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雷
1991出生的沈悦,在济南市经营淘宝业务,正打算加盟一家快递公司。18岁以前,她一直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爷爷沈追明年仅14岁时就参加过抗美援朝,之后享受离休干部待遇。
沈悦5岁那年,一场意外事故夺去了她爸爸的生命。独子遭遇意外,沈追明夫妻俩悲痛欲绝,格外怜惜孙女。儿子去世不到一年,儿媳妇周怡心执意要改嫁,老两口非常生气,却没有权利阻止,遂要求把孙女留在身边。
沈悦14岁时读初中二年级,因吃穿讲究、花钱大方,在同学中博得“讲义气”的声名。一次,班主任训斥了她几句,事后,沈悦找来几个社会青年,将班主任打伤。学校为整肃风气,讨论决定将沈悦除名。
考虑到沈悦的学业和名声,更想着切断孙女与社会青年的联系,沈追明夫妇决定举家搬离济南。他们卖掉了市中心地段的两套房子,拿出多年的积蓄,在南京和无锡各买了一套房产。
祖孙三人移居无锡生活,南京的房产委托给中介长租。新家离中央电视台无锡影视基地不远,沈悦很快有了新的朋友圈。她厮混在影视基地附近,没有学会别的本事,却沾染上抽烟喝酒的坏习气,爷爷奶奶想尽一切办法也无力改变她。
2009年6月的一天,郑兰芳出门买菜,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倒,经过抢救和治疗,成了植物人。住院期間,沈追明让孙女与自己轮流值守在病房,沈悦只照顾了奶奶一个星期,便叫苦连天:“已经请了护工,还让我来医院干吗?”
办理出院手续后,沈追明从家政公司雇请了崔莲照顾老伴。时年51岁的崔莲,老家在广西,几年前因被家暴而离异,儿子归前夫抚养。郑兰芳不能自行进食,崔莲学会了打点滴、插胃管,为了给病人补充营养,她将易消化的高能量食品打成流质,通过鼻饲给食。每天坚持擦洗翻身,按摩手脚,还忙着打理爷孙的每日三餐,沈追明很不过意,主动提出给她加一千元工资:“崔姨,不能让你白劳累。”崔莲坚决不肯:“你们家正是困难的时候,都是我应该做的。”
到了中秋节,沈悦吵着要回去找妈妈,沈追明当即表示同意,他提供了周怡心的地址等信息。于是,沈悦赶到济南市附近的县城,与母亲周怡心团聚。
沈悦离开无锡后,起初还打个电话问问奶奶的近况,后来便不常联系。一个寒冷的冬夜,沈追明只穿着内衣晃悠到老伴的床前喃喃自语:“兰芳啊,你若是走了,我跟你一道去。”多年做保姆,崔莲养成了听到动静就起床的习惯,眼前这一幕让她心酸。她赶紧上前帮沈追明披上衣服,把他搀扶进卧室。崔莲见他情绪不对,第二天强拉硬拽着他上了医院。经过检查诊断,沈追明患上了轻度抑郁症,医生错把崔莲当做他的老伴,“再发展下去很麻烦,家属要细心照顾。”嘱咐崔莲陪他多多聊天,保持心情愉快。崔莲心疼两位老人,就像是对待父母一样尽心。
2013年下半年,沈悦与开淘宝网店的陈羽结婚,蜜月期间,沈悦惦记着爷爷奶奶的家产,趁着两人外出旅行经过无锡看望老人。见到孙女和孙女婿,沈追明激动地对老伴说:“宝贝孙女结婚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就要有曾孙子了。”
2014年9月15日,郑兰芳病情恶化,送往医院抢救时已无力回天。弥留之际,她示意沈追明和崔莲坐在床前,艰难地把老伴和崔莲的手牵在一起,流下两行清泪后闭了眼睛。
过了头七,沈悦与爷爷说起日后的生活安排,她自作主张要带爷爷回济南老家:“无锡这里也没有亲人,回去住在我家或者养老院,随你选。”沈追明表示:“我自有打算,就住在这里老死,你不要操心。”
沈悦见崔莲仍留在家打理日常,沈追明一切均听她安排,完全是让保姆当家做主的架势,她心里很不爽。憋不住心中起疑,她再三追问爷爷为什么还不辞退保姆。
沈追明原打算等断七后再向崔莲表白,孙女的追问却成了催化剂,他顾不得向崔莲征求意见,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不曾想,他的话引起了孙女的强烈反应,沈悦发了疯般冲到厨房与崔莲大吵一场,指责崔莲不安好心。
沈悦的一番话,提醒了冷静下来的沈追明。他的年事已高,应该处理好身后的事。他在老伴的遗像前上了香,当着崔莲的面对老伴说:“不管以后孙女认不认我们,无锡的房子留给孙女,南京的房子租期已到,过户给崔莲,你同意不?”闻听此言,崔莲吃惊地说:“使不得,使不得。”沈追明感动不已,他写了一份南京房产的赠与书交给崔莲。
盛情之下,崔莲接受了赠与。她当着沈追明的面咨询南京房产管理部门,却被告知手续繁琐,需要相关亲属进行公证。为避免麻烦,沈追明干脆委托战友督促中介公司,准备卖掉南京的房产。
沈悦回到济南,将爷爷与保姆的事如实告诉了母亲周怡心。陈羽在旁边也急得直跺脚,他连连后悔光顾着忙淘宝店的生意,没有陪妻子去无锡奔丧:“即使辛辛苦苦忙几十年,怕是也挣不了爷爷的遗产哦!”
孙女带着孙女婿重返无锡,让沈追明猝不及防。他惊问来意,沈悦抓住爷爷心肠软的弱点,谎称陈羽为生意上的事,与人发生纠纷,想在无锡避避风头。她还拿出孕检报告,告诉爷爷怀了宝宝,沈追明心头一热,让他们暂住下来。
2015年1月,崔莲接到儿媳妇坐月子需要照顾的请求,她借此与沈追明别过。
崔莲走后不久,沈悦因孕期反应太大,回到母亲身边保胎。独居的沈追明从此郁郁寡欢,三天两头闹病,家政公司帮他换了几任保姆都不适应。2016年7月,他打电话给崔莲诉说苦闷,崔莲担心他抑郁症发作,果断与刚处了不久的男朋友分手,赶到无锡照顾沈追明。2016年下半年,战友告知南京的房产有人要买,经过视频公证,沈追明办理了委托手续,提供了崔莲的银行卡。之后,360万元房款转到崔莲的卡上。他叮嘱崔莲:“这笔钱你暂且留着,料理我后事和你下半生的保障,全在里面了。”
随后,沈悦抱着十个多月的儿子,在丈夫陈羽的陪同下,再次赶到无锡,陈羽借机将崔莲再次赶出了家门。沈追明家三代单传,独子离世后,他更是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孙女的哭闹和指责,竟让他产生做了亏心事的错觉,为了息事宁人,他答应了孙女的要求,写下了向崔莲索要房款的委托书。
2017年初,沈悦带着母亲周怡心和丈夫陈羽一干人等,千里奔袭到广西,拦截住去超市购物的崔莲,将她强行拉入车中,搜出住房钥匙,去她家里搜出银行卡,随后将崔莲带回济南,殴打逼迫她说出银行卡密码,写下委托取款的字据,由周怡心带上崔莲的身份证,从银行取走存款350万元。崔莲被放走后直接到公安部门报警。警方将沈悦和周怡心抓捕归案,陈羽闻讯携款外逃。
有情有义的保姆是受害者,孙女和前儿媳锒铛入狱,沈追明备受打击,既无颜面对崔莲,也不忍沈悦与幼子分离,他强撑着身体,回到济南四处奔波,频频联系崔莲请求她的原谅,放过沈悦。念及老人对自己的情分,崔莲向法院提交了谅解书,希望法官对沈悦从轻发落。2017年10月,法院以非法拘禁罪,判处周怡心有期徒刑半年,沈悦因儿子年幼,被处以缓刑。2018年5月,沈悦丈夫陈羽从外地回老家途中落网。(文中人名为化名)
编后:祖辈与孙辈之间的温情,藏在每个人的心底,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亲情。但并非每一份亲情皆能开花结果。沈悦插足爷爷的黄昏恋,还连带家人陷进犯罪泥潭,导火索是350万元的巨额财产,根源却是隔代溺爱埋下的隐患。沈悦的父亲去世后,母爱长期缺位,爷爷奶奶成为实际上的父母,过于宠爱孙女,养成了沈悦冷漠和自私。教训深刻!
责编/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