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 张瑾 周亚楠 梁姣 王彩莹
1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成都,610072)
2四川省第二中医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
3四川省峨眉山市中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
4湖北省宜昌市中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
5四川简阳市中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
突发性聋(Sudden Hearing Loss,SHL)是耳鼻咽喉科的急症之一,是指突然发生的,可在数分钟、数小时或3天以内出现原因不明的非波动性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可为轻、中或重度,甚至全聋,至少在2个相连的频率听力下降20dB以上,发病多为单侧,偶有双侧同时或先后发病,伴或不伴耳鸣、眩晕、恶心呕吐等症状[1]。90%的突发性聋找不出明确原因,又被称之为特发性聋(Idiopathic Sudden Hearing Loss,ISHL)。
近年来有学者在突发性聋的基础上提出“难治性 ISHL”(RefractoryIdiopathicSudden Hearing Loss)的概念,但其定义多重标准,尚无定论,给疾病的认识和治疗带来不便。为此,笔者查阅大量文献发现,目前临床多认为“难治性ISHL”是指经常治疗2周后仍无效和未经诊治而病程超过3个月的ISHL的患者;规范化治疗主要指针对病因包括早期全身应用糖皮质激素、神经营养药、改善微循环药物、降纤药物等,辅以高压氧等治疗。
对于经常规治疗2周以上或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的“难治性ISHL”治疗主要集中在抢救性使用鼓室局部用糖皮质激素[2]。尽管鼓室给药治疗“难治性ISHL”的报道增多,但临床普遍报道其有效率仅在40%左右,较少的仅有25%的有效率[3]。而对于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的“难治性ISHL”患者,不论是否接受正规治疗,除佩戴助听器或人工耳蜗植入外无特殊治疗方案[4]。
熊大经教授[5]在长期治疗突聋的临床实践中,从肝胆论治耳聋,开创出经验方启聋汤治疗突聋,效果良好。这一认识不仅在中医学临床应用中得到验证,也在临床研究中被证实。笔者师从熊老,对于暴聋的认识与熊老一脉相承。笔者认为暴聋的病机“标在风、痰、瘀,本在肝脾”同样适用于“难治性ISHL”。本课题组前期[6]通过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并分析了71例“难治性ISHL”患者基本情况和体质类型,其中以“阳虚质、气虚质”居多,因此笔者在继承熊老经验基础上继续总结,治疗上根据病情变化,理肝和脾,重以和脾,兼以调肝。予以加味启聋汤以加大健脾之力,配合针刺治疗“难治性ISHL”取得良好的疗效,现将结果报道如下。
收集整理和分析自2015年4月~2016年12月于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和四川省八一康复中心收治的资料完整的406例“难治性ISHL”患者。病例的选择按照中华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学会(2005,济南)制定的突发性聋诊断标准[1],并对其病程做了严格的要求:经过正规治疗2周无效者或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者。全部病例经过耳镜检查,听力学检查(纯音听阈测听、声导抗)和影像学(头颅及内听道CT、MRI)排除中耳炎、内耳畸形、内听道或桥小脑角病变。所有患者在接受该治疗前均知情同意。收集到“难治性ISHL”患者共计420例,按中央随机分配成三组,脱落14例,共纳入406例进行统计。其中男性242例(291耳),女性 164例(197耳),男女比例 1.48:1。15~25岁患者59例(71耳),26~35岁患者 79例(95耳),36~45岁患者 106例(127耳),46~55岁患者 84例(101耳),56~65岁患者78例(94耳)。左侧263耳,右侧225耳。病程在15~30天148耳,病程在31~60天173耳,病程在61~90天63耳,病程≧91天104耳;最长20年,最短5小时。轻度聋64耳,中度聋66耳,中重度聋97耳,重度聋142耳,极重度119耳。低频型61耳,平坦型202耳,高频型106耳,全聋型119耳。伴耳鸣324例,不伴耳鸣82例。伴眩晕118例,不伴眩晕288例。伴耳闷胀感264例,不伴耳闷胀感142例。伴失眠365例,不伴失眠41例。经过正规治疗2周无效者有384耳,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者有104耳。三组受试者在上述一般资料方面均无显著差异(P>0.05),具有可比性。
2.1 中药方案
加味启聋汤:柴胡10g、葛根30g、党参20g、炒白术 15g、黄芪 30g、桂枝 15g、鳖甲 20g、水蛭 3g、法半夏10g、明天麻10g、石菖蒲10g。(由新绿药业提供,免煎颗粒。每次口服相当于生药10克。每日3次,每次9g,5天连续口服后休息2天为一个疗程,共4周。)
2.2 针刺方案
组一:颅息透角孙、完骨、听宫、中渚、外关、血海、足三里、三阴交、行间、公孙;
组二:翳风、听会、耳门、四渎、地机、侠溪、足三里、太冲、三阴交、内关。
每日一组,交替选用,连扎5天后休息2天为一个疗程,共4周。
2.3 治疗方法
实验组:加味启聋汤+针刺;对照组1:单纯针刺;对照组2:单纯中药。
治疗前、治疗2周及4周结束后分别复查纯音测听与声导抗,按照中华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学会(2005,济南)制定的突发性聋疗效分级标准,比较三组患者治疗前后的PTA并观察服药后有无不良反应。痊愈:受损频率听阈恢复正常,或达健耳水平,或达此次患病前水平。显效:受损频率平均听力提高30dB以上。有效:提高15~30dB,无效:改善不足15dB。
纳入受试者之前详细采集病史,评估依从性,在整个研究过程中如果有任何受试者退出试验,将根据意向处理,详细记录,并分析受试者脱落原因。本研究在进行过程中,脱落14例。其中实验组脱落2例,1例患者因眩晕症状明显行入院常规治疗,另1例则因失访而退出;对照组1脱落5例,1例患者因为不愿接受治疗而自行退出,4例患者因为依从性差而退出;对照组2脱落7例,4例不愿接受治疗而自行退出,3例患者因为失访而退出。
计数资料采用χ2检验,采用SPSS 22.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
1.1 三组治疗2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
由表1可见,经秩和检验分析,★实验组与对照组1比较P为0.038<0.05,○实验组与对照组2比较P为0.009<0.05,以上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对照组1与对照组2比较P为0.174>0.05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结合三组总有效率对比可知,经治疗2周后针药组、针刺组疗效优于中药组。
表1 三组治疗2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n=耳数)
1.2 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
由表2可见,经秩和检验分析,★实验组与对照组1比较P为0.029<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试验组与对照组2比较P为0.004<0.05,以上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对照组1与对照组2比较P为0.187>0.05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结合三组总有效率对比可知,经治疗4周后针药组、针刺组疗效优于中药组。
表2 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n=耳数)
1.3 经过常规治疗2周无效者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
由表3可见,经秩和检验分析,★实验组与对照组1比较P为0.018<0.05,○实验组与对照组2比较P为0.008<0.05,以上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对照组1与对照组2比较P为0.278>0.05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结合三组总有效率对比可知,经过常规治疗2周无效者不同组别治疗4周后针药组、针刺组疗效优于中药组。
表3 经过常规治疗2周无效者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n=耳数)
1.4 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者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
由表4可见,经秩和检验分析,★实验组与对照组1比较P为0.006<0.05,○实验组与对照组2比较P<0.05,以上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对照组1与对照组2比较P为0.121>0.05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结合三组总有效率对比可知,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者治疗4周后针药组、针刺组疗效优于中药组。
表4 未经治疗病程在3个月以上者三组治疗4周后听力疗效的比较(n=耳数)
本研究报道的不良反应率为12.07%,但全部是轻度不良反应,由高到低依次为出血(55.10%),疼痛(20.41%),晕针(12.24%),局部麻木(8.16%),植物神经症即口服中药所致恶心呕吐(4.09%)。本研究未出现严重的危及生命及患者病情预后的严重不良反应,见表5。
表5 各组出现不良反应的类型(n=例数)
熊大经教授曾提出暴聋的病机是“标在风、痰、瘀,本在肝脾”,治疗上当标本同治,理肝和脾[7]。临床证实在常规西药的方案上合用理肝和脾代表方启聋汤,其疗效较单纯使用西药的组别更好[5]。“难治性ISHL”乃由突聋迁延而成,其病因即是突聋之病因。但“难治性ISHL”患者病程日久,气机经久不畅,肝气不疏之病机仍然十分重要;并且久病患者难免接受各种治疗,肝木本已克土,则脾胃更容易亏虚;患者病情复杂,病久难愈,给患者造成了巨大的生理、心理压力,也进一步加重肝气不疏的情况,忧思伤脾,则脾胃亦虚。因此笔者在继承熊老经验基础上,治疗上根据病情变化,理肝和脾,重以和脾,兼以调肝。予以加味启聋汤以加大健脾之力,配合针刺治疗“难治性ISHL”。
加味启聋汤是笔者在启聋汤基础上化裁而成,其基本组成为:柴胡、葛根、黄芪、党参、炒白术、桂枝、法半夏、石菖蒲、明天麻、鳖甲、水蛭,其中柴胡疏肝行气、明天麻平肝熄风,葛根升脾胃清阳之气,黄芪补气而又能升提气血,党参、炒白术健脾益气,乃为理肝和脾之主要药物组成,脾虚则易生痰湿,故方中仍以法半夏化痰,石菖蒲化湿开窍,鳖甲入血分而通络,水蛭化瘀通络,桂枝温通经脉,全方共奏标本同治,肝脾同调之功。
针刺穴位选择共分两组,组一为:颅息透角孙、完骨、听宫、中渚、外关、血海、足三里、三阴交、行间、公孙;组二:翳风、听会、耳门、四渎、地机、侠溪、足三里、太冲、三阴交、内关。主要分为局部取穴和全身选穴,局部选穴主要聚集在耳周,胆经循行耳周,故局部胆经取穴相对较多,以促进局部气血之消散;全身取穴主要涉及手足少阳经、足厥阴肝经、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取理肝和脾之意。因为穴位具有一定的疲劳性,交替选穴可减少穴位疲劳,提高疗效,同时也增大患者的心理接受程度。
“难治性ISHL”为突发性聋延伸而来,常包含经常规治疗2周无效或未经治疗3月以上的突发性聋。相关研究证实针刺作用机理不仅仅是经络传达、经气感应等,其主要能通过改善内耳神经的功能,从而促进内耳微循环恢复,及时修复和再生损伤的毛细胞[8]。中药配合针灸治疗有明显疗效[9]。“理肝和脾法”下针药合用治疗“难治性ISHL”是基于对“难治性ISHL”病因病机整体把握,在大量的临床实践中证实其疗效显著。本研究结果显示针药组、针刺组疗效优于中药组。结合相关循证医学结果显示:针刺的作用,可改善整体症状。同时循证医学结果显示:以针灸为基础的综合疗法在治疗突发性聋方面疗效更优[10]。从代谢组学来看:①中药及其制剂通过胃肠道吸收,随血液循环到达靶组织器官,达到一定血药浓度从而发挥药物效应,故而中药起效慢,作用相对迟缓,口服中药一定周期达到稳态血药浓度后才开始显效;针灸则通过刺激穴位直接作用于经络,故而起效快,作用迅速。②针灸治疗作为一种外治法,针灸效应的产生,不同于药物干预,其信号强弱取决于内在的疾病和外来腧穴刺激的共同作用,故人体反应能力的高低、疾病状态对其影响更为显著。有研究表明,针灸确实能够引起人体血浆、尿液内代谢产物表型改变,而其引起的代谢物质的变化往往与生物信号传递、能量转化等基础生命过程有关;与药物试验相比,针灸刺激引起的代谢物质变化可能缺乏固定的物质特征与量-效关系,而与疾病信号关联性更高。因此,中药虽起效慢,但作用持久、稳定;针灸虽起效快,但作用短暂、不稳定,故而,针药结合,相得益彰。本研究疗效显著原因,在于把握“难治性ISHL”之病因病机,针药结合,遣方选穴精优,也体现了中医的特色在治疗慢性病的优势。综上所述,理肝和脾法则,针药并用,选穴用药得当。辨证准确,值得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