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陇木洞村的产业发展

2019-03-05 12:47向涓涓
关键词:蔷薇村民社区

向涓涓

(吉首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湖南吉首 416000)

在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推进过程中,由于发展重心的偏离,当前我国城市和农村的差距逐渐拉大,城乡之间存在着发展不均衡、不协调等诸多问题.在我国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乡村人口大量流向城市,缺乏活力和投资吸引力等问题使得乡村难以留住人才,造成乡村“空心化”.乡村发展成为我国建设小康社会的短板,补齐这块短板成为我国建设小康社会的重中之重.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提出的“乡村振兴”并不是一个新名词,从发展工业、城市扩张,再回到乡村发展,这是很多国家已经走过的路.在城乡发展不平衡的宏观背景下,各国纷纷采取一系列措施使一度衰败的乡村面貌得以焕然一新.中国的乡村振兴之路历经了“人民公社式”的乡村建设阶段、市场化发展阶段、城乡统筹发展阶段,一直到当下的乡村振兴阶段.

在乡村振兴的5个要求中,“产业兴旺”居首位,由此可见,产业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支柱之一,也是后续发展的源头和基础.产业发展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载体,是扭转我国农村地区人才短缺、资本外流和产业萎缩的必要举措.乡村产业是乡村经济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乡村未来的发展前景.只有产业得到了发展,才能吸引社会各类资源进入乡村并持续发挥作用.没有产业支撑,就不可能出现农村人口、资源的回流;没有产业的带动,就难以发展乡村经济.在我国乡村振兴的发展进程中,产业发展模式单一、产业链不长、质量效益不高和村民参与度低等问题日渐显露出来.因此,笔者聚焦于乡村产业发展问题,通过分析台湾的社区营造经验,并结合实地调查,试图总结出我国乡村产业发展的出路.

1 产业发展的经验:“一村一品”

20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导致日本经济衰退,财政力量薄弱,因此通过“自下而上”的“造村运动”来实现乡村的自我提升和发展.日本大山町的NPC运动是基层发展的典型成功案例,也是“一村一品”运动的发源地及原型[1].1979年,时任日本大分县知事的平松守彦提出了“一村一品”的区域振兴理念,即通过充分发掘每个村庄的自身优势,以及挖掘地方特色、创新技术等手段,打造出1种或几种拳头产品,使之畅销周边区域,甚至全国乃至全世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和推广,日本的“一村一品”并不只限于农产品的开发,其触角已伸入到文创产业、乡村旅游和街道建设等领域.“一村一品”不仅在日本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这一理念还被其他许多国家借鉴,用于本国的乡村振兴建设.

20世纪60年代,台湾从联合国引入“社区发展”这一概念.1994年,台湾又提出了社区营造政策[2].面对工业化的冲击、农业的萧条,在日本“一村一品”运动的影响之下,台湾结合对地方产业的挖掘,逐步探索出了社区营造的独特经验.经过20多年的发展,台湾累积了众多社区营造的成功案例,乡村社区营造运动至今仍方兴未艾.台湾的社区营造借鉴了日本的经验,也是分“人”、“文”、“地”、“产”、“景”5个方面进行.其中“产”指的是产品的研发和销售,以及当地经济活动的开展等.在这一方面,台湾主要通过“一村一品”的实践,推出各种特色农产品或工艺品等,从而盘活乡村资源,推动乡村产业的成功转型.根据“一村一品”的发展理念,在有资源的乡村,对在地特色产品进行深入开发,打造拳头产品,向多元产业发展,如苗栗县的草莓、花莲县的大米、富里乡六十石山等;在资源优势不突出的乡村,充分发挥创造性,变无为有,如台湾各地的彩绘村、桃米生态村等.

2016年,在吉首大学举办的“湘台民间技艺与社区发展交流论坛”上,台湾宜兰县白米社区发展协会理事长林瑞木先生以“传统木屐工艺再现”为题,向与会者讲述了白米木屐村的复兴故事.台湾宜兰县苏澳镇白米村原本是一座没落了几十年的乡村, 生态污染严重,居民大量外迁.为了使乡村重新焕发生机,村民们通过复兴台湾日据时期繁盛一时的“木屐”制造产业,赋予了乡村新的生命.在木屐的开发过程中,村民们创新制作理念,将原本普通的日用品注入艺术生命力,开发出了巨型木屐、彩绘木屐、鸳鸯木屐和木屐挂饰等特色产品.据林先生介绍, 白米社区的木屐产业坚持“地产地销”原则,人们只有去白米村才能买得到木屐, 这样一来,就保持了白米木屐的地域品牌价值.自1993年“白米社区发展协会”创办起,20多年的时间里,白米社区一直在木屐上做文章,这不仅使木屐产业得以活化,而且促进了旅游、民宿和文创等第三产业的发展,从而创造了相当可观的工作机会和无限的商机.木屐产业发展壮大后,白米社区出现了人口回流,回来的人们又将为社区的发展做贡献,乡村发展得以持续.在白米社区的乡村振兴过程中,通过发掘白米村的自身优势,开发出极具特色的木屐产业,并通过创新木屐制作技术和理念,将木屐产业打造成白米村的拳头产业,使原本没落的村落得以复兴.这充分体现出“一村一品”的发展理念,即开发区域特色明显、品质上乘、附加值高的产业或产品,促进第一、二、三产业的融合.木屐产业的发展壮大使白米社区焕然一新,产业的兴旺吸引了村民回流,使乡村重现生机.一个好的产业,往往能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并能带动乡村经济、文化、社会和生态的整体提升.

位于台湾南投的桃米村被誉为乡村永续发展的典范.十几年前,桃米社区的名字叫做“桃米里”,也与大陆大多数农村一样,青壮年大量外出,人口结构老化,农村产业没落,环境破坏严重.1999年,桃米里受地震重创,成为台湾的明星灾区.地震对于桃米里来说既是危机也是转机,明星灾区这一身份使桃米里人口外流、村庄衰败等问题暴露出来,从而引发外界关注.地震之后,桃米村开始积极投入到重建工作中去,并确立了其重建愿景——建设“桃米生态村”,目标是将桃米里从一个传统农村转型成为一个结合有机农业、生态保育和休闲体验的教育基地[3].经过“清溪”、湿地保护,以及设立昆虫生态文化体验休闲区、修建民宿等一系列乡村营造活动,发展出当下十分流行的生态观光旅游业、有机农业等主导产业.青蛙共和国是桃米村的标签,村中随处可见青蛙雕塑和图案,以青蛙为主的生态观光产业成为桃米村的主导产业.游客来到桃米村,3月份可以看青蛙,4月份可以观赏萤火虫,5月份可以赏油桐花,6月份可以欣赏独角仙……桃米村的生态观光产业带动了旅游业和民宿产业的迅速发展,传统农业也因此被带动而升值.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桃米村从一个几近衰落的村落摇身一变,成为乡村发展的成功典范.

正是因为“一村一品”的发展理念,桃米村从没落的乡村变为人们向往的宜居之地,传统农业成为有价值、有尊严的产业.桃米社区的振兴归根结底得益于生态观光旅游业的发展,这一特色产业使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成为家喻户晓的生态村.此外,桃米村在台湾新故乡文教基金会的帮助下,既做社区培力,也导入外界资源支持社区发展,社区内部的人因此得到进步和成长[4].反观中国大陆的乡村产业,有些地方的产业发展起来之后又迅速地沉寂下去,这主要是因为产业的发展缺少人的支撑.社区产业得到发展,而社区人的素质并未跟上产业发展的步伐,两者之间的不协调导致产业的进步空间十分有限.台湾的社区营造强调“一村一品”的区域振兴理念,同时在产业发展的过程中,十分强调社区人的学习和成长.只有这样,才能为产业不断注入新鲜的血液,乡村振兴才有持续的生命力.

2 对陇木洞村产业的反思:“因地制宜”

在乡村社区,产业是保证地方社区得以持续发展的基础前提,没有适宜的产业作为乡村发展的载体,村民的主人意识和共同体意识就难以建立和维持,乡村的生命力也难以延续.产业的开发需要一定的资源作为依托,而各地的自然和人文资源千差万别,忽略在地资源的独特性,盲目地进行产业开发或一味照搬别处的经验,其成效都不容乐观.乡村社区的产业开发应当依据当地的资源优势,因地制宜地设计符合社区自身特色的产业,这也是“一村一品”理念的精髓所在.笔者将以陇木洞村乡村产业作为案例进行分析.

陇木洞村是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保靖县碗米坡镇下辖行政村,地处保靖县西部、碗米坡镇东部,距保靖县城西北方15 km,县道X014穿境而过,交通便利.共有4个自然小组109户518人,土家族人口490人,约占总人口的95%.总面积约6.8 km2,其中耕地面积约0.46 km2,稻田面积约0.24 km2,旱地面积约0.22 km2,全村退耕还林面积约0.24 km2,生态林面积约3 km2.陇木洞村地处山区,少平地,自然资源优势不突出,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小山村.20世纪60年代后期,人民公社运动使陇木洞村的原有山林受到严重破坏;改革开放前期,林权的频繁变化导致人们对林业政策的信心下降,由于担心政策又会发生变化,人们大量砍伐林木,造成森林受到第2次严重破坏;改革开放后,村里90%以上的劳动力纷纷外出打工,村中几乎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人口外流导致约80%的耕地抛荒,村中产业无人管理、村民用水难和交通不方便等问题严峻.

为了加快乡村经济的发展,提高农民自组织化程度,2005年,陇木洞村组建了“保靖县索源果业技术协会”,为成员提供生产技术、苗木引进和市场信息等服务.2006年,柑桔和猕猴桃成为支柱产业,是农民增收的主要经济来源.2009年4月注册成立蔷薇莓产销专业合作社,主营蔷薇莓的种植、观光和销售.2013年,蔷薇莓专业合作社的单一产业合作社升格成集种植业、养殖业和休闲服务业为一体的综合性果业合作社,扩大了合作社的经营范围.主要种植蔷薇莓、猕猴桃、板栗、西瓜和八月瓜等多种水果和坚果,并提供储藏、加工、包装和运输等服务,同时经营农家乐、山塘垂钓和民俗文化展演等,大力发展生态休闲观光农业.合作社成立初期,入社农户只有9户,2013年增加到48户,2017年已达90户,农户入社率由不到10%提高到80%以上[5].2017年6月,成立了乡村文化旅游产业开发有限公司,计划将陇木洞村打造成集生态农业、森林花海、土家原生态文化和休闲康养“四合一”的乡村旅游景区,同时配套山地运动俱乐部、康养俱乐部、摄影基地和户外基地等项目,将其开发为特色鲜明的土家生态文化休闲度假乡村.

经过10年的建设,陇木洞村的乡村发展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该村的民居一改往日破败景象,整洁别致,人居环境优美,村里的水、电、路、网等基础设施逐渐完善.通过挖掘生态资源、开发集体经济,村里的经济效益不断提高.值得注意的是,开发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如索源果业专业合作社的发展规模不大、水平不高、组织较为松散、成员之间缺少紧密联系、成员们的劳动积极性缺乏等.目前,村中仍在开展的产业只有小面积的蔷薇莓种植、猕猴桃种植和毕兹卡花海建设等;村中的农家乐只有1家,因常年少人光顾,基本处于停业状态;黑猪、山鸡等只有零星养殖.

2007年,陇木洞村新成立的果业协会对野生蔷薇莓、龙船泡和八月瓜等野生品种进行了试种,计划依靠蔷薇莓产业为主导,发展乡村生态休闲观光农业.蔷薇莓属多年生落叶小灌木,在山坡、疏林广泛分布.这类小浆果在亚洲、美洲和欧洲等都有分布,人们称这种蔷薇科、悬钩子属的植物为树莓(raspberry);在中国,大多称之为覆盆子.树莓已有悠久的栽种和食用历史,因其富含多种营养成分,能增强抵抗力并有效预防癌症,具有很高的药用和经济价值,故国外称之为第3代“黄金水果”[6].经过几百年的品种选育和发展,国外树莓已有几百个品种.而国内的覆盆子大多处于野生或半野生状态,尚无严格的品种之分,目前的驯化品种大多取自野生品种,品系混杂、良莠不齐.

陇木洞村的蔷薇莓产业在开发之初得到短时期的快速发展.2009年,在湖南省农业厅的推荐与组织下,该村野生蔷薇莓品种参展中国上海“国际有机食品博览会”.2010年,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和湖南电视台新闻联播对陇木洞村开发原生态野生果业助农致富的消息进行了报道[7].但在后续发展过程中,由于一系列的原因,陇木洞村的蔷薇莓产业规模不断萎缩,目前已基本被猕猴桃产业所代替.陇木洞村的蔷薇莓产业由“热”转“冷”,其根本原因就出现在因地制宜上.

首先,种植蔷薇莓开销大,收益小.蔷薇莓生长旺盛,需定期修剪,还得修建小径方便游客采摘,种植蔷薇莓需耗费较多人工.蔷薇莓果实成熟后极易掉落,碰到雨天,不仅果实品质下降,落果也会增加,耗损非常大.由于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因此很容易被鸟类啄食,浪费的果实在50%以上.鉴于此,需要设定相应的价格保证盈利以维持产业的稳定发展.而蔷薇莓在当地是一种常见的野果,每年到了果实成熟季节,大家都能在山上随意采摘,因此陇木洞村的蔷薇莓对周边的游客来说,购买吸引力不强.例如,位于迁清公路上的迎丰村,距县城仅十几分钟车程,村中的野生蔷薇莓远近闻名,每年春夏之交都会吸引大量游客免费采摘,因此陇木洞村的蔷薇莓很难卖上好价钱.陇木洞村的蔷薇莓刚刚上市时每公斤售价二三十元,现在主要供游客自主采摘,每盒5元,一盒约350 g,但购买的人并不多.很多村民表示,除去人工费和果实的损耗,种植蔷薇莓根本赚不了钱.

其次,蔷薇莓产业链发生中断.蔷薇莓采摘季节性较强,成熟期短,蔷薇莓果肉不宜贮藏,运输也不方便.新鲜蔷薇莓一般只供应原产地周边,产品销售不甚畅通.正是由于蔷薇莓的上述特性,国外种植的蔷薇莓约90%用于加工,应季销售的鲜果只占10%左右.陇木洞村设有蔷薇莓包装车间,计划对蔷薇莓进行加工,如加工蔷薇莓罐头、速冻蔷薇莓等.但由于蔷薇莓耗损大、产量低,除去游客采摘外,剩余的蔷薇莓数量不多,所以包装车间几乎未曾使用就不得不被搁置.产业链的中断导致产业效益低迷、增收不明显,村民参与度逐渐降低,最终使得蔷薇莓产业发展日渐艰难.目前,部分成员户放弃了蔷薇莓产业,村中已经基本停止了大规模种植蔷薇莓,合作社仅对蔷薇莓进行简单的打理,采摘蔷薇莓也不再收费,权当吸引游客的一个亮点.

再者,蔷薇莓的市场基础缺乏.蔷薇莓产业在国外已发展成熟,尤其是欧洲、美国、俄罗斯和新西兰等地区,蔷薇莓被广泛应用于果汁、果粉、果酱、果酒和果汁糖等多种食品和饮品中,还被运用于医药、保健、减肥、美容和染料等领域[8].但我国的蔷薇莓产业尚处于起步阶段,产品销售主要集中于鲜果和冻果销售,加工技术、设备和流程等都还处于初级水平,与国际水平尚有一定差距,因此市场上流通的加工产品很少.除陇木洞村之外,周边各村没有种植蔷薇莓的先例,也没有收购蔷薇莓的企业或商铺,市面上更没出现过蔷薇莓加工产品,大众对此很陌生,缺乏一定的市场基础.此外,尽管村中有包装车间,但地处偏僻的山村,资金不足、加工设备缺乏、加工技术跟不上和销路不畅等,使得蔷薇莓包装车间名存实亡,蔷薇莓产业也逐渐搁浅.

2005年,生态环境好转,陇木洞村被列为中德农业生物多样性可持续管理示范村.当时,德国专家向村民们介绍,蔷薇莓是一种经济效益很高的作物,若能大规模种植,可为村民带来很大的收益.对于德国来说,此话不假,因为德国是西欧最大的树莓生产、加工和消费中心,控制着欧洲50%左右的市场[9].但就目前来看,其一,保靖县周边有大量的野生蔷薇莓,销售鲜果较难达到理想效果;其二,陇木洞村地处经济落后的小山村,缺乏深加工的条件;其三,周边蔷薇莓产业几乎处于空白阶段,产业基础薄弱,大众对蔷薇莓产品不熟悉,缺少一定的消费基础.以上种种表明,陇木洞村并不具备将蔷薇莓作为主导产业的客观条件.如今,村民们逐渐改变蔷薇莓产业的发展模式,不断缩小蔷薇莓的种植面积,将猕猴桃作为村中的支柱产业.他们逐渐认识到,在产业建设中只有挖掘区域特色资源、尊重地域差别,因地制宜地利用乡村资源来发展和推动产业,才能探索出一条适合本村的发展道路.

目前,经过自主探索和各方协助,陇木洞村结合地域资源优势,突出民族文化特色,逐渐打造出了乡村特色旅游产业,在基础设施、经营管理和产业链扩展等方面日趋完善.从“村寨一户一景”到2018年的“林中花海”,再到2019年“耍哈乐园”的基本建成,陇木峒村游乐项目丰富多彩,知名度不断上升,逐渐成为周边县市知名的乡村旅游胜地.除此之外,陇木洞村的特色养殖业、种植业的规模不断扩大,发展势头喜人.

在乡村产业的发展过程中,应积极发现乡村“地”资源,因地制宜地开发和挖掘地域资源.乡村产业的发展需要一定的资源,在乡村社会资源匮乏的情况下,自然资源的发现尤为重要.只有充分了解当地的资源优势,再结合市场需求,才能将自然资源变为产业资源,最终获得经济资源,再反过来对“地”资源进行保护和培育,形成良性循环.产业开发时应特别强调因地制宜的发展理念,立足本地资源禀赋,充分考虑到当地产业发展的优、劣势,通过挖掘乡村在地资源来形成和发展社区产业, 活化乡村社区的经济,强化乡村社区的就业吸引力,进而带动地方就业与收入.在发展乡村社区的主导产业方面,如果不能做到因地制宜,合理利用在地资源打造特色产业,乡村振兴之路将困难重重.目前,我国的乡村建设虽然投资力度大、范围广,但由于没有适宜的产业支撑,发展后劲明显不足,很多地方开发的产业形式单一、产品内容雷同,缺乏有特色的产业发展方向.例如,近几年全国各地兴起了建设特色小镇的热潮,很多地方脱离实际、盲目开发、生搬硬套,不但没有复制出成功的案例,反而出现“千城一面”的尴尬态势.产业的雷同会导致产业的弱化,而产业弱化则是社区凋敝的关键所在.因此,唯有立足于当地实际情况,培育在地产业,活化当地经济,居民参与才有持续的动力,社区营造才有持续的活力,乡村振兴才有持续的力量.

3 产业发展的出路:“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对接

纵观世界各国的乡村振兴运动,乡村产业的发展历程不外乎政府“自上而下”对乡村进行宏观管理,以及乡村“自下而上”自我改造这2种模式.多数情况下,这2种模式并存于乡村发展过程中,只是各国的侧重点不尽相同.在我国乡村振兴的发展过程中, 大部分地区的产业发展还停留在政府主导的层面上,通过“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进行产业规划.尽管也有“自下而上”的发展模式,但通常情况下很难与政府的宏观调控有效地衔接,有时甚至会出现背道而驰的现象.

在政府“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中,上级部门的参与和扶持对于乡村产业的发展能起到重要的作用.在陇木洞村“一村一品”的建设过程中,起初是通过政府“自上而下”的扶持发展起来的.但单纯依靠财政上的投资来发展地区经济显然不可取.在“自上而下”的刚性监管中,有时不仅限制了乡民在产业发展中的主观能动性,也忽视了乡民对产业发展的诉求.只有对接到“自下而上”的发展模式,才能在不消耗大量社会资源的前提下实现乡村社会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在产业运行的过程中,其发展路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市场的不确定性,产业规划往往难以做到面面俱到,每一项举措并非都能达到预期,因此需要不断地调整和修改.“自上而下”的信息传递往往不能完全吸收村民对本村发展的意愿,对于产业发展过程出现的问题难以准确把握,而反馈的偏差可能会导致下一步行动的失败.因此,在遇到问题或寻求下一步发展时,作为产业建设的发起者、参与者和执行者,乡民对产业发展的看法、意见和建议都应当重视.

陇木洞村在村中修建了土家族“八部园”,而这一项目目前并未得到相关部门的支持,原因在于距陇木洞村不远的首八峒村(土家族远祖八部大王故里,号称“土家族发祥地”)正在开发乡村旅游,而政府部门不希望出现相似的旅游景点.但陇木洞村土家先祖文化与首八峒村的祖先文化不尽相同,村民修建“八部园”有足够的历史文化背景作为支撑——“陇木”在陇木洞村人的口中是“龙母”的意思,传说这里是土家人祖先八部大王的人间行宫.土家俗话中“龙哺乳,凤羽衣”中的“龙”指的就是陇木洞村.如果政府忽略陇木洞村自身的人文资源和发展诉求,实行刚性的统一规划,禁止该村修建“八部园”,势必会妨碍陇木人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也会打击村民发展产业及建设家乡的积极性.

在乡村“一村一品”的发展模式中,村民不是简单地扮演被动接收者的角色,而是作为乡村产业的参与者,参与到产业开发与管理中来.产业的发展能提高社区的凝聚力,强化当地居民生产和生活的归属感与认同感,从而使乡村产业有了可持续发展的空间.村民有了参与权和话语权,才能凝聚整个社区的共识,激发自主发展意愿.这一发展模式强调了村民在产业发展中的主体地位,确保了村民对项目的决定权和管理权.但乡村振兴是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产业发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乡村自身的产业基础薄弱,离开政府的协调、规划和扶持,仅依靠乡村自身进行产业发展,其过程将是漫长而艰难的.

近年来,全国各地掀起了花海热.保靖县周边地区也出现了很多花海项目,如阳朝乡扁朝村的花海、吕洞山“云中花海” 和格则湖水库花海等,陇木洞村合作社也打造了毕兹卡林中花海.2017年林中花海开园,游客数量远远低于预期.2018年,由于来村中游玩的游客太少,陇木洞村已经取消了门票制.“花海热”来得快,去得也快,究其根本是产业规划出了问题.针对陇木洞村盲目跟风的花海建设问题,政府应发挥规划协调作用,避免各地盲目跟风而导致产业同质化.在产业发展之初,政府应发挥引导作用,参与乡村产业项目的选择和规划;在产业发展方向出现偏差时,政府应加以指导和修正;但在产业建设、投资和管理上,政府不宜过度参与,应充分体现地方的自主性,由乡村自治组织进行决策和管理.

除了政府部门的参与,外界的参与在乡村产业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同样不容忽视.以陇木洞村的产业为例,如野生水果园、土家文化园和有机种植等特色产业.作为拥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消费者,城镇居民占了该村产业或产品受众面的很大一部分比重,而人口的流失使得村里中老年人居多,村民们对于消费者的消费需求和喜好不甚了解,也缺乏一定的营销技巧,导致由村民们开发出的一些产业或产品效益不高.陇木洞村的猕猴桃为有机种植,但在价格上并无优势,既没有形成地域品牌也没有进行产业延伸.如果在乡村产业的开发中,具有一定经验的营销团队、商业及研究机构等可以参与进来,就能陪伴乡村社区成长,让乡村借助外部力量逐步奠定发展的基础,以实现乡村的可持续发展.需要指出的是,外界参与的重心应放在如何使村民逐渐自主地进行乡村发展,而不是将村民与发展隔绝开来,降低其对公共事务的参与积极性.尽管目前村民参与建设的现状不尽如人意,但通过鼓励,这一情形将会大大改观.

我国的乡村振兴战略,其实质就在于通过不断提高乡村居民在乡村发展中的参与度和受益面,从而逐渐解决各项民生问题,确保村民能够长期稳定增收,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但是,我国当前农村自组织化程度较低,在一定程度上缺乏乡村自治的制度基础和物质基础,因而在当下,“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模式需平分秋色,并进行有效“沟通”,以避免政府对乡村产业的过度干预及产业发展对政府的过度依赖.2种模式的对接将是我国乡村产业发展的出路.

首先,政府对产业的规划需与村民的发展诉求应统一,双方的发展目标、方向和路径应是一致的.政府的管辖范围应是有边界的,只有将政府“自上而下”的引导、技术资金的支持与乡村自治有机结合起来,乡村产业发展才能充分激发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积极性, 才能让社区具备就业吸引力,促使外出劳动人员的回流,进而吸引人才、资金和技术等资源的流入.

其次,在这2种发展模式的对接中,要明确乡村是产业发展的主体,政府是产业发展的助手.在产业发展的过程中,要强调村民自主参与的地位和作用,充分发挥“自下而上”模式的优势.在产业规划、筹备、运行、维护和扩展的过程中,不管是产业发展的前期、中期或后期,都要保证村民在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参与度.在这一过程中,村民通过参与乡村发展的各项事务,不仅体现了其对本社区事务的自主管理权,也是一种积极的民主实践.另外,村民参与乡村建设的素质和能力得到了培养,改造乡村的信心得到了提升,为进一步主动积极参与产业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政府作为服务者,任何行为的出发点都应是为村民提供服务,而非忽略村民的意愿,取代村民的主体地位.

4 结语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推进,乡村产业的发展将逐渐深入.乡村产业主要依托当地的生态资源、文化资源和人文资源等发展壮大.由于产业的发展,乡村的人文资源、特色文化和自然生态环境得到了开发.这不仅可以提升乡村的经济实力和竞争力,还能提升村民的文化自信及对乡村的信心.正是由于这些信心,使得乡村产业或产品能够不落于俗套,具有鲜明的文化特性和地域特性.例如,近来年繁荣发展的文创产业,其发展既促进了经济发展,也加强了居民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成为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反过来,村民对乡村及本民族文化的自信,也将促进产业持续发展.

针对乡村自信这一问题,笔者认为不得不进行反思.乡村振兴是对乡村价值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再次定位,乡村产业发展则是创造乡村价值的重要途经.乡村振兴要实现的不仅仅是将村民留在乡村,还应吸引城里人去乡村生活.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要强调村民自治的重要性,但这里的村民并非指所有的村民,而是指那些对乡村产业发展持积极态度并有志于投入到乡村振兴建设当中去的人.一方面,很多村民缺乏对乡村的信心,他们认为城市的发展潜力更大,更愿意去城市发展,留在乡村主要是因为短期的利益驱动.主动积极地参与乡村发展的村民并不是很多,这就导致乡村的产业建设很难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城市中的一部分人能够看到乡村的巨大潜力,并愿意投入到乡村振兴的建设中,却因为各种原因,参与乡村发展的意愿受到制约,导致“村里的人出不来,村外的人进不去”的尴尬局面.在乡村发展的过程中,如果能够吸纳当地有志村民和外界有志人士,让他们成为乡村产业建设的主人翁,那么乡村的振兴将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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