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与英租威海卫行政长官骆克哈特的交往

2019-03-12 00:58
齐鲁艺苑 2019年1期
关键词:哈特徐悲鸿书信

周 怡

(山东大学(威海)文化传播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0)

在关于徐悲鸿传记的著述与研究中,人们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英租威海卫行政长官詹姆斯·斯图尔特·骆克哈特(James Stewart Lockhart),中文名字叫骆仁廷。从新近发现的资料来看,两人书信时有往来,从骆克哈特在威海卫任职,到他1921年退休离开中国,直至他临终前两年,近30年的时间跨度。

骆克哈特作为一位汉学家兼收藏家,在威海卫期间保存了大量的文史资料,其中包括自己与中英重要官员、知名人士及其朋友的往来信函,个人的读书笔记,处理日常事务的记录,在威海卫活动的照片以及他丰富的收藏,从春秋青铜器、宋瓷、古籍到近代海上画派的书画,上海公学青年画家的作品,英国画家在威海卫的写生,仅画作就达500余件,这些藏品成为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和威海卫历史的重要资料,也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的最新补充,随着研究的深入和材料的发现,学术与艺术价值将会进一步提升。

骆克哈特去世后,大量的藏品由女儿玛丽亚保管,在她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玛丽把所有档案连同私人物品一并交给沃森大学托管,学校由于保管条件有限,将文字部分交给苏格兰国家图书馆,实物部分(主要是艺术品,包括绘画)仍留在沃森大学,而沃森大学将这些藏品归于库房。此外,骆克哈特的研究者也保存了部分绘画作品。

威海档案馆收藏了徐悲鸿致骆克哈特书信(明信片)五通,包括一枚新婚贺词,此外有信封一通。因为书信落款只有月份日期,部分信札的年份有待考证。

南京—英国通信:

此信件基本可以确定时间是1928年,徐悲鸿在南京江苏大学任美术科教师,手札内容可以呈现两方面内容:一是介绍文学青年苏芹孙前往英国留学,结果如何尚不可知。二是徐悲鸿欧洲之行,为骆克哈特带去自己的作品,作为礼物相送。作品内容没有任何介绍。书信原文如下:

骆任廷夫人 爵士尊鉴

久别弥深念,伏维近况安和。友人苏芹孙先生,长于文学,国内知名,欲更求进步,乃负笈来英伦,愿为志成。

一求教益,鸿等并因其西行之便,请奉致拙作一幅,物不足称,唯寄相思。

敬颂 俪福

晚辈:悲鸿 碧微 八月四日 南京[1]

至于徐悲鸿的作品在骆克哈特丰富的绘画收藏中究竟有多少,至今是一个谜。而继承这些作品的沃森大学图书馆并没有鉴定与整理。

苏联—英国通信:

1934年5月,徐悲鸿携夫人蒋碧微赴苏联,在莫斯科红场历史博物馆举行中国近代绘画展,受到空前的礼遇,开幕式上,苏联对外文化协会会长致辞,徐悲鸿致答谢词。此后应邀进行多次演讲。这些意外的收获使得徐悲鸿激动不已,在廖静文《徐悲鸿一生》中有具体的描述。与此同时,徐悲鸿将苏俄之行的情况写信与骆克哈特分享,这离骆克哈特去世只有两年的时间,也是徐悲鸿与骆克哈特的最后通信,书信原文如下:

骆任廷爵士、夫人 赐鉴

俄国款待鸿等极好,一般美术家几乎皆同CORMENED先生一样对待等,真切之友谊,请释廑念。画展仅在莫斯科中心红场之历史博物院内举行,自五月七日起,至下月七日止,参观者平日自八百人至一千人,休息日逾两千人,可谓踊跃极矣。

作品交换可以成功,最希望由中英庚款委员会提议拨款购英国当代名画家作品二十件。赠中国永久性陈列(分五次),此系永久性宣传英国文化之利器,愿先生图之。

悲鸿再拜

鸿曾函告熊先生,一切与先生商妥,方能照办,若单有使馆,我不肯信,至今未复,自然作罢。但如此定,无可奈何。鸿等下月初将往列宁堡一游,返莫收拾行李,即须东归,缅怀深情,曷胜感戴,敬祝俪福!

悲鸿 碧微 俄京 五月二十日

照片敬奉上一纸,因此间放大不佳,返中国再奉寄。

此间博物院甚完备,布置尤佳,我并非共产党,亦不是因为俄国对我好为他宣传,其国情实蒸蒸日上,不敢欺先生也。(资料来源同上)

徐悲鸿致骆克哈特手札(藏威海市档案馆)

手札提供了画展的参观实况,资料珍贵,包括参展时间与人数。这在廖静文的传记中写作五月一日开幕,似有误差。[2](P137)至于购置英国绘画作品,“愿先生图之”,骆克哈特似乎在其中有所努力,但叙述不详,无法证实。

信中所说熊先生,可能指的是熊式一(1932年留学英国),商妥何事,无法证实。

书信末尾,盛赞苏俄社会生活,对于资本主义世界的骆克哈特,带有宣传的意味,并消除社会制度之间的矛盾,可见此时徐悲鸿的政治立场倾向于社会主义。

年代不详的书信,原文如下:

骆任廷爵士 尊启

承介绍COMAW先生,昨日鸿等一行五人,同往访于其居,蒙殷勤招待,并赁巨舟,放乎中流,得览COMAW先生之艺,为世所重。其人之和善又如此,真可感慕也,是皆公之惠爱,有以致之样,谢无极如法先生亦遵(导),观其院中所藏名画,并闻敬颂,道安并祝夫人万福。

悲鸿 碧君 顿首 八月二十二日

(资料来源同上)

信中所述这位COMAW先生是一位画家,在家中热情接待了徐悲鸿一行五人,并且租赁游艇,放乎中流。而这一切都来自骆克哈特的介绍,但其中原委以及所提其他诸人亦无可考。

关于贺喜卡片:

朱笔书写:“恭贺新禧,悲鸿顿首” (资料来源同上)八个字,格式如图。显然是祝贺对方新婚。然而,骆克哈特早在1889年结婚,[注]1889年对骆克哈特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年。这一年的1月12日,位于香港25大道的圣约翰大教堂,在殖民地牧师的见证下,骆克哈特与阿尔弗·汉考克的第二个女儿伊迪丝·路易丝注册结婚。(本文作者译)Shiona Airlie Thistle and Bamboo:The Life and Times of Sir James Stewart Lockhart,HongKong University Press 2010, P54并未再婚。徐悲鸿出生在1895年。根据时间推断,十分可能是对骆克哈特在威海卫出生并长大的女儿玛丽的新婚祝贺。《蓟与竹——骆克哈特的一生》记载:“骆克哈特失去了玛丽的陪伴,因为她在1918年7月离开威海到锡兰去和海军男友,大卫·乔结婚了。”因此,这张贺卡应该是徐悲鸿邮寄给威海卫的骆克哈特。由此看来,徐悲鸿与骆克哈特的交往之深入,从书画交易到中外艺术的活动,由此深入到整个家庭的友情。所以,徐悲鸿所有的书信署名必定写悲鸿、碧微夫妇二人。

徐悲鸿致骆克哈特的贺词(藏威海市档案馆)

另有信封一枚,地址是英国伦敦,即骆克哈特的住址,邮戳时间不清晰。

①Shiona Airlie Thistle and Bamboo:The Life and Times of Sir James Stewart Lockhart,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2010, P160

However,Tse did not merely send painting by supposedly past masters to Weihaiwei. By 1911,he was supplying Stewart Lockhart with a considerable number of paintings produced in Sanghai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Many of these scroll and fan paintings were purchased for as little as HK$4 or HK$5,and Tse gave Stewart Lockhart others as presents. Comprising some fifty works, this group of Shanghai School paintings which, in total, probably cost less than two of the more expensive forgeries, now forms the core of the finest part of the collection.

艾尓利的记载:

艾尓利是骆克哈特的研究专家,也是骆克哈特女儿玛丽的生前好友,她在传记中叙述了骆克哈特收集购买艺术品的整个过程,出于中国文化艺术的兴趣,骆克哈特从广州、香港开始购置艺术品,包括绘画。在威海卫期间,由于社交的有限性,他迷恋中国绘画,大量收藏。然而,与骆克哈特长期合作的一位画商谢先生为他购置的作品出现了伪作,使得骆克哈特不得不亲自鉴定。传记说:

1910到1921年之间,骆克哈特对中国艺术做了认真严肃的研究,在此过程中收集了近乎500幅画作。同时期许多关于中国画的书籍出版,比如1914年出版的《中国图画艺术》,骆克哈特把这些书买来,任何到威海卫的中国鉴赏家,他都会邀请来一起讨论。然而,威海卫这方面的专家和见识广博的艺术批评家太少。西方对中国画的研究也是处于起步阶段,所以骆克哈特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和多年积累的经验来决定购买。1915年,他开始编制自己藏品的收藏目录,他经常做的就是在每一个画作的条目边沿写上“仿品”、“不是真的”、“疑是真品”等字样。

1911年,谢先生提供了大量上海19世纪的画作。这些卷轴和扇画多数都以4港币或5港币的低价格购得。一批上海公学的画作由50幅画构成,总价格比却比伪造品还低,这也是现在藏品中的最好的核心部分。在中国艺术史上,上海公学的第一批画家是被看成是真正的专业画家。

后来,他把从上海公学购买的小型杰作建立成为一个超级收藏馆。①

骆克哈特藏品,作者待考(艾尓利收藏,2015年崔岩摄于艾尓利舍内)

当然,这个时期,徐悲鸿还生活在故乡,四年之后才去上海学画谋生,但这并不意味着骆克哈特的收藏活动终止于1911年,正是1911年这批上海公学的职业画家获得了骆克哈特的认可,使得他的绘画收集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徐悲鸿也正是在之后一些活动和机遇中与骆克哈特建立了这种友谊。因此,在骆克哈特诸多的书信收藏中,徐悲鸿成为他唯一的一位画家朋友。从书信谈及的话题可知,他们都在为中国的美术事业和中外文化交流做出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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