义、城市中心主义的“农民本位”的乡村叙事,对于新农村的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2.经济价值:乡村振兴战略下的“互联网+精准扶贫”

在过去的若干年里,经济和文化上的双重贫困一直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底层的农村和农民。在传统媒体的三农新闻中,“精准扶贫”通常是关键词。今日头条平台方通过“三农合伙人”计划、“金稻穗计划”,对三农短视频创作进行政策扶持与资金激励。三农短视频创造的经济价值,一方面体现为平台收益分成、粉丝打赏、广告植入等带给创作者的收益。根据今日头条西瓜视频创作者运营负责人盖小静透露,2018年在西瓜视频年收入达50万人民币的创作者已经超过600人,月收入5万以上的创作人数平均每月增长18%。另一方面的经济价值体现为互联网科技带给农村的精准扶贫。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让散落在山野村落的农产品信息集聚到平台,并通过短视频予以展现,然后通过电商平台销往全国,为创作者及所在地区的农民带来经济收益。如来自四川省内江市资中县的90后“型男行走乡村”,曾经是个打工仔,之前的每一次创业都以失败告终。2017年春节,“型男行走乡村”头条号开通,发布记录家乡风土人情、农村生活的短视频,很快就吸引了百万粉丝。借助粉丝的力量,“型男行走乡村”拓展了电商业务,为附近农民销售各类特产,总销售额超过500万元。“巧妇9妹”依托西瓜视频的智能分发及电商平台,帮助当地农民销售水果300多万斤。“乡野丫头”“农村阿凯”“乡村小乔”等用视频全景记录新农村建设,扩大了家乡的知名度,间接拉动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为此,三农达人成为农村青年的偶像,三农短视频创作也成为众多农村青年谋求创业转型发展的新路径。

3.技术价值:缩小城乡之间的信息鸿沟

“信息鸿沟”或“数字鸿沟”是指信息技术富有者与贫困者之间存在的差距。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平台布局三农短视频,如快手启动“幸福乡村”计划、火山启动“火苗计划”。正如今日头条创始人张一鸣(曾先后入选《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的创业者”和《财富》“中国40位40岁以下的商业精英”)所说,互联网科技公司除了完成商业运营之外,还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互联网企业正努力通过打造自媒体平台,通过措施激励、技能培训,鼓励更多的城乡用户平等地参与其中,关注三农、交流信息、展示自我,从而缩小信息鸿沟。今日头条发起的扶贫公益项目,旨在扶持贫困地区今日头条用户生产优质的内容。创作者通过短视频展示新时代农民风采、新农村建设成果,助力国家实施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战略。三农信息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和海量用户群体,进行精准扶贫的信息对接,加快农民脱贫致富的步伐。

五、总结与反思

三农短视频创作群体的崛起和农村叙事主体的确立,是乡村振兴战略及互联网科技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对于美丽乡村的经济、生态、文明、文化建设都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当前的三农短视频创作及农民叙事中,依然存在不少的问题。首先,三农短视频创作者多数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创作水平参差不齐。由于多数三农视频创作者都是围绕自己的家庭、所在村庄进行选题、拍摄,一两年之后,新鲜的题材已经拍摄完毕,大量重复的题材使得内容的新鲜度下降,也直接影响了用户的观赏体验。题材同质化、拍摄手法单一、质量良莠不齐等问题日益凸显,严重影响三农短视频的可持续发展和农民叙事水平的提升。其次,受制于自身创作能力、平台流量控制,以及粉丝的观赏喜好等,大多数三农短视频创作者都是以记录日常生活为主,较少对农村存在的一些问题尤其是公共问题,如乡村教育、农村养老、农村生态等进行重点关注和深入反思,导致短视频的趣味性有余、思想性不足。此外,三农短视频对电商平台的过度利用以及在短视频中大量推销商品,也在某种意义上影响了用户的观赏,偏离了三农短视频的创作初心。

不管是从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宏观层面,还是从推动三农短视频可持续发展的中观层面,以及从提升三农创作者叙事水平的微观层面,政府、学界和业界都应该积极关注三农短视频这一创作现象及其创作群体,并且能够予以积极的智力支持,如政策激励、技能培训、团队建设、媒体宣传、平台互融等。只有这样,才能让三农短视频以及新时代的农民叙事更有生命力和影响力。正如米歇尔·德塞图在《日常生活实践》中所说:“如果能使日常实践不再仅仅被视为社会活动的模糊的背景,如果一系列的理论问题、方法、概念和视角,通过进入这一模糊的背景,能够得到表述,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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