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星 河

龙杰锋　唐振芳

（谨以此剧献给为抗日战争胜利而付出鲜血与生命的英雄们）

时间：1944年夏至1945年春

地点：桂林到延安的路上

人物：（人物年龄均以初次出场时计）

七 星——12岁半 男 儿童救亡剧团团员

月 牙——13岁 女 儿童救亡剧团戏剧组组长

小伏波——13岁半 男 儿童救亡剧团美术组组长

华佗仔——13岁 男 儿童救亡剧团医护

童 童——11岁    男    儿童救亡剧团团员

船 妹——10岁    女    儿童救亡剧团团员

桂爸爸——30多岁 男“八办”委派到儿童救亡剧团顾问  中共地下党员

米粉妈——40多岁 女 “八办”委派到儿童救亡剧团后勤员 中共地下党员

鲁 蛮——中年    男     伪保安

瘪 三——青年    男     伪保安

佐 藤——青年    男     日本兵

原 木——青年    男     日本兵

儿童救亡剧团其他团员（方明、毛仔、芦笛、山丫、彩虹、燕子）

交通员、伪军、难民、商贩、群众若干

幕前曲

[远远飘来清脆、悦耳的童声合唱“星星河”。

天上星，一颗颗，

地上人，一个个，

天地间走来小小的我，

我和星星有个约：

跟着最亮的北斗座，

踏歌起舞渡银河。

日月转呀，星星梭，

我也成耀眼的那一颗。

[歌声中清晰的画外音：1944年的夏天，侵华日军攻占衡阳逼近桂林，根据周恩来同志指示，党组织派遣原“桂林八办”的两位党员同志桂爸爸和米粉妈，护送身陷战火中的儿童救亡剧团撤离桂林转赴延安。

一

[启光。

[初夏。雨后的上午。漓江码头。

[炸毁的民房，破败不堪，石板路坑坑洼洼。

[等船的难民焦虑不安，小贩吆喝着各做买卖。

[船妹扎小辫，衣衫褴褛、鞋破露指，提鱼篓，在码头卖鱼。

[儿童救亡剧团的孩子们打着团旗，脖子上系红绸带，在码头演出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

[华佗仔化妆卖艺汉敲锣，童童扮小伙计敲鼓，月牙扮香姐候场，小伏波扮青年工人站在人群中。

华佗仔 （卖艺汉）（念课子）

小小刀仔转悠悠，

黄河两岸度春秋，

不是咱家夸海口，

赛过乡间两头牛。

伙计打家伙。我说香姑娘，（内应：嗳！）你上台唱起来呀！

月 牙 （香姐）（上唱“四季天”）

春来日子好，春来日子甜，

对对花蝴蝶飞在那田边，

杨柳枝枝青，小妹喜连连。

[月牙上的同时，渔童七星上，找船妹。

七 星    船妹，船妹……（见船妹津津有味地看戏，敲船妹一脑袋。拉出人群）走，跟哥卖鱼去。

船 妹    嗯，等一下卖嘛。（眼睛未离舞台）

七 星 下个月你长尾巴，卖了鱼，好凑钱给你买双新鞋，好不好？

船 妹 我想看戏，看完戏再去嘛。（将鱼篓扔给七星，钻进人群）

七 星 你回来，你回来……（追船妹跑上台，好似老鹰捉小鸡。小演员们一时懵了）爷爷讲的：翅膀还没长毛就不听话了。你走不走？

船 妹 不走！

[七星把鱼篓一放，顺手抢过童童的鼓棍砸向船妹。

童 童 嗳……我的鼓棍，我的鼓棍。（去抢，七星又扔出第二根）你……强盗！

七 星 你一边去。

[童童被七星扒倒地，华佗仔扶起。船妹躲月牙身后，哭泣。

月 牙 小妹妹，不怕不怕。（對七星）你干嘛打人？欺负女孩子？

小伏波 （冲到七星面前）不准欺负小女生！你下去，我命令你下去！（推七星）

七 星 什么臭命令！你以为你是老大啊？爷爷讲的：强龙还怕地头蛇。你走开！

小伏波 你敢不听我伏波将军的命令？（去抓七星，七星拾起做道具的鞭子）放下你的鞭子！

众孩子 （围上来）放下你的鞭子！

七 星 就不放。

小伏波 由不得你，必须放下！

[俩人打成一团，鞭子掉地，小伏波扭住七星。观众连声叫好。

船 妹 （哭着跑过去）别打了别打了。大哥哥，请你放了他吧。这不是他的错。

小伏波 他想用鞭子打你，你还帮他说好话？

船 妹 他是我的亲哥哥。

众孩子 啊？亲哥哥？他打人，是坏哥哥！坏哥哥！

船 妹 （辩护）不是坏哥哥，是好哥哥！他要我去卖鱼，可我想看戏，如果不卖鱼，我们就要挨饿肚子。

月 牙 你还这么小，你们的爸爸妈妈不管你们吗？

七 星 （泪水噙满眼眶）我也想要爸爸妈妈管，可是没了……（嚎啕大哭）

（唱）我家住在渔船上，

撒网捕鱼度时光。

可恨鬼子飞机丢炸弹，

炸死哥哥、爷爷和爹娘。

船毁家亡我流浪，

屋檐墙角等天光。

我想有碗饭，

我想有张床，

我想有爹娘来呼唤，

我想有哥妹欢乐的好时光。

船 妹 哥哥，船妹错了，船妹今后再也不看戏了……

[哥妹抱头失声痛哭。

[米粉妈挑午餐上。

月 牙 （抓住时机演说）不！你们没有错！日本强盗跑到我们家里来杀我们的亲人、烧我们的房子、抢我们的土地，我们像野狗一样到处流浪，这样的痛苦我们还能忍受吗？我们要活！绝不做亡国奴！

小伏波 团结起来！（拾鞭子）拿起武器，打倒侵略者，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

群 众 （群情激奋）绝不做亡国奴，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

[机动船“嘟嘟”的马达声从江面传来，人群中有人叫：船来了……

[难民流向岸边。

米粉妈 孩子们，开饭了！米粉妈今天给你们做了馒头，来，一人一个。

[米粉妈分发完馒头。船妹可怜巴巴地看着，直咽口水。

[月牙带头孩子们每人分一角馒头给船妹，米粉妈把自己的馒头给了七星。兄妹感到从没有过的温暖。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人群骚动，忙于躲避。

[桂爸爸摇着铃铛匆匆上场，与七星撞了个满怀。

桂爸爸 对不起！（七星还未缓过神来，桂爸爸与米粉妈将孩子们集结在较安全处）孩子们，日本鬼子已逼近桂林，战情危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桂林。

众孩子 啊？离开？（孩子们议论，不由黯然神伤，有的女孩子在抽泣）

米粉妈 （替孩子擦泪安慰）好孩子，不难过，现在只是暂时离开，还要回来建新房子，和爸爸妈妈过幸福的生活呐。还记得周恩来伯伯是怎么鼓励你们的吗？

童 童 做战斗在牛魔王肚子里的孙悟空！

米粉妈 对啊！要做勇敢、坚强的孙悟空！你们可是优秀的抗日救亡小宣传员。

桂爸爸 孩子们，你们的周伯伯时刻牵挂着儿童救亡剧团，这铃铛就是他托党组织转送给你们的礼物！

众孩子 哇！！！（很有优越感的相互传递铃铛）

桂爸爸 为保护你们这支抗日救亡生力军，还特别指示“八办”工作的同志将你们撤离桂林转移到延安去。

众孩子 啊！去延安？（转忧为喜）太好了，太好了！

[七星兄妹投以羡慕的目光，聚精会神地听着。

桂爸爸 延安啊，是革命的摇篮，是我们每个人心中向往的圣地。那里的花、草都自由生长，那里的大人和孩子都平等友善。那里有鲁迅艺术学院，你们喜欢艺术的孩子都可以去学习，还有抗战大学，那是培养军事人才的大学堂呐。还有陕北公学、国医训练班……

华佗仔 太好了！我就想学医，做一个与死神抢夺生命的使者！

小伏波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想去抗大！

月 牙 我去鲁艺！

众孩子 （七嘴八舌）我也去！我也去！……

桂爸爸 孩子们，孩子们！你们要适应各种复杂的成长环境，学会锻炼自己的处事应变能力。今天演出月牙和小伏波表现不错，从现在开始，铃铛由他俩轮流保管，以此给予鼓励！（鼓掌）月牙，这铃铛是周伯伯的信任，是儿童救亡剧团的荣誉，是我们战斗的号令！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月 牙 是！（很庄重地接过铃铛，倍加珍爱）

桂爸爸 大家加快速度，收拾行装，即刻上船！

[二次警报声更加急促，人们恐慌、拥挤。

[孩子们收拾好行装随桂爸爸急下。

[米粉妈断后，检查有无遗漏。

[童童收鼓碰倒鱼篓，未察觉。鱼篓被人群踩得稀烂。

七 星 （大喊）莫踩鱼仔，莫踩鱼仔，（见惨状，气冲冲抓回童童）你还我的鱼。

童 童 你扯我干什么？我又没拿你的鱼！

船 妹 你的鼓碰倒了鱼篓，我们的鱼和篓全被踩扁了……（伤心地哭）

童 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月 牙 （催促）童童，快走啊，船要开了。

七 星 （拉住童童不放）你还我的篓，还我的鱼。

月 牙 （着急）这可怎么好呢？（哀求七星）求求你，让他走吧，船要开了。

七 星 放他走了，我找谁赔去，我……

华佗仔 （斥责童童）你真毛糙，多動症，把你押在这里赔他算了。

童 童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所措地哭起来）

华佗仔 （对七星）你讲不讲理？鱼不是他踩的，是那些人踩的，你去问他们要。

七 星 你不讲理，你们才不讲理。

米粉妈 孩子们别吵了。米粉妈帮他赔你，好不好？

七 星 不，我要他赔。

米粉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船 妹 鱼篓是爸爸留给我们的。下个月我长尾巴，哥说卖了鱼给我买双新鞋。

米粉妈 ……（一时不知说什么）

众孩子 （内喊）米粉妈、月牙姐、华佗仔、童童，快上船，船要开了……

小伏波 （内喊）快点，你们快跳上来，勇敢的跳上来啊……快，快……

[一阵“嘟嘟”声，船迅速离开。

众孩子 （急叫）停停停，别起航，我们还有人没上来，快停住，快停住……

[孩子们叫声随船远去。

[码头上孩子急得直跳，眼看船开走，跟着追出好远。

三 人 等等，还有我，还有我……

[瞬间，失望、无助袭上心头。

华佗仔 你这野小子，有病啊？现在好了，我们几个都上不了船，损失你赔。

米粉妈 华佗仔少讲几句。孩子，有这样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个小孩叫孔融，每次他与哥哥弟弟吃梨时，总挑最小的吃。爸爸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年纪小应该吃小的，大的留给哥哥。爸爸又问，弟弟也比你小啊？他回答说因为我是哥哥，所以要让弟弟。

童 童 这是孔融让梨的故事。那时他才4岁。

米粉妈 是呀，一个4岁的孩子都懂得谦让，你是聪明的孩子，我们儿童剧团的孩子是怎样爱你们的，相信你也是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你看你看，童童的这对鼓棍，不也是让你砸断了吧？这也是他的所爱呀……

[一阵大风刮过，天阴阴沉沉。

米粉妈 要下大雨了，孩子们，走！

七 星 （自觉行为有过，急呼）等等，我送你们去吧！

[月牙、童童、华佗仔似信非信围过来问七星。

三 人 真的？你？怎、怎、怎么送？

船 妹 用竹排送啊。

三 人 噢！差点忘了，你们是船上仔。（激动地）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电闪雷鸣。

七 星 快走！跟我来。

众孩子 走！（跟七星奔码头去）

[光渐暗。

二

[紧接前场。隆隆雷声中启光。

[江面上，七星撑竹排载着米粉妈、华佗仔、月牙、童童、船妹随浪起浪落，在风雨中顽强穿行。

合 唱    小小竹排快如箭，

划出水中一线天，

过激流，越险滩，

乘风破浪冲向前。

[合唱声中，竹排颠簸摇晃，孩子们惊恐呼喊。

米粉妈 孩子们别慌，站稳了。

[童童被浪打下水，挣扎。

众孩子 （惊呼）童童！！（七星将篙丢给船妹纵身下水）七星，加油！加油！

[七星奋力游近童童，童童抓住船妹伸来的篙，二人游向竹排。

[切光。

三

[一月后。夕阳西下。

[七星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山边小路上。

童 童 米粉妈，我们都走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到桂爸爸他们？

米粉妈 快了，说不定走过这段路就能见到他们了。

童 童 我口渴死了，我想喝水。

众孩子 我也想喝，我也想喝……

米粉妈 孩子们，再坚持一下，这里的老乡不是说了么，前面不远就有个岩洞，那里有清凉清凉的泉水。大家还记得望梅止渴的故事吗？

月 牙 记得记得。在很久以前，一群士兵渴得没有力气行走，曹操就告诉士兵，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好大好大的梅林，梅子挂满了枝头，有青的、有红的、有黄的……

[“嗡”……敌机的轰鸣声在天边响起，大家立刻警觉起来。

童 童 （指着天边）看，日本鬼机。

米粉妈 日本飞机又来轰炸了，大家赶快隐蔽。

七 星 （跑在最前面，发现岩洞）大家快过来，进岩洞！

[一声炮响，米粉妈手臂受伤。

[一行人在轰炸声及滚石跌落声中躲进溶洞。扶米粉妈坐石头上。

[华佗仔急得在药箱里翻来翻去找不着药。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埋怨。

众孩子 你快点啊，怎么搞的，像个老太太，慢腾腾的，血都流完了……

华佗仔 （吼）消炎药没有了，你们啰嗦什么？如果你們手上没得米，照样煮不出饭。我这个没得药的医生，我不做了呐。

米粉妈 米粉妈没得事，手上这点小伤用不着消炎药，华佗仔帮米粉妈包扎。

[华佗仔小心地帮米粉妈包扎完毕，长长舒口气。

华佗仔 呼……大难不死，总算可以松口气喽（在石板上躺成“大”字）

七 星 我仔，刚才好险啊。全靠跑得快，差点点屁股开了花。

[大家坐下休息，七星觉得水流声不对，耳贴岩石细听。

七 星 （意识到什么）不对，要涨水了，快点出去。（推大家出洞）

华佗仔 哪里有水啊？七星，你耳朵不会比诸葛孔明还灵吧？

七 星 什么是诸葛孔明？

童、  月 哈！……

华佗仔 呵呵呵……这个都不懂，笨蛋。童童告诉他。

童 童 孔明是三国时期蜀国的军师，会神机妙算。

七 星 我不晓得什么军师，我就晓得要涨水了。快点走啊。

华佗仔 这石板上躺着太舒服了，我想睡觉，七星你莫吵我啊。

七 星 哼！你不走拉倒。童童我们走。

童 童 哎哟，七星你莫拉我，真烦人，让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七 星 童童，你也不走是不是？

童 童 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你放开我。（用力甩掉七星。七星“嘭”的一拳）哎哟！七星，你干嘛打我？你个野小子，我、我……

月 牙 （拉住童童）童童，童童，你不能跟七星打架……

船 妹 哥哥……呜……

米粉妈 童童，不要冲动。七星，你想干什么？

七 星 他想找死，你们都想找死！

众孩子 胡说！

七 星 你们不走就要挨溺死。船妹，跟哥走…（话没落音，水“哗”的涨起）

众孩子 快跑！……（跑到洞口，飞机轰炸声。又往洞里跑）

米粉妈 孩子们莫慌！洞里的情况大家不清楚。七星，你说怎么办？

七 星 水涨得快，淹到螺丝骨了，快跟我往高处走。

[大家牵着手跟随七星走，米粉妈挑担子在后。

[不一会，水漫过洞口，洞内漆黑。

华佗仔 好黑，看不到了，莫走了。

七 星 胆小鬼，不行。这里太低了，会淹到的。大家手牵手，扶着石头走。

（大家摸索着走，船妹鞋掉水里）是哪个？

船 妹 （怯怯地）是我的鞋。（心疼的）呜……

七 星 不要了。等攒够钱，买双新鞋补你个尾巴。快上来，这有个“大扒锅”。

华佗仔 哪里有“大扒锅”？

七 星 笨蛋。就是水滴出的窝坑。（用手量）挨糟，没得好大。

月 牙 （惊呼）哎哟！我要跌下去了！

七 星 这个地方只有点点大，不准坐，不准蹲。你蹲了他就要掉下去。

米粉妈 孩子们小心！挤拢挤拢，小的站里面，大的围外面。

[米粉妈强忍巨痛，吃力的举起担子，鲜血不断渗出。滴到孩子们手上。

孩子们 米粉妈，你血滴到我们手上了，你把担子放下，歇歇。

米粉妈 孩子们，这担子一头是粮食，一头是药品，是不能沾水的。米粉妈没得事，这点小伤没事。

[老鼠吱吱叫，在吃船妹的脚趾。

船 妹 （惊叫）啊！老鼠！老鼠吃我的脚趾……

米粉妈 （从怀中摸出绣花鞋）船妹，米粉妈这里有双鞋，你试试看，能不能穿。

船 妹 （犹豫的）米粉妈，我……

米粉妈 拿着试试。

船 妹 （接过，摸鞋）哇！还是绣花鞋！（再往脚上一套）刚好嗳。米粉妈，你怎么会做我穿的鞋啊？

月 牙 那是米粉妈做给她女儿的鞋。可惜妹妹没穿上就被日本鬼子用枪挑死了。每次米粉妈想孩子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是红色的绣花鞋，可漂亮了。

米粉妈 唉！……今天是船妹的生日，也是我女儿的生日啊！要是她还活着，就跟你一样大……船妹，你喜欢儿童救亡剧团吗？

船 妹 喜欢。

米粉妈 你喜欢跳舞、演戏嘛？

船 妹 喜欢，太喜欢了！

米粉妈 好。这双鞋米粉妈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希望你穿着它好好走路，好好跳舞，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不要停止前进的脚步。你能做到吗？

船 妹 能，我一定能做到。拉勾。

米粉妈 拉勾！（二人拉勾）

众孩子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唱）祝你生日快乐！

[唱着唱着，大家情绪慢慢低落。

华佗仔 唉……这水什么时候才退啊？我们还能不能出去呀？……嗳，如果我死了，你们哪个活着，就帮我写封信告诉我老爸老妈，医学院读书我去不了了……

米粉妈 华佗仔，不准说泄气话。都要活着，一个不能少。（安慰）过了这关就好了，到延安好好学习，回来建新房子，和爸爸妈妈过幸福的生活。

华佗仔 （向往地）和爸爸妈妈过幸福的生活……

[水流声引出伴唱。

（伴唱）水锁洞门阻断了去路，

夜长无尽抹掉了星空，

死神逼近可怕的穴窟，

流水啊，

何时架起通天的彩虹。

[伴唱声中，孩子们思念起同学、亲人。

童 童 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月 牙 桂爸爸、同学们，你们在哪里啊……

华佗仔 桂爸爸，快来救命啊，我们要成老鼠的菜了……

船 妹 呜……我要出去……

[大家极困、极饿、极累，相互依偎。站着睡着了。

[熬過漫长的夜，七星被一丝凉风吹醒。睁开惺忪的眼，惊奇发现洞内没那么漆黑，寻着水面光源往上看，发现有口，瞪大眼，惊喜万分。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七 星 （大叫）上面有洞口，我们死不了了。走，往上爬呀！

[大家见到生命的阳光，跟着不顾一切往上攀爬。

童 童 黑暗过去，曙光就在前头……

华佗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月 牙     （唱起了“星星河”）跟着最亮的北斗座，踏歌起舞渡银河……

[孩子们攀爬时，不断发出碎石掉落声。

米粉妈 孩子们，注意安全，小心点。

[七星第一个爬出洞口。发现洞口一块大石是松的。

七 星 快点，这块大石头是松的，快点上来，快点、快点……

[米粉妈迅速把担子递给七星。二人配合将船妹、童童送出洞口。

[石头越来越松，米粉妈不假思索用背顶住。手撑洞口，脚站弓步，成人梯。

三孩子 （急催促）快上来，石头要压下去了，石头要压下去了……

月、  佗 （心疼地）米粉妈……

米粉妈 （用尽力气）快，快上去。这是命令！

[月牙、华佗仔咬咬牙，踩上米粉妈的腿，爬出洞口。

众孩子    （用力搬住石头）米粉妈，我们搬住石头，你快上来啊，快点……

米粉妈 （强装笑脸）孩子们，放手吧，米粉妈能顶住。你们快去找队伍，越快找到，就越给米粉妈节省力气。快去啊，米粉妈真有力气。不信，我唱歌送你们去……（用最后的生命高歌）

天上星，一颗颗，

地上人，一个个，

天地间走来小小的我，

我和星星有个约……

[坚定的歌声让孩子们信以为真。看着孩子一步步退去，米粉妈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就在孩子们转身的瞬间，大石轰然压下，堵死洞口。

众孩子 （转身冲上去，不顾一切拼命的扒石头，撕心裂肺地呼喊）米粉妈——

[强烈的音乐喷发，继而女声哼鸣“星星河”，犹如天籁之音，催人泪下。

[光渐暗。

[光复明。孩子们跪在石头旁，他们哭似泪人，在向他们最爱的米粉妈告别。

[天空铃声飘响，回荡着米粉妈慈祥的笑声：“……孩子们，开饭了，米粉妈今天给你们做了馒头，来，一人一个……”

[孩子们默默仰望天空。

七    星    爷爷讲的：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地上的人没了，就成了天上的星星。

[米粉妈的笑声萦绕山岗，久久不能散去：“……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不要停止前进的脚步。你能做到吗”

众孩子 （坚定地）能！一定能！

船 妹 米粉妈，我们拉了勾，我会穿着绣花鞋好好跳舞，好好走路，一定走到延安。

月 牙 我们不能掉队，要赶快去找我们的队伍。（取一颗铃铛挂在石头旁小树上）

（哽咽）米粉妈，我们要走了……

众孩子 （痛泣）米粉妈，我们要走了……

[大家默默的磕头完毕。都不约而同起身去抓担子。

华佗仔 我有力气，我挑。

童 童 我是男子汉，我挑。

月 牙 米粉妈最喜欢我，我挑。

船 妹 米粉妈最爱我，我挑。

七 星 我跑得快，我来挑。

佗、  月 你们不行，还没加入我们的团队，没资格。（继续争执）我挑我挑……

童 童 （使招）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孩子 什么呀？什么也没看见啊？……

[话音未落，童童悄悄挑起担子，咬咬牙连挑带拖的跑，集体穷追不舍。

众孩子 嗳……等一等……担子给你搞坏了……等等我们……

[追一程，童童突然停住，大家跟着停住。

[童童眼盯路旁树上画的铃铛，忽然兴奋得担子往后一丢，疯一样跑向大树。大家赶紧接住担子，捧着。

众孩子 你这个多动症，一惊一乍的，你干什么？

童 童 你们看，这是伏波哥哥画的铃铛，铃铛！

[大家跑过来见树上画的铃铛，兴奋的又蹦又跳。

月 牙 联络暗号！（唱起“星星河”）跟着最亮的北斗座，踏歌起舞渡银河……

华佗仔 （兴奋地）桂爸爸他们在找我们……

七 星 快来看，这里又画了一个铃铛！…（一头撞桂爸爸身上，惊奇地）桂爸爸？

桂爸爸 七星。（转面对内）小伏波，月牙、七星他们在这里，我找到他们了……

[众孩子蜂拥而上。见面激动万分，你歌我舞，月牙拿铃铛打节拍。

（合唱）跟着最亮的北斗座，

踏歌起舞渡银河。

日月转呀，星星梭，

我也成耀眼的那一颗。

[看着孩子们这份真挚的友情，桂爸爸心酸得难以言表，如释重负。

童、  妹    （扑进桂爸爸怀中痛哭）桂爸爸……呜……米粉妈牺牲了……

月 牙 我们出洞的时候，米粉妈用身体顶住脱落的大石头，做成人梯命令我们爬出来，石头压下去，米粉妈就……呜……米粉妈……

众孩子 呜……米粉妈……

桂爸爸    （感叹地）孩子们，人人都在走自己这条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星星，照着后辈人继续走。米粉妈变成了星星，照耀我们继续走下去。给米粉妈敬礼！孩子们，

（唱）今古英贤代代新，

凌云壮志抒豪情，

屈原、岳飞、文天祥，

留取丹心照汗青。

雨来、二小、赵一曼，

抛洒热血天地明。

魂归星河光灿灿，

照亮游子夜中行。

七 星 （恳切地）桂爸爸，我们不去流浪了，你把我和妹妹留下吧。

船 妹 好爸爸，求求你，别把我们扔了，我要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

桂爸爸 你们兄妹真想留下？（兄妹坚定地点头）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七 星 （唱）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家，

温暖每天在增加。

教我坚强风雨不怕，

学会分担理想在萌芽。

团体的力量多么强大，

驱赶孤独不再害怕。

亲情陪伴一点点长大，

我爱剧团我爱这个家。

桂爸爸 （抚摸七星、船妹的头）说得好啊！同学们，你们同意吗？

众孩子 同意，同意！

桂爸爸 好！我们这个家又多了两位新成员。今后大家要更加团结、友爱。七星分到美术组，船妹分到戏剧组，给新团员佩戴团标。（众鼓掌。小伏波、月牙分别为兄妹俩系上红绸带）团里的重担大家轮着挑，第一肩就由小伏波挑。孩子们，出发！

[孩子們擦干眼泪，挺起脊背，前仆后继，继续前进。

伴 唱 天上星，一颗颗，

地上人，一个个，

天地间走来小小的我，

我和星星有个约……

四

[启光。夏末。黎明前。

[某边陲小镇的街道上。断壁颓垣。

[伪军鲁蛮、瘪三上。

鲁 蛮 喂，盯紧前面那群小豆子鬼。

瘪 三 晓得，不就是一群把爷仔嘛，搞得那么紧张。

鲁 蛮 你莫小看这群豆子鬼，救亡团体他们榜上有名，在老百姓当中影响大得很呐。上头交代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把那小鬼头子抓起来。

瘪 三 放心，煞煞这群初生牛犊的锐气。（下）

[七星、华佗仔、小伏波、童童，拿桶、海报、扫子等工具，在街道穿来插去，贴海报、写标语。

合 唱 你动手，我动手，

团结协作有劲头。

写标语，贴海报，

忙忙碌碌不停留。

[歌声中，七星、童童两人望风，小伏波、华佗仔贴海报。

七 星 哎呀，这样贴速度太慢了。嗳，伏波哥，要不我们分两组贴，我跟你一组，童童跟华佗仔一组，效率要快一倍。怎么样？

童 童 不行不行，桂爸爸说了我们两个望风，四个人不能分开，这是纪律。

七 星 哎呀，这叫节省时间。街道上人影子都没得，望什么风啊。

华佗仔 伏波哥，你来做决定啊。

小伏波 那就这样吧：华佗仔和童童你们两个去贴海报，我和七星写标语。

星、  佗 同意。

[华佗仔带童童拿着浆糊桶、扫子，去贴海报。

[小伏波、七星找地方写标语。二人在一堵幸存的高墙前停住。

小伏波 哇！ 这上面写大标语那才真够威风气派！（蹲，指自己肩膀）七星，听我的命令，上！

七 星 啊？我？……（摇头）不会。我来当马，你是将军，你上。

小伏波 我白教你了。你不是学过写美术字的吗？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现在指挥你上。快点啊。

七 星 那、那好吧。我试试。（骑小伏波肩上）写什么？

小伏波 大拳头，小拳头，一齐对准日本鬼子的头。（举着颜料桶，七星写毕）

七 星 （发现保安）挨糟，不好。黑狗子来了……（从小伏波肩上跌下）

[二人撒腿就跑。小伏波拿出铃铛使劲摇。

小伏波 （用力喊）华佗仔、童童，黑狗子来了，快撤……（下）

鲁、  瘪 （上）小共党分子，往哪里跑？给我站住！（追下）

[四孩子跑上。童童、华佗仔拿着桶、扫子。

小伏波 （唱）赶紧跑，赶紧跑，

七 星 哪里有路哪里逃。

华佗仔 若被他们抓住了，

童 童 定挨打得死翘翘。（下）

鲁 蛮 （上唱） 哪里逃，哪里逃，

追得老子汗直飙。

瘪 三 （唱）麻雀飞进烟窗里，

我要你有命也无毛。

站住！再跑开枪了。（“砰”……枪响）（追下）

[四孩子复上。边跑边想办法。

小伏波 我们这样跑很危险，大家想办法搞定他们。

童 童 就怪七星不望风，破坏纪律……

七 星 你闭嘴。把裤头带扯给我，快点。做绊马绳。

童 童 啊？噢。（扯裤带给七星，裤子掉地，急用手提上）

小伏波 我和华佗仔做诱饵，你们隐蔽好。（继续跑）

[七星扯下自己裤带与童童的打成结。脱掉裤子搭肩上。

[两人扯住带子两端，躲于路的两旁。

[鲁蛮、瘪三追上，二人猛拉带子，鲁、瘪跌了个“狗吃屎”。

[七星用裤头猛罩住鲁蛮的头，用两裤脚在他脖子上打成结。

[童童跳起用桶罩住瘪三的头。

星、  童 （兴奋地大叫）抓住了，抓住了……

[小伏波、华佗仔迅速返回。

[小伏波捡裤带捆鲁蛮手，觉不牢又扯瘪三皮带加固。瘪三急提裤。

[华佗仔拿扫子用力打桶。边打边唱童谣：

抽汉奸，打汉奸，

棒子面，涨一千……

鲁、  瘪 （头晕目眩，跪地求饶）小英雄，小好汉，饶命，饶命啊……

小伏波 闭嘴！老实回答，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鲁、  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都是上头的意思。

小伏波 呸！回去报告你们的狗屁上頭，我们抗日无罪！

四 人 我们抗日无罪！

鲁、  瘪 是是是，抗日无罪，抗日无罪。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小伏波 手下败将无条件投降。喊你们上头来放你们吧。我们胜利了！收兵！

[童童捡起自己的裤子在头上一甩一甩，七星下了瘪三的枪藏身上。

[四孩子蹦蹦跳跳，有说有笑，骄傲地唱着童谣，一溜烟不见了。

（唱童谣）得胜将军骑竹马，

逮着两个大王八，

回去告诉妈妈，

妈妈夸我胆子大，

给我戴朵大红花。

[熄光。

五

[启光。初秋。通往圩镇的山坳哨卡。

[日本兵佐藤、原木和一个伪军守卡。

[儿童救亡剧团化妆成家庭戏班，过哨卡。

佐 藤 良民证的，统统拿出来，全身的搜查。

[孩子们一个个被搜身。

[七星见盘查极严，慌了神，手枪不知藏何处。桂爸抢过藏于箩筐底。

佐 藤 （问童童）你的良民证？

桂爸爸 （递上良民证）这是我的良民证。皇军，他是孩子，我们是家庭小戏班，走南闯北混口饭吃。

佐 藤 （打量着）小戏班？

桂爸爸 是是是。皇军不信？孩子们，唱上一段让皇军高兴高兴。

[大家打起锣鼓、操起大筒，月牙带几个女孩唱起“螃海歌”。

（唱）正月思想螃蟹歌，

但不知螃蟹几只脚。

一个螃蟹八只脚，

两只眼睛一个海棠壳。

两个夹夹尖又尖，

钻进水中抓也抓不着。

两个夹夹尖又尖，

夹着哪个甩也甩不脱。

螃蟹螃蟹哥哥，

一个一个壳壳，

八只八只脚脚，

求你莫来夹我。

[日本兵看得开心，伪军与孩子们舞得起劲。桂爸爸见好就收。

桂爸爸 皇军，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能耽误了你的军务。你看……

伪 军 哎呀，你看皇军嘴巴都笑到后颈窝了，放行、放行。

桂爸爸 谢了！孩子们，皇军放行了，赶路！

[大家松了一口气，小伏波挑起担子和大家迅速离开。

原 木 （突然）回来！

[大家止步。小心回过头，见原木盯着担子走过来。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原 木 这里面装的什么？

桂爸爸 没什么，就是些道具、服装。

原 木 检查的。（在箩筐里翻出刀和手枪）狡猾狡猾的，这是什么？你们的不是良民。

桂爸爸 皇军，你看清楚了，这是木头做的，是道具。

七 星 （悄声问小伏波）木头的？

小伏波 是桂爸爸叫我做的仿真枪，为了鱼目混珠。

七 星 噢！（恍然明白）

原 木 道具的也不行，收缴！砸了！（使劲砸）

[小伏波、七星冲上去抢，被两个日本兵推倒并用刀刺。千钧一发，桂爸爸飞速摸出手抢，两枪击倒日本兵。伪军喊“抓土八路”逃去搬兵。

桂爸爸 孩子们，快走！

[地上的原木临死前对着桂爸背后开了一枪。桂爸受伤，反身补了原木一枪，自己倒在血泊中。孩子们抬起桂爸爸在日军的追杀声中逃下。

[切光。

六

[启光。中秋节。街边破庙。

[内传出阵阵舞狮子、放鞭炮、贺中秋的欢笑声。

[孩子们灰头土脸，抬桂爸爸上，放进庙内一侧房内。

[小的孩子一屁股坐地上。船妹脱下鞋，按摩自己的脚。

船 妹 臭丫子啊臭丫子，（数）一不小心当“泡兵”，数数只有一加零，山丫十个呀？我的臭丫来凑热闹， 又添两个“小泡兵”。

彩 虹    我三个。

燕 子 我四个。

众 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小凑成“泡、兵、营”。

华佗哥哥，快来帮我们修理 “泡兵”。

华佗仔 （没好气的）没药了没药了，还要我讲多少次？桂爸爸的伤越来越重，再没药就快没得治了，呜……（一旁哭了起来）

[小的孩子鸦雀无声，大的孩子挠头抓耳。

月 牙 谁还有办法找钱买药？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小伏波，你说。

小伏波 我正在想。

月 牙 华佗仔，你呢？

华佗仔 唉！江郎才尽了……

月 牙 童童……

童 童 我没得。

月 牙 七星，你不是智多星嘛，好多办法的啊，办法呢？

七 星 别再嚷嚷了，烦死了！（走近船妹拉过一旁，下了很大决心）船妹，哥想让你去、换钱、买药给桂爸爸治伤，你……愿不愿意？

船 妹 （愣愣地看着七星点头）我、愿意。

月 牙 你让船妹去换钱？不是要卖她嘛。

小孩子 （一咕噜爬起来，去抢船妹）不能卖船妹，不能卖船妹。

七 星 嘘……不能给桂爸爸听到。去去去，不卖不卖不卖。

[童童带着其他孩子下。

华佗仔 什么馊主意。

小伏波 不行，不能卖船妹。我不同意。

月 牙 我也不同意。

七 星 桂爸爸是为我受的伤，我没得办法，你们也没得办法，没得办法就没得钱，没得钱就没得藥，没得药就救不了桂爸爸，你们懂不懂？（急得直哭）

月 牙 我去，卖我吧。

小伏波 不行。卖了你没得人演戏了啰。我去，卖我。

华佗仔 不行。你是队长，我去，卖我。

七 星 卖了你，谁来给大家治病，谁来给桂爸爸换药？

三孩子 卖我、卖我、卖我……

七 星 别争了！难道你们都不想去延安了吗？我们是两兄妹，卖了一个还有一个可以去延安，你们都是孤儿，只有一个人，只能去延安！

月 牙 （责问）为什么不卖你自己？

七 星 那是我和船妹的事……

船 妹 不卖哥哥！哥哥要接香火的！也不知道延安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我的脚全是泡，好痛，我走不动了。卖我吧，就卖我。

七 星 伏波哥，求求你，去做个草标，华佗仔去帮我写个牌子：卖妹妹给爸爸治伤。

[小伏波、华佗仔极不情愿的去做这些事。

月 牙 船妹，姐帮你梳梳头，再换身姐的衣服。

船 妹 （抱住月牙）月牙姐，船妹要走了。

月 牙 船妹，记住姐，我们谁也不许忘了谁。

[几个人帮船妹弄得整整洁洁，插上草标。七星一手拿牌子一手拉船妹。

七 星 船妹，跟哥走吧。（拉着船妹出了庙，沿途叫喊）好心的老爷太太打赏点吧，求求你们把妹妹买了去吧。

伴 唱 月饼香，月饼甜，

好心路人赏点钱。

只要救得爸爸命，

咽下苦痛变香甜。

月儿明，月儿圆，

哥妹掰成两半边。

哥一半，妹一半，

月儿能圆人难圆。

[伴唱声中，七星沿途叫卖。月牙等三个孩子远远跟在后面。

[路人有同情的，有不屑一顾的。

[一阔绰男人停住脚步，细看船妹，扔下钱，拉着船妹就走。

[兄妹揪心的哭喊着，小手死死拽在一起不愿分開。月牙等孩子冲上去拼命要抢回船妹。被男人呵斥推倒。惨不忍睹。

[男人抱起挣扎的船妹没走几步，交通员匆匆赶到，夺下船妹，把钱扔给男人，男人悻悻而下。

交通员 孩子们，你们怎么能卖妹妹呢？

七 星 你是谁？

交通员 噢，我是来找你们的交通员叔叔。

众孩子 （护着船妹，警惕的对视）交通员叔叔？

交通员 孩子们，你们是桂爸爸和米粉妈从桂林护送去延安的儿童救亡剧团，你们的联络暗号就是周伯伯送的一串铃铛。我说的对吗？

众孩子 （如见亲人，哭向交通员）交通员叔叔……呜……

交通员 好了，孩子们，不难过了。赶快带我去见桂爸爸。

[交通员抱着船妹随七星等急下。

[熄光。

七

[启光。隆冬。西北高原。

[北风呼啸，大雪纷纷，冰天雪地。

[山道上，崎岖湿滑，时而听到远处传来的枪炮声。

桂爸爸 （内唱）北风呼啸，大雪飘飘，

[桂爸爸拄着拐杖领小伏波、华佗仔、七星冒风雪前面探路。

[月牙挑担带着童童、船妹和小伙伴随后。

[一行人经长途跋涉，衣裤被刮破、被泥浆。雪水汗水参半。

桂爸爸    （接唱）风狂雪飘挡不住匆匆脚步路迢迢。

小伏波 崖壁陡峭，崎岖山道，

峭壁险道阻不断情急火燎心焦焦。

华佗仔 山中虎狼嚎，

心惊肉跳。

七 星 前方炮声隆，

地动山摇。

波、佗、星    涧断路径绝，

众孩子    无处可跑……

怎么没路了？（男孩子们找路）

船 妹 我的脚不听话，走不动了……（坐下休息）

桂爸爸 船妹，不能休息，我们一定要赶在天黑前下山，不然全团就会冻死在这里。

女孩们 延安还有多远啊？这路怎么老走不完啊？

桂爸爸 孩子们，在去延安的这条路上，你们表现得真的很棒！党的地下交通站在源源不断给予援助。下山后，就会有交通员叔叔来接应，穿过封锁线大家就安全了。打起精神来，胜利就在前方！

七 星 同学们，你们看！（大家随着七星手指的方向看去）

众孩子 独木桥！

七 星 （接唱）独木搭起通往希望的生死桥。

桂爸爸 孩子们，风大雪大，没有我们力气大！鼓足干劲！加快脚步！船妹，来，桂爸爸背你。（背上船妹）走，上桥！

伴 唱 过木桥，过木桥，

越山坳，越山坳，

恨不能像阵风，

恨不能变只鸟，

吹过山涧、飞过陡峭，

飞达延安圣地我们向往的目标。

[歌声中，众人迎风雪攀崖过桥。桥发出“吱吱”的撕裂声。

[忽然，桥身断裂，月牙直往下掉，七星眼明手快死死拉住月牙双手，月牙整个人悬空，铃铛吊挂在月牙脚上，危在旦夕。

众孩子 （惊呼）月牙姐！

[孩子们赶紧一个拉一个，形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桂爸爸 月牙，手抓紧了，千万别松开！

七 星 月牙姐，别怕，我们大家用力一定把你拉上来！

月 牙 别拉！别动！……再动铃铛就要掉下去了。松手，松手啊！

七 星 不！我不松！月牙姐，我要拉你上来！

月 牙 （哀求）七星，放开我一只手吧，让我先把铃铛拿上来，它是周伯伯送的，是我们团的号令，月牙不能把它丢了呀。求求你，求求你了……

七 星 （哭着放开月牙一只手）月牙姐，太危险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月牙小心翼翼地去抅铃铛。只听木头断裂前的“嘎嘎”声，七星咬牙死命拽，月牙手臂仍在慢慢下滑，就在断桥彻底脱落的瞬间，月牙将铃铛抓住塞给七星，毅然松手，坠下深渊。

[空谷留下月牙最后的声音：七星，接住铃铛！……

七 星 （紧抓铃铛，颤抖的哭喊着）月牙姐，我接住了！……

众孩子 （痛声疾哭）月牙姐！……我们接住了！……

[空谷中铃声回荡。月牙的歌声响起，是她最爱唱的“星星河”：

跟着最亮的北斗座，

踏歌起舞渡银河。

日月转呀，星星梭，

我也成耀眼的那一颗。

[随着歌声，月牙一身戎装从深谷中飘上来，在桥的对面满脸含笑。

[灿烂的光影中，她欢快的歌舞着。

[同学们悲痛欲绝，含泪遥相歌唱。七星的画外音：

画外音 爷爷讲的：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地上的人没了，就成了天上的星星。

[画外音中月牙身影慢慢离去，光渐熄。

八

[启光。初春的黄昏。

[春寒料峭，春雪厚厚的覆盖着路旁村庄废弃的茅草房。

[几个孩子从房背、墙角探出小脑袋警惕侦查。见四下无人，七星跳出来。

七 星 （指挥大家）过来过来。方明、毛仔你们几个去找柴火，芦笛你们拿盆子装雪融水，船妹你和燕子他们去找禾草铺床，伏波哥你们挂幕布挡风雪，我架锅熬粥。比赛开始！

众孩子 开始！

[大家把行囊摆放整齐。各做自己的事，忙得不亦乐乎。

[大孩子找来柴火融雪熬粥。小孩子拿来禾草铺地，围着火堆烤衣裤。

桂爸爸 孩子們苦不苦？累不累？

众孩子 不苦不累……

桂爸爸 （摆头）唔……腿都发软了，还说不苦不累？

众孩子 嘿嘿……那是不可能的。

桂爸爸 行军走路，肯定要吃很多苦、受很多累。可孩子们你们想一想，我们这一路走来，战胜了多少困难，征服了多少高山，你们不觉得自豪吗？

众孩子 无比自豪！（边喝粥边听桂爸爸说）

桂爸爸 孩子们，只要我们心中有梦想，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坚持就是胜利！（众鼓掌）现在，大家拿出笔记本，我们上课。（大家拿出笔和本子，以膝当桌）我给大家接着上一课讲“人”字。“人”字加一横为“大”，“大”字加一横为“天”……

[大家认真听着，华佗仔拿出父母的那封信看了又看。

桂爸爸 华佗仔，华佗仔，我刚才说什么？

华佗仔 （随口答）去医学院读书……

众孩子 嘻嘻……

桂爸爸 知道你想学医，那信都看多少遍了，先收起来。（华佗仔收信。背景音乐起）别看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字，学问可大呐。这一撇一捺是我们的脊骨、躯干，年复一年，等我们慢慢长得手脚撑开了，就成了“大”;大人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肩负着这份担当再让心成长到能接天，能立地，像你们的周伯伯一样豁达宽广，就成了“天”;天人就是懂得礼法，亲爱大地河山，有风骨、人格高尚的人……

众孩子 （用心记笔记）“人”加一横为“大”，“大”加一横为“天”……

[光渐弱。音乐消失。

[忽然，一阵枪声，大家立刻警觉。

桂爸爸 有情况！孩子们，赶快收拾东西。（大家快速收拾行装）

[枪声大作，越来越近，舞台内侧可见隐隐红光。不远处着火。

桂爸爸 一定是部队跟小鬼子交上火了。这里危险，孩子们快走，快！

[枪炮声越来越密集，火势凶猛。红光遍及天幕区。

[孩子们叫着同伴的名字，四处逃散。

[七星挑担，高举铃铛使劲摇。孩子们听到铃声即刻聚拢。

桂爸爸 （背着、拖着俩孩子）大家跟紧点，往村外跑。跟着铃声走……

[孩子们在熊熊大火中跟着铃声，向村外逃去。下。

华佗仔 （吓软了腿，几次爬不起来。哆嗦着）我的腿……

童 童 你的腿？（摸）挨遭，湿浇浇的，受伤了……

小伏波 架起他走！再磨磨蹭蹭我们三个小命就没得了。

[两人连架带拖，拉华佗逃下。

[暗转。村外开阔地。安全地带。

[众孩子逃上，已筋疲力尽。桂爸爸清点人数，发现少人。

桂爸爸 小伏波呢？华佗仔？还有童童呢？你们看见他们了吗？

众孩子 （着急）没见，没见他们啊。

桂爸爸 他们三个不会迷路了吧？七星，照顾好同学，我去找他们。铃铛给我。（摇着铃铛喊着）小伏波……华佗仔……童童……（下）

众孩子 桂爸爸，小心点……

[小伏波、童童架着惊魂未定的华佗仔逃上，孩子们围拢扶住华佗仔。

小伏波 （累得喘粗气）他、他、他的腿受伤了。

[七星取下华佗仔背的药箱，找出剪刀，剪开裤脚，撕开裤腿找伤。

七 星 伤口在哪里？嗳，你哪里痛啊？

华佗仔 啊？没痛。

小伏波 没痛？你又讲你的腿……

华佗仔 我讲腿发软。

童 童 啊！你没受伤？那裤子怎么是湿浇浇的？

华佗仔 我以为是出血了……

童 童 唔……尿骚臭，尿骚臭，……

小伏波 是尿啊？害得我白扛一轮。

众孩子 呵呵……又有个大黄狗。哈哈……

华佗仔 （爆发地）笑什么笑？全靠是尿，要是血，流了这么久，我早就完蛋 了。我呆不下去了，我快要疯了……

华佗仔 （唱）提心吊胆真后怕，

死神时刻挨肩擦。

风餐露宿飞机炸，

不愿拿命做筹码。

小伏波 （唱）当初你说剧团就是家，

患难与共决心比天大。

不当逃兵死也不害怕，

难道忘了自己说的话？

华佗仔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我想和你们去延安学医，到现在也没去成;当初我想上前线救治伤员，到现在一个伤员也没救治。药箱空了，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拿出信）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学医机会，我再也不放弃了。学医是我最喜欢最乐意干的一件事。你知道吗？

船 妹 （学米粉妈的语气）过了这关就好了，到延安好好学习，有了本领，好回家建新房子，和爸爸妈妈过幸福生活呐。

华佗仔 （过激地）幸福生活，幸福生活，哪有啊？我不想听！

童 童 不准你走。

方 明 你莫走。

芦、  毛 你莫走，你莫走……（大家拖的拖，拉的拉）

华佗仔 （用力甩开）我吃了“铁心丸”，你们没有解药。

小伏波 同学们，不准他当逃兵做叛徒，丢我们团的脸。捆住他，不准他走！

男孩子    （男孩们揪住华佗仔，按的按，捆的捆）想当逃兵做叛徒啊？坚决不行！

华佗仔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谁是叛徒了？放开我……

七 星 （阻止）你们干什么？放开他！让他走！让他走啊！（将男孩们推开）他有爸爸妈妈，他要回家找爸爸妈妈，我们没了爸爸妈妈，我们就去延安的家，找我们心中最亲最爱的爸爸妈妈！我们可以去，他也可以去。桂爸爸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家的成员，要团结、友爱，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男孩低头无语，桂爸爸暗上。

小伏波 （默默走到华佗仔身边，帮华佗仔松绑，歉意地）对不起！请原谅！

男孩们 对不起！华佗仔，对不起！

桂爸爸 孩子们，华佗仔想去学医，想好好学本领，治病也是为了救人呀。

华佗仔 我、我、我医学救国。

桂爸爸 你真要走吗？（华佗仔低头不语，桂爸爸蹲下）华佗仔，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真的要走吗？

华佗仔 （看着桂爸爸，点头）走。

桂爸爸 （拍拍华佗仔的肩，慢慢站起，脱下外衣披华佗仔身上）天寒地冻的，路上要小心。（拿出身上仅有的钱，摘一颗铃铛交华佗仔）回家的路还很远，这点钱你带在身上以防急用。你一个人目标小，不要走小路、走夜路，就走大路。过哨卡遇盘查要机灵、沉着。离这里二三十里地就是五里庄，你拿着这颗铃铛去找当地的游击队，也可以进城去到“悦来客栈”，拿着铃铛就会找到地下交通员叔叔，他们会送你平安到家。记住，你永远都是儿童救亡剧团的团员。

华佗仔 （似乎明白了）桂爸爸，我记住了。

桂爸爸 （仰望天空）孩子，你看，星星的光芒虽不强烈，但却始终在黑暗中发光……

[“星星河”主题音乐，无字哼鸣。

船 妹    （把大家的水倒在一起）华佗哥哥，给你，留在路上喝吧。

华佗仔 你们也要喝啊……

方 明 我们人多，有办法的。

山 丫 你一个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呐。

毛 仔 今后，我们就帮不到你了，拿着吧。

芦 笛 华佗哥，你留到。

彩虹燕子 留到嘛，留到嘛。

小伏波    （拿钢笔插在华佗口袋）留着做个纪念吧！

华佗仔 不行不行，这是你用来写家書、记笔记的，我不能留（笔还给伏波）。

童 童    （取帽戴华佗仔头上）送给你。

华佗仔 这？我……

童 童 莫跟我说“不”字，我不爱听。

七 星 好兄弟，后会有期！（给华佗仔一个拥抱）

[华佗仔深鞠一躬，抹泪跟大家分道，众人目送华佗仔离去。

[稍顷，枪炮声再次大作，舞台光电交织。敌机轰炸、扫射声强烈。

桂爸爸 卧倒！就地卧倒！（孩子们迅速就地卧倒）

华佗仔 （折回，不顾一切地边跑边喊）桂爸爸，我怕……桂爸爸……

桂爸爸 华佗仔，危险，快卧倒！……

[桂爸爸一跃而起，将华佗仔按倒，用身体护住华佗仔。中弹牺牲。

[红光骤亮。

众孩子 （凄惨的喊叫撕破夜空）桂爸爸！……

华佗仔 （追悔莫及地大哭）桂爸爸，我不走了，我跟你去延安，你醒醒啊，醒醒啊……桂爸爸……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过后，四周死一般沉寂，熄光。

[光复明。

[沉寂中只听雕雪的声音。一双双稚嫩的小手雕出了他们心中最美的星星。七星摘颗铃铛，华佗仔掏出铃铛，擦得干干净净，很认真地给雪星星装上。银光闪闪的铃铛，犹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七 星 爷爷讲的：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地上的人没了，就成了天上的星星。

延安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已经长大了！我提议，用我们自己的方式送桂爸爸去做星星！

众孩子 用我们自己的方式送桂爸爸去做星星！！

[七星开始敲鼓，一声、两声……一片鼓声、喊声震天。孩子们围着雪星星扭起秧歌。

众孩子 （念）战鼓连天响，

齐心驱恶狼。

不怕山高远，

不怕严寒霜。

唤醒众同胞，

民族得解放。

[喊声泛变成歌声，童声合唱“星星河”。

[歌声中七星画外音：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罪恶的战争阻止了桂爸爸、米粉妈、月牙姐前进的步伐。带着他们的梦想和嘱托，我们儿童救亡剧团的孩子们随党的地下交通员叔叔踏上烽火之路，继续新的征程，奔赴延安。

[灿烂的星空下，远远留下孩子们爬坡行走的剪影。

[剧终。

作者简介：龙杰锋，广西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一级导演;唐振芳，桂林市中青年编剧、二级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