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冲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吃过早饭,我放心不下包抓的两户贫困户,便和第一书记老杨商量着去看看,这么冷的天气,他们生活怎么样。
路上很少有人走,刚没过脚面的积雪,踩上去并不是很滑,我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转过山脚。
山坳处的阮支书扯着嗓子喊:“这么大的雪,你们还下乡,一会来我家吃杀猪饭。”肥嘟嘟的大白猪早已被众人七手八脚褪了毛,身上泛着红晕,四蹄朝天放在案板上,旁边的大海锅咕嘟嘟冒着热气。
这个老阮,虽然姓阮,可是干起工作来,一点都不软,翻盖村办公室、修桥、整修河堤路基、给村子安装路灯,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硬事,是名副其实的老硬。
“看来,今天来的是时候,正好能吃上一顿杀猪饭。”老杨笑着给老阮打了声招呼,算是把今天的午饭安排下了。
告别了老阮,我和老杨一前一后沿着山路直上。路面也由刚才的水泥路面变成了砂石路,上次下雪,山沟里见不到太阳,还有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漫天飞雪,走起路来更是吃力,一步三滑。
贫困户老程的家,就在山根旁。小花狗听见了响动,早早地飞奔过来,来来回回蹭着我们的裤腿,院子地下的猪圈里,小黑猪以为是主人喂食来了,哼哼唧唧探出了头。旁边的厨房,被火烧得只剩下了四堵墙,墙上火烧的痕迹依然很明显。唯一有所改观的就是新修的厕所,不知村上哪户人家说是“修厕所,给一套太阳能热水器”,老程也是有些眼红,于是趁着暑假孩子在家没事,花了1000多元钱买砖、买水泥修起来的。
老程年过七旬,身体还很硬朗,就是耳朵有点背,看见我们来了,笑着把我们让进了屋。由于是周三,老程儿子去镇上照看在那里上学的孙女了,家里只有老程和妻子,稍有些智障的儿媳和小孙女,小孙女看见我们来了,很乖巧地拉住了我们。
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黑咕隆咚、裂着缝子的土墙,椽上挂着几吊腊肉。呼呼的北风透过缝隙一阵紧似一阵地狂吼着,卧室被褥凌乱不堪,老程的儿媳正在烤火,看见我们来了,傻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和老杨叮咛着老程,让冬天烤火的时候一定要把炭火搬出来,防止煤气中毒,又看了看家里放着的粮食,吃的基本上不成问题,加上老程又是低保户,每月的低保款可以保障基本生活。
老程把我们引到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小女孩一刻也不消停,跳跳蹦蹦跟在我们身后。老程说,由于厨房被烧了,就在这间屋子里做饭。屋子很小,只放得下一个锅台,容一两个人转身。我转过身,走了出来,看着老王,眼角有泪水滑出。
告别了老程,小女孩还是依依不舍地给我们招手,并欢迎我们下次再来。
另外一户,住在离老程大概有四五里路的半山腰。我们小心穿过谷底,沿着正在整修的泄洪坝直上,远远地看见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在半山腰,我们见到了正在家里准备做饭的老洪和媳妇。
老洪是五十年代生人,秃顶,满脸红光,说起话来嗓门比较高,就是个头有点矮。相对老程来说,老洪家里相对能活泛点,房子涂了白,墙面的窗子也是玻璃的,擦得光亮光亮,院子也有一个新修的厕所,上面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
老洪的一个儿子在秦岭山金矿上打工。据老洪说,儿子由于小时候贪玩,不小心从地楞上滚了下来,头正好碰到了河里的一个尖石上,顿时鲜血直流,大概有一个指头大的缝子,他们吓坏了,连忙抱到村医那,止血包扎,可能是那次伤着了,孩子反应就一直有些迟钝。长大后,念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后来娶了媳妇,有了两个孩子,媳妇就在城里一心一意照看孩子。
老洪笑着把我们迎进屋,屋里柜上、地下堆满了萝卜粗细的天麻,卧室还有两盆用来育种的天麻。老洪让我们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递烟。老洪告诉我们说,今年,金矿上生意并不太好,儿子打了夏秋两季工,随后就没再去了,一直待在家里。今天进城看孩子去了。
老洪人比较热情,就是不大爽快,问起收入,遮遮掩掩的,也无所谓,从家里放着的天麻,夏季我们入户时看到的金银花,还有老洪告诉我们地里栽着四五亩的核桃树,收入肯定是不少的。至于致贫原因,就是老洪的媳妇得了食道癌,看病花了不少钱。
他们的日子过得红火,我们也替他感到高兴。老洪的媳妇倒是爽快,很高兴地说,孩子很孝顺,今年回来,一是为了照顾她,二是孩子也大了,在家经管些核桃树、种些香菇、木耳,发展些产业,勤劳致富,彻底摆脱贫困。老洪在一旁看着媳妇,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老阮打电话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老洪和媳妇再三挽留,我们笑着告诉他,我们是常客,过几天再来。
下了坡,转过弯,老阮的家门口早已经挤满了吃杀猪饭的邻居们,桌子上是当地有名的“十三花”,几个年轻的小伙叫喊着“五魁首”“六六顺”,正在兴头上。
我和老杨不会喝酒,自然是不敢上桌子的,老阮也知道我们不会喝酒,就不再强求,端来满满两大碗杀猪饭。碗里的猪肉被切成了小块块,和芋头炖在一起,猪肉炖得很烂,嚼起来,肥而不腻,我和老杨一人吃了一碗,放下碗筷,老阮早就拿着一瓶酒出来。我们知道,较偏僻稍穷点的人家,招呼人就是所谓的“绿棒槌”,那种绿瓶的西凤酒,稍微好点的人家,都成了“典藏”西凤了,我们知道老阮的好意,喝了酒,身子暖和,就该回村委会了。
我和老杨端起酒杯,每人喝了两杯,就告辞出来,顺便将20元饭钱放在桌上,老阮知道我们的规定,也没有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