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东方来，不亦乐乎？』

林 雨

《论语》开篇就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具有百年历史的美国学术出版社，在拙著 《中国·快乐的孔孟学堂》的出版序言里，以 “有朋自东方来，不亦乐乎？”表达美国学术界出版业对中国孔孟的热情拥抱。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多伦多大学图书馆随即收藏本书。2010年10月28日，美国众议院通过784号决议案，决议的全称是 《纪念孔子诞辰2560周年并承认他在哲学与社会政治思想方面无价的贡献》。

我是怎样把 “弘扬传统、东西交流、童书趣化”盛放在一本童书里？是受以下启发：西方 “解释学”泰斗、德国哲学家迦达默尔说： “解释学的出发点是构筑桥梁，从过去中重新发现最好的东西。”美国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F.V.哈耶克提示： “旧有的真理若要葆有对人的心智的支配，就必须根据当下的语言和概念予以重述。”我规定自己：一 “发现”，二 “重述”，秉承费孝通所说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采用童趣化的方式 “重述”我的“发现”。

海水与云朵一体，普世文明人类共适。孔子思想被18世纪法国思想启蒙运动的泰斗伏尔泰所敬仰所吸收，他有 “欧洲孔子”之誉，却自称 “孔门弟子”，这是东西方文化交流史上的实例趣话，我用儿童诗重述《“欧洲孔子”——伏尔泰》：

法国有位伏尔泰，他对孔子特崇拜。伏尔泰，他是谁？请把历史书翻开：伏尔泰，大作家，他的笔，真厉害，新书刚刚上柜台，谁写的？伏尔泰。哇，人们争着抢着买。看他的书真痛快，他敢说，国王坏，国王拿他没办法，国王恨他人民爱。

伏尔泰，伏尔泰，家里供着孔子像，他向孔子做礼拜。孔子说的一句话，伏尔泰，特喜爱。哪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一说就明白：我说话你别打断，你说话我不妨碍；我不喜欢烂泥巴，不往你家门上摔；你不喜欢吃的饭，别往我的嘴里塞；我不把你当马骑，你别把我脚下踩。人与人平等，谁也不例外。

因为有了伏尔泰，这句话，传得快，就像花儿处处开；这句话，到后来，写进法国宪法里，就像宝石放光彩，一代一代又一代，光芒闪闪到现在。

飞过山，越过海，我从遥远的中国来，伏尔泰，伏尔泰，我想见见您，可惜您不在。您静静躺在墓地里，我的脚步轻轻迈，献上一束花，表达我的爱。

孔子居仁由义，贫贱不移，人格丰碑， 《论语》载：子曰： “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论语·述而 16》）， 我用对话形式的童诗 《我的老师叫孔丘》，搭建一道小桥，引领儿童走向孔子心灵的广场：

有位老爷爷，身高一米九，肚里有学问，衣裳很破旧。成天笑呵呵，总是乐悠悠。 “老人家，您生活太简陋，您为什么不忧愁？”“青菜、粗粮、白开水，有这三样就足够。” “哎呀呀，您的铺盖太少了，连个枕头都没有。” “枕头随身带，我有俩枕头。” “在哪儿呀？我怎么没看见？”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躺下呼呼睡，胳膊当枕头；翻身接着睡，再枕这只胳膊肘。” “哈哈哈，老爷爷，您真逗，这样的日子不苦吗？” “为天下为公而奔走，苦中有乐很享受。”“您不喜欢富贵吗？” “当然喜欢啦，富贵是个好东西，就怕来路不对头，有人富贵捞到手，靠的是贪占骗抢偷。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连瞅都不稀罕瞅。”这位老爷爷，就是这么牛！你猜他是谁？他是我老师，名字叫孔丘。

“礼”是任何社会都必需的良序美德，论语云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论语·学而 12》）怎样帮助小朋友汲取其中营养，我请小朋友 “游于艺”：

“爸爸爸妈妈吵了嘴，他俩都后悔。我给爸爸沏热茶，我给妈妈冲咖啡，一人跟前送一杯。我求爸爸说： “礼之用，和为贵。”我请妈妈说： “先王之道斯为美。”我劝爸爸说声 “对不起”，我教妈妈说 “I am sorry”，爸爸妈妈都笑了，说我是个 “调皮鬼”。

“礼”小则调节家庭，大则和谐社会，孔子说：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论语·八佾 7》：君子轻易不争，一定要 “争”那必是参加有规则的射箭比赛。上场礼让，下场饮酒。即或 “争”也是一派君子风范。）儿童 “猜拳”蕴含与 “礼”相通的原理，我提萃成小儿歌： “石头剪子布，一物降一物。小手伸出来，谁也不特殊。/石头剪子布，一物降一物。赢了我开心，输了我不哭。/石头剪子布，一物降一物。出手不打赖，说话就算数！”——它宣释人各自由，“从心所欲不逾矩”，遵守规则而又享受规则的保障之益；机会均等，公平竞争，阳光下进行，全程透明，和而不同，相克相生。如果从小就树立规则意识并且恪守信义，何愁一个民族不强大不文明？

“礼”的价值不止于家庭社会，它也是国家的纲纪。我撰写了一篇“校园故事” 《两位美国高中生演讲孔子的 “礼”》，一者，盛赞孔子要求权力者 “克己复礼”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修己以安百姓”，这正是美国众议院决议案赞许的 “孔夫子教导我们说，政界人士必须成为诚实和道德的模范。这些都提醒着我们，要以至高荣誉和尊重履行自己的职责。”再者，开辟另一视角，揭示新儒家指出的孔子思想的 “短板”： “过去儒家思想之缺点，是未知如何以法制成就此君位之更迭，及实现人民之好恶。”既继承，又批评，这才是提萃传统文化的不二法门。

两千余载儒家文化作为中华文化主流，既灿烂辉煌又招尘蒙垢，尤其百多年来命运多舛。太平天国毁孔庙灭儒学，洪秀全强行灌输他炮制的不伦不类的 “拜上帝会”，“如有敢念诵教习 （儒学经书）者，搜山斩首不留”。中华传统的 “凤凰涅磐”是在清末民初，建立亚洲第一个民主政体的先驱孙中山总结：“中国之道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相继不绝，余之思想基础，即承此道统，发扬光大耳。” “五四”逆转，激进主义思潮滥觞于 “打倒孔家店”……中国孔孟，千秋功罪，谁与评说？判定古代思想文化的价值，至少应有两个基本维度，一看如何对待 “人”，二看怎样 “为政”。我的结论：孔子是人道主义思想家，是 “民”的代言人；孔子区别于历朝历代暴力团体的革命家，每次被 “祭旗”被诟病尽皆因于此；孔子是力主 “限政”并且提供通往 “宪政”思想资源的 “东方曼德拉”。为此我为小读者献上两篇歌谣体小诗，作为我对孔子基本认知的描述。

其一， 《中国，有位老人》：

中国，有位老人，白发三千丈，如雪如银。

一生，他只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 “仁”。/

他讨厌拦江大网——大鱼小鱼一网打尽；

他憎恶猎人夜间射弋——覆巢之下哪只鸟儿能幸存？/

马厩失火，烈焰滚滚，惊闻噩讯，立即追问：

“‘伤人乎？’不问马”，人的安危焦灼他的心。/

泰山脚下老妇人哭诉，燃起他满腔悲愤：

“苛政猛于虎”——贪官恶吏比猛虎还凶狠！/

达官贵人用人形的俑殉葬，他诅咒 “始作俑者”断子绝孙。

秦大帝国 “二世而亡”， “其无后乎”一语成谶 （chèn）。/

春风，是他的呼吸，大地，是他的胸襟，

他的所爱所憎是不息的魂，陪伴我们民族从古走到今。

其二， 《孔孟之歌》 （诗歌）：

孔子——“至圣”，孟子——“亚圣”，

孔子撞响一口钟，孟子擎起一杆秤。/

警钟长鸣：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一秤横空，不称天上日月星，专称天下大事情——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

这就是中国孔孟，这才是中华传统，

继往开来呵，日夜兼程， “双子星座”，两盏明灯!

文章写到这里，举目遥望窗外，北方残雪点点，南国则柳绿花红、草长莺飞，中华大地开始迎春庆春了。我不由得遐想两千五百年前的孔子是怎样拥抱春光的。 《论语》里有记载：孔子与一群学生敞开心怀，各述理想，其中弟子曾皙(点)一不求官，二不谋财，倒是喜欢偕同好友，带领一群小孩子，以亲近大自然为乐。孔子引为知己，高度赞许。人们通常以为孔子既是 “万世师表”，想必终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一脸冰霜，凛然不可犯。其实不然，他是一位喜游山水，天地人一体 “众乐乐”的活活泼泼的 “老少年”。

《论语·先进26》载——（点）曰： “莫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 “吾与点也！”

孔子夸曾点 （诗歌）：

孔子夸曾点， 《论语》有记载，师生们聊天，心怀全敞开。

轮到曾点了，他停下手中琴，恭恭敬敬站起来： “我不想当大官，

也不想发大财，就想亲近大自然，大自然是我的最爱——

三月里，桃花开，过冬的棉衣脱下来，新做的春装穿起来。

邀上好友五六位，互相谈得来；带上小童六七人，一起到郊外。

沂水河边洗个澡，从头到脚都畅快。

站在高台吹吹风，衣襟全敞开，好凉爽，好痛快！

日头落山了，唱着歌儿回家来：啦啦啦，啦啦啦，

我在大自然怀抱里，春风浸润我心怀。”

孔子听了好感慨： “曾点啊曾点，我的心里话，

你全替我表白。咱们师生俩，心思真合拍！”

你看孔子多和蔼，做他的学生多愉快。

他老人家来讲课，我保证拎着小竹凳，坐在头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