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后世对李元阳诗歌的评点

2019-03-13 03:27熊倩
青年文学家 2019年5期
关键词:评点诗歌价值

摘 要:李元阳是明代云南著名的文学家,“杨门六学士”之一。作为少数民族文学家,李元阳的诗歌不仅展现了滇地的特殊地貌和民族风情,同时也受到当时中原主流文化的影响,呈现出雅正的特点。笔者以《滇南诗略》和《滇诗拾遗》为主,同时查找了与李元阳有交游的杨慎等人对其诗歌的评点。借此一窥李元阳诗歌在流传过程中的影响,发掘其诗歌的独特魅力,并探究散见于这些文献中的评点的价值。

关键词:李元阳;评点;诗歌;价值

作者简介:熊倩(1994-),女,云南大理人,苏州大学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明清诗文。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5--02

李元阳,字仁甫,号中谿,太和人(今大理),白族。明嘉靖丙戌进士,曾到很多地方任职过,后“以外艰去任,遂里居不复出”,晚年回到故乡大理,与朋友游览山水以寄托情志,在此期间创作了大量诗歌,尤以山水诗为盛。著有《中谿漫稿》、《艳雪台诗》、《心性图说》等,后刻为《中谿家传汇稿十卷》。

李元阳作为明代云南知名文学家,在诗文方面颇有造诣。他的交游极为广泛,其中既有达官贵人、地方名宦,也有文学名士、理学名家。在与他们的交往唱和过程中,同时代友人对李元阳的诗歌给予了评价,这些都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其诗歌的特征。其中,他与明代谪戍名士杨慎的交游,较引人瞩目。据何乔远《名山藏》载:“慎戍永昌三十五年,与昆明胡廷禄、晋宁唐錡、大理吴懋、李元阳、永昌张含相倡和,放浪湖山间”;杨慎居高峣水庄,“日与交游倡和”,“数与滇之乡大夫游昆明池”等。与此同时,李元阳和张含、杨士云等本土文士之间亦有唱和,他们对其诗歌同样给出了零星的评价。

作为云南本土文学家,李元阳积极促进滇南地区的文化学术发展。除却上述提到的同时期友人的少量评点,后世对其诗歌的评点则更加丰富。其中主要集中于《丛书集成续编》中收录的《滇南诗略》、《滇诗拾遗》、《中谿家传汇稿》这些总集或别集中,方志和其他史料中亦有少量记载。其诗文创作数量丰富,题材内容集中在山水游记,也有少量的反映现实之作。李元阳的诗歌受到中原文化的浸染,也渗透着儒释道的哲理,从人们对其诗歌的评点或诗文集序言中便可以看出。如《重刊中谿家传汇稿序》中便有反映:“吾滇则有李中谿先生,先生之学归本于复性,自明而诚。又颇究心释典,以参儒理。在无识者,鲜不以为禅学矣。”

纵观同时代的友人以及后世对李元阳诗歌的评点,不难发现,其中以云南地方诗歌总集《滇南诗略》,《滇诗拾遗》和别集《中谿家传汇稿》中的评点为主。总的来看,这些评点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宗唐倾向。从诗歌内部来看,在当时诗坛上,明代诗学的整体风貌是“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这是以“前七子”为代表的文学流派所倡导的诗文创作观。而中原的主流文学观对李元阳等滇南诗人同样产生了影响。这种倾向,从其诗歌内容和他人的评点中便可发现。如在《滇南诗略》中,《采莲曲》:“五月六月莲花开,溪边女儿采莲来。一叶小舟一竿竹,香风何处沾尘埃。罗裙绿映溪中水,新妆红照莲花蕊。玻璃界破一泓秋,螺寰倒浸青山嘴。曲声惊起双鸳鸯,相将飞过莲花塘。”,其中,袁氏兄弟对该诗的评点指出:“风致生新,音节入古。”道出了李元阳诗歌在音节方面追求复古。又如《盘石歌》:“山根盘石阴松凉,日午携琴坐夕阳。樵人一路下牛羊,吾亦收琴归草堂。草堂月出穿林影,石濑声中发深省。故人今夜来不来,一天风露衣裳冷。”此诗借助清幽寂静的环境,传达出诗人恬适自得的心境。与孟浩然的《夜归鹿门歌》颇有几分神似,袁文典也评道:“古峭,近夜归鹿门歌。”可见其宗唐的倾向。

除此而外,许多评点认为,李元阳诗歌在宗唐时更多表现为学杜,不论是诗风还是内容,都受到杜甫诗歌较大影响。在《同诸人渡榆水上鸡足山大顶》中呈现了其诗学杜的特征,陈荣昌评为:“老当似少陵。”又《郊野杂赋二首》其二:“客识南村路,风轻白苎凉。山人能酿黍,野衲为焚香。云霁池光碧,烟浓树色苍。看来松竹外,别自有仙乡。”陈荣昌点评为:“似杜”,仔细鉴赏品读,确有其味。李元阳在宗唐时,虽然有自己的创新或生发,但仍有一些诗文落入窠臼,而这样的评点对于我们认识李元阳的诗歌更具宝贵价值。

从外部来看,以袁氏兄弟为代表的这些评点者,在评价李元阳诗歌的时候,多次提到唐代诗人和诗作。其中,提到杜甫的次数最多,王、孟也时有提及。如,龚锡瑞(龚锡瑞,字辑五,又字信臣,号簪崖。乾隆拔贡。)评点李元阳道:“中溪先生五、七古体,其古朴处亦得少陵、道州遗意,特少开阖动荡之致,故虽高洁似宛陵,奇杰如遗山,而终不脱宋元局面。”认为李氏的古体诗虽得杜甫、元结之诗味,但因气势不够,所以最终只能达到宋元的水平,而未臻唐人境界。

其二,诗歌渗透儒释道的佛老思想,极具性情。李元阳早年曾在外省做官,后因丁外艰而不复出。他在云南大理的自然山水中栖居,颐养性情,又因交游之广泛,因而文学创作理念也受到当时友人的影响,呈现出超然物外的心境。据《重刊中谿家传汇稿序》:“吾滇李中谿先生理学巨儒也,先生之学,以佛入,以儒出。……中年著《心性图说》,亦颇参用佛旨。实则与周子太极图说相为表里。当时罗念庵、王龙溪、唐荆川、杨升庵诸君子皆极推服。”其有一部分诗歌便如此,如《梦游仙》:“觉来启户再拜谢,星辰错落霜空晴。”,诗歌描绘的是一種不同世俗生活的情景,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其中有评语:“公诗多此等语,至今太和人相传公乃仙去,其苍山麓葬处乃衣冠墓云”李元阳晚年潜心于研究理学,自创《心性图说》,对“性”、“心”、“意”、“情”之间的关系有着独到体悟,这种追求性情的超脱同样能在诗歌中寻觅到。如,《别金陵泛舟怀南台诸君子》:“秋月雁空度,寒江舟自闲。……何处是钟山。”诗中如此评价:“诗本诸性情,即祧宋宗唐亦只依人门户已耳。读中谿诗应看其体,认性情长处。”顺遂性情是一种处世态度,更渗透了一种通透的哲思。

在《滇诗拾遗》卷三开头,陈荣昌指出:“……观其文集,乃知中谿之讲学合佛老而言之者也,其诗亦然。”从这些内部的评点观察可知,李元阳诗歌的内容中确实渗透着儒释道的思想。在《滇诗拾遗》中具体的诗作评点中,不乏此类评价。如《访正山人写经寺中》:“先生去官后归,颇究心于佛书道藏。读其诗自现。”再如《溪山逢道士》:“别庐近溪水,白石不藏鱼。空把一钓竿,山下送居诸。道人忽见访,贻我一编书。上篇阐黄蕴,下部演真如。抛竿迷出处,居然返太初。”诗歌描写了奇特的一次遭遇,通过合理的想象,恰到好处地彰显了自身的心志。诗评为:“公学兼老佛,于兹信矣。”

第三个特点是雅正,新警。雅正的特点表现在诗歌中,通常在于追求“温柔敦厚”的诗风。这种特点,也可以引申理解为诗歌内容要展现内心情志。《尚书·尧典》中就已有阐发:“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这一诗学观也在后世得到不断阐发,此不赘述。

李元阳在给好友张含(张含,明代诗文家,字愈光,号禺山。云南保山人。)写的《〈禹山癸卯诗〉序》中说:“仕以行志也,未必得志;诗以言志,而志卒信。”在李元阳看来,从政不一定能使自己的心志得以充分袒露,但诗歌却可以弥补这样的缺憾,尽情抒发胸怀和心境,达到卒章显志的目的。据赵藩(1851—1927)(赵藩,白族作家,字樾村,一字介庵,别号瑗仙,晚号石禅老人。云南剑川人。)《重刊中谿家传汇稿序》所言:“……先生所为诗文根抵磅礴,涂轨雅正。”不论是李元阳本人,亦或是后世的评价,都凸显了其诗歌的雅正特点。诗人的这一特点是贯穿在其创作理念中,无形间影响其诗作的风格。

李元阳诗歌还有新警的特点。所谓“新”,是指遣词造句,语词新颖,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具有新奇之意。刘勰《文心雕龙·知音》曰:“慷慨者逆声而击节,酝籍者见密而高蹈,浮慧者观绮而跃心,爱奇者闻诡而惊听。”刘勰认为,不同的鉴赏对象对于诗文所呈现的内容关注点不同,各有偏重。又如另一首诗作《感通寺》:“渺渺寒山独自游,松青云白却相留。数声长笛知何处,吹落江门一派秋。”通过描写幽寂山林和青松、白云,营造一种高蹈、超然物外的心绪。原诗后给出如下点评:“故虽高洁似宛陵,奇杰如遗山,而终不脱宋元局面。五七律多似北宋,其矜贵疑鋉处,竟非大历以后语。此愚山所以言风流惟其李中谿也。”

李元阳诗歌的“警”,着重指诗句的深刻意蕴。偏重“警”的诗歌有《冬夜》:“漫漫冬夜长,荧荧孤烛光。……千古在须臾,安得不悲伤。”陈荣昌评曰:“望道未见,来日苦短,得古人短歌行之意。”在《郊野杂赋二首》其一的结句中:“但把一竿钓,藻深鱼有无。”将富含哲思的深意蕴藏在平常的生活意趣中,陈荣昌:“结句耐人寻味。”

读李元阳的诗文,字里行间散发着一股郁博的情志,使得他的诗文一方面能真切刻画现实,另一方面又可以将精神世界的追求以律动的美感呈现。正应如此,后世对其诗歌的评点里往往能抓住这些特点,加以阐发出来。

后世对李元阳诗歌的有意识搜集和整理,对于文献的保存和诗人作品的流传都有重要意义。与此同时,其中还增加了很多的评点,这对于研究云南地方文学则尤显宝贵。这些评点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具有充实地方文献史料与开拓研究视野的价值。通过这些评点,我们可以深入了解诗人李元阳的诗风,补充方志等文献中所未收录或缺乏的。同时,对于研究云南古代文学批评理论也有着补充的作用。《在滇南诗略》中,关于李元阳诗歌的评点多集中在云南本土文士,如袁氏兄弟、张辰照、龚锡瑞都对李元阳诗歌做出过评点,这从侧面展现了云南学术文化的发展。其次,文献中对于这些评点的记录,对于人们深入细致地了解诗人李元阳的生平和创作风格大有裨益。通过对这些评点进行研究,更让我们看到了云南本土诗人对汉诗文化的接受过程。这无形中拓宽了我们的研究视域。提供了观察滇南边疆文化发展的新角度

其二,无论是《滇南诗略》还是《滇诗拾遗》,附于李元阳诗歌后的评点为我们了解明代云南古代文化发展提供了参考,推动着云南本土文化和诗人影响力的扩散。我们在细致梳理以后发现,这些评价或多或少流露了评点者的诗学倾向。明代云南文学开始发展,这些评点者在受到中原主流文化熏陶的同时,也有对高原本土文化的独特感悟。孙秋克先生认为:“抒写热爱乡土的情怀和特立独行的精神,表现对民生疾苦的关注和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在兼收并蓄中追求艺术的创新,是云南明代隐逸作家的共同创作倾向。”同理,评点者们对于传统诗学观既有吸收,也有自己的生发。这也再次启示我们,研究滇南少数民族文化时,不仅要关注文学家及其文学文本,更应关注外部的一些史料。唯如此,方能拓宽視野,发掘云南本土文学的独特性。

参考文献:

[1]《新纂云南通志》,上海:上海书店,卷一百九十.

[2][清]袁文典,袁文揆,《滇南诗略》,《丛书集成续编》第150册.

[3]袁枚著,顾学颉校点《随园诗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

[4][清]陈荣昌,《滇诗拾遗》,《丛书集成续编》第151册,上海:上海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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