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羌笛张掖城

2019-03-04 09:01不困
人民周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丹霞地貌丹霞张掖

不困

千年前,百草枯荣,冻土皲裂,窄衣沃马的匈奴拉开漆黑的弓矢,在河西走廊里朝边陲的城墙射出冬日前的第一箭。

“张国臂掖,以通西域”,古为河西四郡之一张掖郡,今为甘肃省河西走廊中段的张掖市,其名取自“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好似自名字里便注定带着金戈铁马的气息。张掖为东西南北交通要冲之地,其历史始于新石器时代往前,自古便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祁连山耸立于南,龙首山屏障于北,黑河流贯于中,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其流域又有着河西最大最肥沃的绿洲地,被称为“金张掖”,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中国以中原为中心,地质肥沃,物资丰饶才得以起源文明。然而塞北之地古指长城以北的地区,也称塞北,包括内蒙古、甘肃、宁夏、河北等省区,气候寒冷,产物匮乏,与中原的安逸截然不同。

烽火狼烟,冷枪寒裘

文字有记载,夏、商、周时期,张掖为戎羌的居地,春秋后至秦,为乌孙、月氏之牧地。西汉初期,匈奴悍然,将月氏驱逐出张掖。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于张掖月氏、乌孙共御匈奴。将军李广曾率军十八万驻扎张掖,霍去病同卫青领汉军败匈奴,将张掖归入汉朝版图。东汉至三国,汉、匈奴、羌、鲜卑相互征战,直至三国时期,曹魏占据张掖郡。两晋南北朝到隋朝,张掖长期被控制在汉族的管理之下,与武威、酒泉等地割据军阀势力相互争斗。及至唐朝,唐军与突厥、吐蕃、回鹘部族争斗不休,张掖被吐蕃占领,后又于唐朝末期被回鹘统治180年。明末,李自成麾下贺锦攻下张掖,斩杀4万余人。清朝时期,回民反清,清军平定祁连山藏民出扁都口叛乱。直到如今,还能在扁都口关隘看到当年的痕迹。

可以说,位于西北甘肃的张掖在历史上前行的每一步都浸透着血与泪,每一处痕迹都曾经倾听过边陲战士思乡的羌笛声。

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

少年人的心里總藏着浩瀚无边的幻想与烈火硝烟的勇敢,那是存在于无数人梦中的西北边塞:磅礴的风沙与无垠的广漠连接着雪山的莹白一线,以手遮目,才敢看见那呼呼的苍穹下,是如七彩海潮般汹涌无边的丹霞地貌。

七彩丹霞是在上亿年的地壳运动与外动力作用下所形成,其地貌和彩色丘陵发育的地层都为白垩系中下统碎屑岩地层,现多认为呈彩色丘陵形态的地形是丹霞地貌的一种,被称为“彩丘式丹霞”。有古老的民族将这种奇特的山景称为“阿兰拉格达”,翻译为汉语便是“红色的山”。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著名地理学家以曹丕的这句诗将以陡崖坡为特征的红层地貌比喻成天之丹霞。张掖丹霞地貌群由“七彩丹霞”和“冰沟丹霞”组成,是国内独有的丹霞地貌与彩色丘陵景观复合区,又有人称其“色如渥丹,灿若明霞”。

如果说江南的风情是桃花瓣坠落在湿润的春水里那刻的荡漾,那张掖的丹霞地貌就是深海的万千色彩凝固在时光里的刹那芳华。传说中,这里是女娲补天的最后一块五彩石被妖魇窫窳碾成粉末后吹落到人间从而幻化成的七彩神山。女娲娘娘补天的最后一块五彩石看起来十分繁忙,总是容易在各地的传说中起各式各样的作用,可若当真有一处土地得称“斑斓”二字,那无疑是俗称的“张掖丹霞”。万丈霞光的调色板被轻轻推翻在丘陵与天际的交界线,顺着山脊而下的色泽浅淡不一,似是色调阈值的任意添一分或减一分,就能从那1.1、1.11里往后推出数之不尽的缤纷。火焰般的赤如千蛇出窟一样在丘陵间起舞,水草般的碧似丛林树根一样在起伏里穿梭,海水般的青似宽广天空一样处处将其包裹。密不透风的七彩幕布覆上这一片皇天与后土,自沙漠里跳出的风撷取着干沙来势汹汹,吹到似是被银钩钩出的纵横沟壑,壮观雄浑,让人惊叹这人世间怎会有如此多的红、蓝、青、碧。

更让人惊叹的是张掖丹霞地貌的景不是固定的。当地人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曾有一位画家有意将其画下,然而光线时刻在变动,丹霞山的色彩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画笔难落,竟始终无法画出,最后画家无奈离去,只留下一句“这里是画家的地狱,摄影家的天堂”。

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张掖独特的地貌,而独特的地貌又滋养了独特的人文风情。远望祁连雪,偶尔便能在山丘间见到一抹跳跃出的明快。毛毡尖帽檐上绣着红艳的绒,高领偏襟长袍的袖口上用各色丝线绣出花草与动物,静美的黑眸如同滴水的黑珍珠,在如洗的天空下嫣然娇媚。

那是张掖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多,源出唐代游牧在鄂尔浑河流域的回鹘族,现称为裕固族,流传着“水的头是泉源,衣服的头是领子”与“帽无缨子不好看,衣无领子不能穿”的民歌。若有幸遇见正在跳舞的裕固族少女或者穿着皮袍子的裕固族牧民,兴许还能讨得一块被称为“塔勒坎”的糍粑或者酸酸的奶皮子,那是来自古老回鹘的手艺,是沿着丝绸之路而来的食物。

神骥欲借飞天力,从此踏落入雪泥

大漠孤烟,霜风猎猎。千年前,丝绸之路,河西走廊是佛教传入中土的咽喉之地。西域的高僧着草鞋而来,大小乘佛教通过河西走廊传入国都长安,远渡重洋的宗教文化争相登陆,所带来的丰富资源在这里留下了灿烂如霞的一笔。其中,张掖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伊斯兰教、佛教、道教、天主教和基督教五大宗教俱全,成为一个多宗教、多教派的地区。东汉后期,道教与佛教在河西一带传播,及至两宋,伊斯兰教随丝绸之路传入河西地区。元代,天主教堂建立于张掖,19世纪后半期则有基督教传入西北。

敦煌莫高窟举世闻名,而张掖马蹄寺的三十三天石窟,也同样是不输于其的佛徒圣地。

在马蹄寺的寺内岩壁上有一马蹄印,是传说中一匹天马在此落下饮水而留,这间寺庙便也因此得名马蹄寺。临近此寺,祁连山在眼前连成一片。雪顶圣洁,皇天如洗,山腰碧若玉带,绝壁凌空逼人。黄秃的山壁与青葱的色泽相融而不突兀,却又巍峨耸立,无比沉静地望着来往的行人。进入千佛洞,500多个摩崖佛塔窟龛规模宏大,四顾之下有数以千计万计的佛教壁画。走进洞内,极静又极凉,好似远方的钟声忽而凑近,声声入耳,声声撞心。

马蹄寺最著名的便是三十三天石窟群,“三十三天”是佛教欲界最高层“忉利天”的俗称,传言中位于须弥山顶,属于善乐之所。而这里的三十三天是于红砂岩上开凿的21个佛洞。三十三天的每个洞窟中都有数尊大小不等的佛像,自下而上分为七层,是明朝与元朝时期遗留之物。石刻的佛像闭目捻指,好似耳听八方,而石窟整体重叠错落,形如宝塔。

除此之外,张掖还有许多出名的寺庙,如西夏皇家寺庙大佛寺、砖木结构造型独特的木塔寺、藏传佛教风格的圆通寺等,皆是建造于历史与战火之中。木鱼声与厮杀声在今人所不知的角落里记载着曾经,就如玉门关里吹响在夜间的羌笛一样荒凉又震撼。

丝绸之路上行走过背着行囊的旅人、驮着货物的骆驼,输送过中原的文明,也引来万千的新气象与贪婪的窥伺。也许火把曾在深夜的沙漠中蔓延,铁甲寒刃在城墙上守卫着边界。宗教与信仰曾在这里产生冲突又相互融合,东迁来的民族与世代居住的汉族都已成为古老文明的后人。

去听一听张掖满覆沙尘的羌笛,去看一看亿万年里的丹霞,去学一学游牧民族的舞步。这里曾经埋葬过无数人的灵魂,洁净的风沙里都是思乡的声音。如今,这里亦是无数人心中的塞北:壮阔波澜里,长河落日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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