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晨耀 ,张静怡 ,张 旭 ,申 文 ,郑舒月 ,谭可欣 ,姜雪娇 ,崔慧娟
(1.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2.中日友好医院 中西医结合肿瘤内科,北京 100029)
表皮生长因子受体抑制剂(EGFRIs)相关痤疮样皮疹在不同患者、不同阶段表现出风热、湿热、热毒、气虚、阴虚、血瘀等不同证候[1],但内在发病机制是一致的,根据“辩证求因,审因论治”的原则,诊疗前应对病因予以分析。
以中医思维观之,一方面“皮肤角化失常、正常结构紊乱,附属腺导管开口堵塞”,皮肤的功能和结构受到破坏,引起营卫失和,腠理失致,导致皮疹,汗液、油脂分泌紊乱,无法正常排出,气血壅滞脉道不通,内风由生,故瘙痒,此病理过程可归纳为“肤表郁滞”;另一方面“炎性因子浸润、致病微生物增殖”,气血津液郁于肤表,聚而化火,再兼卫气散乱,外邪乘虚而入、蕴于肌腠,脓疱形成的同时,往往伴口苦、小便黄等内症,此过程可归纳为“湿热蕴生”,正如《素问·离合真邪论》所言:“邪气复至,而病益蓄”。根据“郁则发之、滞则行之、湿则燥之、热则和之”的治疗原则,将治法进一步明确为祛风解表、清热燥湿,依此治法自拟“止痒平肤液”,主要成分为黄芩、马齿苋、苦参、白鲜皮,煎汤湿敷于患处,具有治疗皮疹、缓解瘙痒的功效,对于一、二代EGFRIs类靶向药导致的痤疮样皮疹有效率为90.1%[2]。
患者女性,68岁,2016年5月因咽部不适,行胸部CT示右肺上叶占位,于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行CT引导下穿刺,病理回报:肺腺癌。基因检查未见敏感突变,未手术。2017年开始间断化疗“培美+卡铂”8次,2018年6月复查胸部CT,评效进展,行帕博丽珠单抗治疗2次,2018年9月头颅核磁提示脑转移,后行头部放疗10次,2019年3月复测基因:EGFR20外显子插入突变。2019年4月开始口服波奇替尼(Poziotinib),服药1个月后逐渐出现皮疹,且随用药时间延长而加重,口服米诺环素缓解不明显。
2019年6月27日就诊于我院中西医结合肿瘤科门诊。初诊诉全身红疹,瘙痒,伴口干、口腔溃疡,鼻部易出血,睡眠质量较差,饮食可,腹泻。查体:全身多发皮疹,以颈后、双手、双腿为著,颜色嫩红,质软,散见脓头,MASCC分级为 3B[3](图 1~3,见封底),舌质黯,苔少,脉弦涩,辨证为“表郁湿热、阴虚血瘀”,以“解表清热,滋阴活血”为治则,开立外用及内服方剂各7剂。外用方为“止痒平肤液”化裁:黄柏 30g、凌霄花 30g、马齿苋 30g、黄芩 10g、秦艽10g、红景天20g,水煎液浸润无纺布,敷于患处2~3次/d,每次20~30min;内服方治以健脾益气,少佐清热化湿。具体方药为:鸡内金15g、生山楂 15g、人参叶 12g、紫芝 6g、升麻 10g、白芍 30g、甘草 10g、大枣 20g、黄柏 10g、苦参10g、盐车前子 10g、茯苓 15g、炒薏米 20g、石榴皮 30g。2019年 7月4日,患者复诊,自诉服药后皮肤瘙痒症状明显减轻,口干缓解,二便调。查体:皮疹较前平复,红肿减退,颈后、手部改善明显(图 4、5,见封底),舌质红,苔少,脉弦。辨证同前,治则同前,守方继进,复予外用、内服方各7剂。2019年7月11日复诊,瘙痒症状完全消失,睡眠质量提高,精力较前改善明显。查体:皮疹基本消退,仅双腿余少量红斑(图6,见封底),停用中药,嘱不适随诊。2019年8月13日随访,诉皮疹症状消失,未复发,无明显不适。
图1 、2、3 颈后、手部及下肢皮疹,颜色嫩红,质软,散见脓头。
图4 、5 用药1周后复诊,颈后及手部皮疹明显消退。
图6 用药2周后复诊,皮疹基本消退,仅双腿余少量红斑。
波奇替尼相关皮疹尚无中医药治疗先例,此例患者皮疹仅稍凸起于皮肤,颜色嫩红,质地较软,脓头较少,状若热入营血之斑疹,提示湿热郁表,但邪实不著,仍以正虚为本;脉弦涩、舌质黯提示气滞血瘀;口干、口腔溃疡、睡眠质量较差、苔少提示肝肾阴虚,综合辩证为“表郁湿热、阴虚血瘀”,遂以“解表清热,滋阴活血”为治则,开立外用及内服方剂。
患者以阴虚内热为著,肤表风、湿、热邪相对较轻,故而外用药保留止痒平肤液原方中的黄芩、马齿苋,而去苦参以减药力,将白鲜皮改为凌霄花,以祛风行气、凉血化瘀,再加秦艽祛风通络、清热渗湿,红景天健脾益气、活血化瘀,诸药合用,取“治风先治血,血行则风自灭”之意,肤表之气血得以归化,气血和利,肤表畅爽,皮疹自消。内服药中,鸡内金、生山楂健脾养胃活血,人参叶、紫芝、升麻助阳益气安神,白芍、甘草、大枣酸甘化阴,养血敛阴和中,黄柏、苦参清热燥湿,盐车前子、茯苓、炒薏米、石榴皮化湿止泻,与外用方相配合,扶正以祛邪,正安则邪无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