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底色

倪丽彬

站在洋河的新桥上，向桥下张望，初冬季节，水位下降，只在河道的中间，蜿蜒着一脉流水，油绿的水草随着流水浮动，忽然就让我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曾经带着年幼的我步行在洋河的堤堰上，去往二十里地之外的姥姥家。那时的河堤是土夯的，那时的水是旺盛的。几十年过去了，母亲早已作古，可很多时候，因为某件事某个场景某一首歌的触动，我都会想起母亲。

母亲带我走过的路，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母亲教我做过的菜，母亲的一些生活习惯，不仅留在我的记忆里，也影响着我的人生，成为我生命的一种底色。以至于虽然走出村庄已经很多年，我还是亲近村庄，乡土情怀浓厚。

一旦吃惯了母亲做的家乡菜，那么无论经历多少岁月，无论走到哪里吃过多少异乡的美食，吃得最饱最顺口的，依然是故乡的味道。古清生的散文《味蕾上的故乡》里面就写道，“人对食物依赖的惯性，可能要超过语言”，“故乡是一种酶，在人生的成长历程，那初始的品味，将成为一生中最快乐的品味”。忘不了故乡的味道，这应该是全人类的共同体验，其实，故乡的味道不仅是一生中最快乐的品味，也是一个人生命的一种底色。

有一个勤俭持家的母亲，孩子们耳濡目染，也就习惯了勤儉行事。于是勤俭不仅成为子女的一种习惯，更成为其成人后的一种品行。一个人生命的底色，少不了家庭的影响，母亲或父亲的言行，整个家庭的或温暖或冷漠的氛围，都会影响孩子的性格、理想和人生轨迹，这是一个人生命最早的底色。

当一个人走出故乡，一声乡音会让你猝然回头，一阵熟悉的食物的香气会让你驻足，一片金黄的稻田会吸引你的目光勾起你的回忆，那是因为这一时刻眼前的光景与深刻在骨子里的过去重合了，隐没在你生命里的平时淡化的底色，忽然之间就好像底片曝光一样，鲜明起来。

其实何止这些片段，一个人，离开原生家庭，离开故乡，以一个独立的人的形象出现在新的环境里，TA的举止言行，思维方式，处事方针，无不透露着一个人生命的底色的种种信息。

我们外在的容貌，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我们的一言一行，带出了家庭的教养，这些都是我们生命底色的重要部分，还有你读过的书，都潜移默化为你的学养，影响着你的谈吐气质风度。就连你交的朋友，也会成为生命底色的重要组成部分。

先天的生活环境，后天的自主选择，以及一些我们不能自主的被动接受，在我们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一步步影响着我们，完成对一个生命的塑造，而这些无形的因素已经化作深深的烙印，铭刻在我们的灵魂里，隐没在我们的生命里，化作我们生命的底色。也许我们并不自知，但我们对遇到的每一件事的态度，人生十字路口我们的每一次选择，一个人的境界与格局，乃至于一生的高度与成就，都与我们的生命底色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