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旷世名著背后的无奈初恋

2019-03-15 02:01麦叔
阅读与作文(高中版) 2019年2期
关键词:穷小子菲茨杰拉德盖茨

今天,想问大家一个扎心的问题:如果和初恋重逢,你会对他/她说什么?有些小年轻也许会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而成熟如麦叔的人,大概会淡淡说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无论是遗憾还是释怀,场面大多是温情的。但有一个大作家却不一样,当他和初恋重逢时,对方问他:“你的作品里面,哪个女性的原型是我?”他满身酒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你觉得你是哪个婊子?”这个无礼的酒鬼,就是《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作者,美国爵士时代最负盛名的作家 ——菲茨杰拉德。

村上春树曾说:“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小说。倘若我只能读一本书,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起的盖茨比》。”

这个故事可不止村上春树一个迷弟,海明威、塞林格也曾为其疯狂安利,从1925年出版至今,《了不起的盖茨比》一直备受文学界追捧,根据其改编的电影、话剧也经久不衰。但很少有人知道,作者菲茨杰拉德把初恋骂作“婊子”的秘密,就藏在这本书里。

01

“穷小子别想打富家千金的主意!”

1896年,菲茨杰拉德出生在美国明尼苏达州一个天主教家庭。他的家族曾经富有阔气,但传至父亲这一代时已辉煌不在。在菲茨杰拉德13岁时,父亲的家具生意破产,他彻底成为了一个穷小子。但也就在那一年,菲茨杰拉德第一次在校报上发表自己的作品,并从这时开始立志成为一名作家。17岁时,在亲戚的资助下,菲茨杰拉德上了美国东部高等学府普林斯顿大学。这是一所贵族式学校,学费不菲,但菲茨杰拉德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他逃课、挂科,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设法跻身最高级的俱乐部。

为了摆脱自己“穷小子”的标签,融入上流社会,他还特意改变了自己的口音,满口“高级”英语的腔调。颜值过硬、谈吐风趣的菲茨杰拉德很快混得风生水起,他成为派对之王,俘虏了众多姑娘们的芳心。但在19岁时,菲茨杰拉德邂逅了一个女孩儿,才第一次体会到了灵魂被击中的心动。这个17岁的女孩儿名叫杰内瓦·金,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富家千金,但门第的差异并不能浇灭两个年轻人爱情的火焰,他们开启了一场炽热的“异地恋”。

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一样,菲茨杰拉德和杰内瓦·金用频繁的通信来表达彼此的爱意,保持着爱情的温度。在彼此相识一个月的时候,杰内瓦·金就在日记中写道:

“斯科特是完美的情人,我疯狂地爱上了他!”

在这期间,菲茨杰拉德曾几次混到贵族女校中,只为和杰内瓦见上一面。直到1916年的秋天,他去杰内瓦的家中时,杰内瓦的父亲告诉他:“穷小子从来就不应该打富家千金的主意!”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菲茨杰拉德的自尊心。

在家人的反对下,两人的感情不得已告一段落 —— 而没有结束的,是菲茨杰拉德对杰内瓦长达一生的怀恋。菲茨杰拉德去世后,他的女儿在一个标记为“绝对私密”的档案夹里找到了227页打印稿——这些全部是杰内瓦·金的来信。多年前,当这对恋人分手时,要求彼此互相销毁从前来往过的书信,杰内瓦·金照做无遗,但菲茨杰拉德却将初恋的信件珍藏了一生。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遗忘。

原来,恶言相向、耿耿于怀的那个人,才是最放不下的。

02

功成名就时,我的身边却不是你

1915年,喜剧《邪恶之眼》在全美巡演,作品大获成功,受到极大的追捧。巡演进行到芝加哥时,报纸如此描写当时的盛况:“三百名年轻的小姐占着剧院的前排。演出结束时,她们站起来,向演员抛着花束。”然而,作为歌舞剧词作者以及编剧的菲茨杰拉德,由于成绩过差,被勒令休学的同时,也被禁止参加巡演。

失恋与失学的双重打击,使菲茨杰拉德决心以参军的方式退学,但还没等到他上战场,一战就结束了。在军营期间,他再次动笔,写下一部有自传体性质的小说《浪漫的自我主义者》。和往常一样,这部作品被出版社拒之门外。但在这之后不久,菲茨杰拉德遇到他人生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女人 ——泽尔达。

出生于1900年的泽尔达比杰拉德小四岁,拥有着美国南方所孕育的奔放不羁天性。与初恋杰内瓦·金相似,泽尔达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她的父母请来了最好的舞蹈老师教她芭蕾,最好的语言老师教她法语。

在与泽尔达热恋的期间,菲茨杰拉德收到了杰内瓦婚礼的请帖。

菲茨杰拉德没有出席婚礼,但邀请信被他贴在一本永久珍藏的剪贴簿上,剪贴簿的第二页是芝加哥报纸对婚礼的报道——杰内瓦的侧面像占了报纸的一整版。也许是受了刺激,菲茨杰拉德立即决定向泽尔达求婚。

历尽人世繁华,把人生当做游戏的泽尔达对这位年轻英俊的一等中尉的求婚视作笑谈一桩。但女方的父亲没有直接将穷小子拒之门外,而是对他提出了要求:“如果你能功成名就,满足我女儿往后的富裕生活,我便不会反对你们。”然而,当时的菲茨杰拉德家徒四壁,拥有的只有从出版社退回来的、无人问津的小说。

“穷小子从来就不应该打富家千金的主意。”——这句话再次像噩梦一样,笼罩在菲茨杰拉德头上。

千里马也需伯乐相助,一位慧眼识珠的编辑看到了菲茨杰拉德的潜力和才华。在编辑的建议下,菲茨杰拉德将旧文改写,并更名为《人间天堂》。故事里,一位西部青年因追求一位名门千金被拒绝后而选择参军,回来之后,他与另外一位女子相恋,但最后,伊人变作他人妇。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样,这个故事的影射不言而喻。小说的结尾是一段自嘲:“我了解我自己,但也就如此了。”这个故事是悲伤的,但在现实生活中,菲茨杰拉德带着这篇小说傲然走入文坛,并以此抱得美人归。

短短一年之内,《人间天堂》再版十二次。各大杂志社纷纷向他约稿,菲茨杰拉德一跃成为美国当时最负盛名的作家。1920年4月3日,菲兹杰拉德和泽尔达在纽约著名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结婚。美国的二十世纪,夜夜笙歌、衣香鬓影,后来的人以“爵士时代”作为这一时期的代名词,而菲茨杰拉德夫妇无疑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显著的标志。这一次,菲茨杰拉德用自己的笔赢得了体面的生活和爱情,只可惜,身边陪伴的不是杰内瓦。

这让我想起《东邪西毒》里的一段话:

“在我最好的时候,我爱的人不在我身边,如果时光能够重来,那该有多好。”

03

与魔鬼交易才华的天才作家

三十岁之前,菲茨杰拉德夫妇的生活一直都是春天。在1919年至1929年间,菲茨杰拉德的年收入一度高达25000美元,相当于当时一个教师年收入的20倍。夫妻俩纵情欢乐,挥金如土,还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快让家里的经济亮起了红灯。为了维持奢华的生活方式,菲茨杰拉德不得不和好莱坞打交道,创作自己并不喜欢的剧本,并一再迎合市场修改。酗酒的毛病也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生活,他拖稿、爽约,很快失去了杂志和出版社的信任,生活再次变得艰难起来。年少时代受到的羞辱成为菲茨杰拉德心中不堪回首的苦痛,他的才华逐渐被酗酒的恶习和自己的放逐榨干。与此同时,他逐渐发现泽尔达在文学上的天赋才华与自己势均力敌,他的自卑和好胜心不允许自己被妻子超越。

起初,他以赚得更多稿费为名义,让妻子以他的名字发表文章;后来,他甚至开始大段大段抄袭妻子信件与日记中的内容。这样虚无的名利双收让菲茨杰拉德更加依赖酒精,他从起初的酩酊大醉,逐渐发展为夜不归宿。1929年,二十世纪的经济大萧条为“爵士时代”划上了句号,同时也给这个纸醉金迷的时代留下了伺机待发的后遗症。

1931年,泽尔达的父亲去世,她的精神开始衰弱。面对丈夫的暴戾与冷落,泽尔达重拾起曾经热爱的芭蕾舞,但她那时已经二十七岁了,骨骼定型并开始老化,想再次成为一名专业的芭蕾舞演员根本是痴人说梦。婚姻的挫折,身体的苦痛以及现实的压力,致使泽尔达的精神崩溃,最后被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在现实的重压和精神的折磨下,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1937年,菲茨杰拉德将妻子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精神崩溃的不仅仅是妻子,还有菲茨杰拉德自己,他的身体还一度被肺结核击垮。在病中,他这样形容道:

“虽然我没有烧到99度以上,却不知道回归电影工作是要做什么,我的健康是否以及何时会毁掉,你知道我是个多么差劲的家人……”

菲茨杰拉德的晚年,一直不离“酗酒”二字,但他其实尝试过戒酒,可一切为时已晚,就像他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写到的那样: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却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一语成谶,1940年,菲茨杰拉德因酗酒死于心肺疾病。而这句话成为了他的墓志铭。几年后,精神病院失火,她的妻子泽尔达被困在顶楼,葬身火海,时年四十七岁。这一对结合于名利,带着恩爱、嫉妒、猜忌的夫妻,在婚姻的最后几年过着饮鸩止渴的生活,可是最后,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菲茨杰拉德晚年曾与一众好友失和,最后众叛亲离。他曾见证、亲历了爵士时期的黄金岁月,可到了生命的最后,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如果一个人生活的美好只能靠物质堆砌,那说明这种美好本就是虚幻。菲茨杰拉德的好友,女诗人多罗茜·帕克在葬礼上失声痛哭:“这家伙真他妈的可怜。”

04

我们没能在一起,

你却是我一生的绿光。

好友海明威曾在《流动的盛宴》一书中直言不讳地表示,“菲茨杰拉德的一生就是被女人毁掉的。”但我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一个男人的人生是自己选择的,怎么就是女人的过错了呢?正相反,我认为是初恋杰内瓦和妻子泽尔达成就了菲茨杰拉德的文学生涯 —— 而毁掉他人生的,是他自己的性格。

起始于寒微而后功成名就的人,不堪回首的记忆总是不请自来。

“穷小子爱上富家千金”的桥段,不仅是他一生的诅咒,也成为了他创作的绝佳灵感源泉。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功成名就的穷小子盖茨比在纽约长岛的富人区买下豪宅,日日举行派对,他总是会若有所思地望向人群之中,寻找初恋情人黛西的影子,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终。他曾在这个情节中写道:

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誓他正在发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

那个出身名门、享受着极度奢靡生活,让盖茨比追求了一生却触不可及的黛西,就是杰内瓦和泽尔达的结合体。在自己的作品里,菲茨杰拉德一次又一次重演那次失败的初恋,为其编织出或喜或悲的结局——他从未放下。正是因此,在中年重逢时,杰内瓦才会问他:“你所写的故事里面,有哪些是以我为原型?”尽管酒后的菲茨杰拉德把初恋称作“婊子”,但是到了后来,杰拉德在给自己女儿的信件中曾这样写道:

“她是我第一个爱过的女孩儿,我如此坚定的避免见到她——直到這一刻——就是为了保持那幅完美画面。”

嘴上骂她是婊子,心里却把她当做白月光。

菲茨杰拉德就像盖茨比,为远方的绿光追寻了一生;可惜,他也像盖茨比,从未握紧过手边的幸福。我再次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那句话:“如果打算去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心灵的自由,心甘情愿的从此有了羁绊。”

也许,这就是爱的代价。

(摘自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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