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衬托，借事说理——读刘亮程《弯曲的乡村路》

一、文本细读切入点：从“比对”入手

读罢“变曲的乡村路”一文，“追求弯曲的传统乡土路”与“追求笔直的现代高速路”两者对比显而易见，因此，文本细读直接从“两种路”的比对切入。

1.明确：文章首尾两端。

2.圈划首尾段中两种不同“路”的特点。

描述“传统乡村路”特点的语句：

弯弯曲曲的乡土路，这是印在我们心中的有关乡村的特别记忆。

弯曲的乡土路是最能代表乡村文化的……

乡村的道路——至少是传统的乡村土路，基本上都是弯曲的……然而就在弯曲的乡村土路中……

那些弯弯曲曲的乡土路总是在绕过一些东西，又绕过一些东西……

这就是弯曲的乡土路告诉我们的全部意义……在弯曲的乡土路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最后把自己的路绕得弯弯曲曲，但是在它的弯曲中……

弯曲的乡土路会告诉我们。世间曾经还有一种走法，还有这样一种弯来绕去，不惜耗费时光，总是绕过一件事物，又绕过一件事物，这样一种绕的方式，弯曲的乡土路却代表了一种行走的文明。

圈划完毕，总结归纳：“传统乡村路”最大特点——弯曲！全文描述乡村路特征的“弯”(曲、弯弯曲曲)、“绕”这样的词汇分别直接出现了12次与14次之多。

描述“现代高速路”特点的语句：

现在的高速公路这样笔直……

现代高速公路，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这是现代高速公路的原则，它追求最短的距离，追求运输成本的最低化……

我们看到新修的高速公路，几乎都是笔直的。它无所顾忌，横行直撞，为了追求最短距离和直线化，见山劈山，遇沟架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在高速公路施工期间，多少房屋被拆掉，多少农田被侵占，多少棵树被砍伐。没有什么东西能把高速公路挡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住人类走直路，追求最短距离、最低成本的心态……

我个人认为，笔直的高度公路代表了现代人在大地上行走的……

圈划完毕，总结归纳：“现代高速路”最大特点——笔直！

二、文本细读深入点：由“表”及“里”

文章首段中有这样一句话：

路是人走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就会走出什么样的路，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就会在土地上踩出什么样的脚印。

再次回归首尾两段，细读关于两种不同“路”特点的语句，并思考研究“路”背后的实质内涵。(什么样的人？人的心态？)

现将“传统乡土路”相关语句摘录如下：

弯曲的乡土路是最能代表乡村文化的，蕴含着别样的乡村文化和乡村哲学……乡村土路就是乡村人在大地上行走的一种方式……乡土路的弯曲本身代表了乡村人走路的一种谨慎和敬畏。许多珍贵的事物被挽留住了，被留了下来，这就是弯曲的乡土路告诉我们的全部意义，它是我们的村人对待天地万物的一种理念。在弯曲的乡土路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村人对脚下每一个事物最起码的尊重，尽量地在绕，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的路绕得弯弯曲曲，但是在它的弯曲中，保留下土地上许多珍贵的东西。这就是乡村路。

但是我们的乡村土路会绕，懂得绕。我们的乡村文化中有“绕”的理念……世间曾经还有这样一种走法，还有这样一种弯来绕去，不惜耗费时光，总是绕过一件事物，又绕过一件事物，把自己的路程无限地拉远，为的只是让人的道路尽量不打扰践踏大地上的事物。这样一种绕的方式，恰好代表了乡村文化中最珍贵的一点……弯曲的乡土路却代表了一种行走的文明。

明确：传统乡土路“弯曲”的外在特点背后的实质内涵是万物同胞、和谐共处的生存哲学。弯曲的乡土路象征的是古人对大自然的敬畏、为人处世的谨慎、反躬自省的胸襟与天人合一的共生。这是外表看似“烦琐粗鄙”，内在却“文明祥和”的行走方式。

现将“现代高速路”相关语句摘录如下：

现在的高速公路这样笔直……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它追求最短的距离，追求运输成本的最低化……

我们看到新修的高速公路，几乎都是笔直的。它无所顾忌，横行直撞，为了追求最短距离和直线化，见山劈山，遇沟架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在高速公路施工期间，多少房屋被拆掉，多少农田被侵占，多少棵树被砍伐。没有什么东西能把高速公路挡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住人类走直路，追求最短距离、最低成本的心态……我个人认为，笔直的高度公路代表了现代人在大地上行走的……

明确：现代高速路“笔直”的外在特点背后的实质内涵是功利世故、唯我独尊式的生存哲学。笔直快捷的高速路象征的是今人对大自然的蔑视、为人处世的急功近利、竞争斗争式的粗暴蛮横的文化衍生。这是外表看似“笔直便捷”，其内在却“扭曲短视”的行走方式。

综上所述，通过重点研读首尾两段相关“传统乡土路”与“现代高速路”的外在特点、实质内涵，可见这是两种不同的行走方式与文化形态，也从属于两个不同时代的生存哲学。一个追求生命内在的姿态，“弯曲”是出于万物同胞的尊重，其亦独具审美，呈现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一个追求生命外在的效益，“笔直”是出于“少、快、省”的经济利益，其相对粗暴野蛮，呈现的是人定胜天的唯我独尊。

三、文本细读之重点研读：借事说理

1.纯粹说理，空洞乏味

若删去文章主体部分，文章主旨基本变化不大，读者也能一目了然，但是文章阅读的吸引力与作者写作意图的深刻性将大打折扣。且纯粹议论，略且简单空洞，文章内容“大而无当”，有种故作高深好为人师之拙。

2.借事说理，有据有理

一棵神树由最先的立在现代公路正中间到最后的被砍伐，其命运由盛(被世人尊为神树许愿祭拜)转衰(无情被砍被拉走被扔弃)可知：在传统弯曲乡土路中的那棵神树灵气逼人，但随着历史车轮不断往前碾进到今天，在现代笔直高速路中的那棵神树却在劫难逃。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来审视这篇文章，我们才能感知作家独具且敏锐的悲悯情怀：传统的乡村文化与乡村哲学注定是无法与历史推进中不断追求经济利益的现代文明所抗衡。

3.故事叙述，极具讽刺

第2段讲述的是早些年前相遇神树的故事：一开始，当地政府和包工头都要把这棵树砍了，之所以没砍的原因，其一，是因为当地村民合力保护这棵神树；其二，更主要的是因为想砍树的包工头突然被车撞死，施工人出于害怕(对神树的敬畏)。

第2段段末的语句讽刺味道非常之浓，现摘录如下：

砍他们的神树当地人当然不愿意，大家联合起来保护这棵大树。最后这棵树所以被留下来，并不是村民们保护了它，公家要想干一件事村民哪能阻挡得了？但是修这段路的包工头突然出车祸死了。老板是主张砍树最卖力的人，推土机都开到了跟前要把树推到，树没倒，老板先死了。这件事把人们震住了，不管是公家，还是施工队都对这棵树一下子敬畏起来。这确实是一棵神树，确实不能砍。包工头想砍这棵树，结果被车碰死了。大家都害怕了，这棵树就这样留了下来。好多车辆经过这里，会自然而然地停下来，在树边拍照。树上挂满了当地人系的各种颜色的布条……

明确：扬言非砍树不可的包工头不明车祸暴毙，施工队便一下子对神树敬畏起来，砍伐一事被搁置不提。此段讽刺味道极浓！文中所叙，很久前，这棵榆树就是被当地村民奉为神树来祭祀，包工头和施工队显然对这种愚昧的乡村文化嗤之以鼻，否则就不会那么强烈要求必砍不可了。但随着包工头一死，大家却莫名对这棵榆树敬畏起来，无人再敢提砍伐一事，这不是讽刺是什么！难道包工头真的是因为触犯了神树才车祸身亡吗？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本段中有一个句子很微妙：

“好多车辆经过这里，会自然而然地停下来，在树边拍照。”

好多车辆经过这里，车主自然而然停下来，所做的举动是“拍照”。这个“拍照”的举动与之前所叙的村民诸如“祭拜”“许愿”的举动截然不同。这个句子实则就在暗示：经济急需发达的现代文明已经开始冲击传统的乡村文明。车主停下车的主要原因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许愿”与“祭拜”，而是“拍照”。这个句子有潜台词，对下文内容(神树命运转变)有暗示作用。

第4段交代的是神树被砍伐的缘由，该段中极具讽刺味道的语句摘录如下：

一个司机可能开车打盹了，没看到前面的树，一下子碰到树上，树把人撞死了，树犯法了，所以树被砍掉了。你看人多么地不讲道理啊，树又不动，怎么会把人碰死呢？明明是人碰到树上死了，却说树把人碰死了。中国人都知道杀人偿命，树撞死人了，所以必须把它砍掉……主干已经拉走，剩下的枝干扔在公路边的污水沟里，那些系满枝条的寄托着多少人美好祝愿的布条泡在污水里……而人们砍伐它的时候，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树挡道了把人碰死了。

“可能”开车打盹了，这个“可能”很有意思，也就是说“打盹”并不是当事人的说法(因为当事人已死)，“可能开车打盹”只是旁人的揣测，如果确实是司机因开车打盹而碰撞到榆树而死，那这是谁的错呢？难道没了这棵树，开车打盹的司机就一定不会发生交通事故吗？再则，既然是旁人推测，也或许司机并不是开车打盹而撞上榆树，也可能是超速或酒后驾驶呢？那如果是因酒后驾驶或超速而撞上榆树而死，这又是谁的责任呢？是不是树主动去把人撞死了呢？这本就说不出个名堂来，后人却定性为“树犯法了”，所以树被砍掉了。细思，这有多可笑？树怎么就犯法了呢？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呢？现代高速路还没修造之前，这棵榆树就已经立在此处，正因为这样，这棵榆树才会被当地村民奉为神灵而祭拜。

同样是死人，原文第2段中包工头死了，施工队却一下敬畏起来，而此处司机死了，人们却一下子师出有名起来了，丝毫没有敬畏，这说明什么？说明随着现代文明触角的不断延伸，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已渐趋淡漠，这也就决定了这棵被古村民视为神树的“土著”不得不面临被砍伐的命运。而此时的村民也没了往年的联合保护这棵神树的意愿，这说明什么？说明现代文明已经开始逐渐渗透并洗礼传统的乡村文化，这是历史的宿命，谁都逃不掉。可怜的榆树啊！

从“那些系满着枝条的寄托着多少人美好祝愿的布条泡在污水里”这一句可见：神树的灵气已失，村民也罢，过往的车主也罢，诚然失去了对榆树的尊重与敬仰，往事随风不堪回首。当年的顶礼膜拜，现如今却显得多么荒谬与可笑！

本段末一句，作者再次重申“人们砍伐它的时候，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树挡道了把人碰死了”，为何要反复重申神树被砍的缘由？作者之所以重申，其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实则包含着作者对此举的辛辣嘲讽与对老榆树的同情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