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多的刘禹锡,靠什么在唐朝活下来?

2019-03-02 02:17刘欣声
关键词:才气刘禹锡柳宗元

刘欣声

刘禹锡作为唐代诗人里一个独特的存在,一生被两首关于玄都观的诗(话多的证据)分成了三部分,他的一生正是毁在他赖以成名的才华——“嘴贱话多”上,却始终痴心不改,他就是不肯放下深埋在骨子里的那份倔强:“我就话多,你怎么地?”

“嘴贱话多”要是在清朝的话,够他被斩首八百回了,在唐朝他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少年成名

刘禹锡少有才名、少年得志,21岁便进士及第(完虐五十多次中进士的孟郊),拿到了进入官场的入场券,还是VIP券。按照设想,刘禹锡接下来的人生,应该会在帝都娱乐圈、诗友会、京官群里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好歹也混个正部级官员当当,一开始他的仕途还是比较顺利的。

21岁中进士后,刘禹锡进入官场,因为文采出众、思路清晰,受到杜佑等人的重用,后来做过渭南主簿、监察御史等官职。他在帝都的娱乐圈也是很有名气,他的诗歌很受欢迎。这时,他的仕途一路顺风顺水,只要八面玲珑地混下去,按照这种趋势,他会到达帝国金字塔的顶部,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名留青史。可是理想大腹便便,现实骨瘦如柴,没想到“不幸的是”,在33岁的时候,他遇到了王叔文——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男人。

中年蹉跎

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正月,唐德宗卒,唐顺宗立。顺宗做太子时候的侍读王任和王叔文得到了重用,而两人并不是混迹官场的老官僚,他们是有政治理想和抱负的政治家,素有改革吏治兴除弊政之志,志同道合的刘禹锡、柳宗元、韩泰等人得到重用,成为王叔文革新集团的核心。刘禹锡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人生之路,他既可以顺从内心追寻政治理想,又能受到重用名留史册。

然而,就像历史上的多数改革终将面临失败的命运一样,这场改革维持了不到半年时间,便以失败告终,而参与者却用了一生来偿还,追梦的代价太大。结果,剧顷宗被迫让位太子李纯,永远失去了帝位;王叔文被赐死、王侄被贬后病亡,永远失去了生命;刘禹锡、柳宗元、韩泰等八人被下放偏远地区的基层做一把手接受政治再教育,接着在赴任途中被加贬为司马(地方闲差),永远失去了实现理想抱负的机会。刘禹锡蹉跎的中年就从此刻开始。

三十而立的年纪,刘禹锡想要大展宏图、大干一番,却被剪去了羽翼、封住了嘴巴、赶出了朝廷。“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从他的诗歌里,我们看不出他的忧伤和不甘心,只有豁达和洒脱。“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他遭小人捉弄,住在狭窄潮湿的屋子里,依然“嘴贱话多”开心如此。直到十年后,他又重新回到京城,我们才看到他的内心不甘、不服和无奈。

十年的时间,当年那波革新的政治风云终于淡了,唐宪宗觉得刘禹锡这批人虽然刺头,虽然话多,好在有真才实学,真的能干事,于是决定召他们进京等待分派工作。

被召回帝都的那个春天,心情舒畅、诗兴大发的刘禹锡和柳宗元等人游览了玄都观,刘禹锡写了一首改变诸人命运的诗——《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是好诗,可在好事者那里就会被翻译成不同的版本,别有用心者会这样翻译:“别人看花很高兴,我今儿看花有点闹心,你说玄都观里这么多桃树,不都是我走后栽的么,物是人非啊……你说朝廷里那么多新人,不都是我老刘走后提拔的么,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宰相武元衡肯定想:你发牢骚是吧,嘴贱话多是吧,不服输是吧?唐宪宗肯定想:你刘禹锡的基层再教育是没做好啊,还是那么喜欢说怪话啊,那行吧,继续去支援边疆开发吧。跟刘禹锡一起看花的诸君子也被打包贬谪,其中属刘禹锡最惨,直接贬到了荒蛮的播州(贵州省),后来幸亏得裴度力保,唐宪宗念及刘禹锡是个大孝子,改到了广东连州。没想到,这一去又是14年,期间他的至交好友柳宗元死在任上,跟他政见不合的武元衡、对他不够赏识的唐宪宗接连去世。

晚年淡然豁达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贬谪在外二十三年后,当年意气风发的刘禹锡老了,这个时候,刘禹锡的朋友很多也都去世了,“访旧半为鬼”“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悲伤撞击着他,好在在同一年回到洛阳的白居易,还常常可以相聚。《旧唐书,裴度传》载:“视事之隙,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饮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书自乐,当时名流皆从之游。”

十四年后,回到长安的刘禹锡玄都观故地重游,此刻他感慨万千,顿觉人世沧桑,“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连给自己的生命带来重大挫折的玄都观都变化巨大。站在玄都观里,回首往事,他的心里又冒出了一首诗——《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当年玄都观那么多桃花,成为一时盛景,没想到今天再来,已经一棵都没有了,当年种桃的道士也不知去向何处,可是当年看花的刘郎我今天又来了,“嘴贱话多”的人很多,但像刘禹锡这么执着的却很少。

明知这首诗可能会继续给他惹祸,他还是忍不住“嘴贱话多”,凡物不平则鸣,“嘴贱话多”者心中多多少少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会为自己的才气就这样被埋没感到不甘。只是,这次的诗里少了少年的锐气,多了份沧桑与无奈,也多了丝豁达与超脱,毕竟年近六十,又一路坎坷不平看破,好斗之心也就淡了下去,然而能写这首诗,毕竟还是需要勇气的。

好在唐穆宗并没有在刘禹锡的《再游玄都观》里找茬,兴文字狱这件事情,唐代皇帝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刘禹锡也就絮絮叨叨发发牢骚而已,且由他去吧。

以刘禹锡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透官场的规则,可他依然倔强,依然要“嘴贱话多”,能发一份声,他就不会沉默,在沉默中老去不是他的人生选择。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看穿了这个世界,却依然爱它。”正是因为太爱自己的人生理想,太想做出点事,他才那么不甘心,才在看穿一切后,依然那么倔强的“嘴贱话多”。是啊,人不能总被打了左脸,就把右脸伸过去给人打吧,还是需要一些倔强的。

我要说,正是這份倔强打动了对手,正是这份才气(话多也得才气支撑啊)折服了对手,也更要感谢他生活的开明包容的大唐,让他依然能够在“嘴贱话多”后安度晚年,在经历一生的坎坷后在诗歌的世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就是刘禹锡:才气横溢,怀抱理想,不肯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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