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唐诗宋词——刘平勇首部长篇小说《如尘》解析

艾自由

(昭通市文联，云南 昭通 657000)

今年已到天命之年的刘平勇作为昭通作家群的代表小说家之一，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当代小说》、《鸭绿江》、《星火》、《山花》、《四川文学》、《绿洲》、《青年作家》、《广州文艺》、《边疆文学》、《滇池》等多种文学刊物上发表小说作品200余万字。著有小说集5部，有小说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选载。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昭通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昭阳区作家协会主席，昭通市昭阳区委党史研究室主任。

其首部长篇小说《如尘》原载《中国作家》2018上半年长篇小说增刊，2019底即将出版单行本。这是一部寒门学子的初心背叛记，是一部基层贪官的情史堕落记，是一部惜墨如金的语言探索记。通过对主人公杨鹏羽一步步从改行从政到主政一方，与六个女人你情我愿的情爱故事，在违背道德与享受鱼水之欢中纠缠不清，将理想奋斗与情感诱惑穿插书写，从而将杨鹏羽神秘丰富的精神世界从简单到复杂演绎得精彩纷呈，特别是将其外表极其强势其实内心极度自卑通过不断艳遇展现得一览无余，是一部看点多多的批判现实主义力作。

现实生活中的人，比用简单的好坏标准来评判复杂得多立体得多，用美国布朗大学教授彼得·克拉玛一句话来说就是：“人是神秘、细腻、多面向的生物。”而创作长篇小说的目的，就是要横看成岭侧成峰地艺术呈现这种人的复杂性和多面向。《如尘》的成功，无疑就是多层面多角度展现了主人公杨鹏羽的神秘、细腻、多面向，让我们记住了一个寒门学子由于背叛初心、追逐权力和贪恋美色，是怎样一步一步由催人奋进的奋斗者沦为人所不齿的阶下囚的。而他生命中纠缠的六个女人，妻子莲对爱情的从最初的大胆追求到后来的始终坚守，五个情人林霞、苏叶、叶晓娟、柳小秋、肖玉米人性中本来美好的东西面对物质金钱的诱惑所产生的情感裂变，较深层次反映了一名男作家对女性抵挡不住欲望违反道德情爱的反思、灵魂沉沦的拷问。

一、这是一部寒门学子的初心背叛记

杨鹏羽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原名叫杨三斤。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渴望飞翔，初中即将毕业时为自己改名为杨鹏羽。他不怕别人失望，就怕自己失望。正是凭着自己持之以恒的不懈拼搏，他从一名乡村小学老师奋斗到一县之长。可实现了一个寒门学子大鹏展翅官场翱翔之目的后，由于欲望膨胀，背叛初心，最终锒铛入狱，人财两空，自杀谢世，让人唏嘘不已。

他读初中时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不但学习优异，还懂得隐忍：“我得忍住，忍住，再忍住。我知道，什么是忍，忍是心上的一把刀，那种滴血的疼痛我是感受最深的。但我必须忍住！”。懂得节俭：“我不是一个好吃好穿好面子的人。在吃上，能吃饱就行；在穿上，能穿暖就行；在面子上，就像妈妈说的，只要人品好，说话做事得体，多替别人着想，这样，自己也才有面子。”

他读大学时是一个靠打工完成学业的励志者，不但好学上进，还懂得珍惜感情：“现在，林霞在什么地方呢？她考到哪所学校了呢？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呢？这样的夜晚，我特别想林霞。我知道，我一直都想林霞，只是我不敢，一个连鞋子都没穿的人，是没有资格想林霞这样的女孩子的。我也知道，林霞其实一直都是在我的心里的，只是她在我内心的最深处，平时藏得严严实实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从我的心灵深处，慢慢地走出来，走出来，走到我的面前，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面红耳赤，看得我全身颤抖，看得我无地自容。”但也因家庭物质条件悬殊太大，受同宿舍城市同学的各种轻视折磨变得愈发自卑：“我渐渐明白，像我这样的穷孩子是没有资格像别人一样活得阳光朗朗、满面春风的。”

而随着从蒙城K大学中文系毕业踏入社会，他参加工作分配到沟底子小学教书，从沟底子小学调到大青乡中心校任教，从大青乡中心校任教调到大青乡文化站任站长，从大青乡文化站站长调到县文体局任文化科科长，从县文体局任文化科科长到任办公室主任，则变得愈发现实、愈发势利：“我是真的想帮助我那些远在乡下的亲人们，他们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没有我杨鹏羽的今天。可是，我帮助不到啊！帮助人是要有资本的，你得有钱有权，只有这样，你才会拥有自己的关系圈，有了关系圈，你才能摆平许许多多的事情。后来遇到的几件事，让我对这个世界更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一个吃苦耐劳、忍辱负重读完大学的穷孩子，要想在这个世界立足，要想帮助有恩于自己的家乡人解决一些猝不及防降临的天灾人祸，唯一的出路就是要有地位。说直接点，就是要做官。可官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啊！我得痛下决心，敲碎自己的骨头，试图铺平一条通往官场的小路。”但是，即使后来当上了县委办副主任，在县委朱书记和李副书记之间周旋，也还能扪心自问、坚守底线：“李副书记打听朱书记跟地产商的情况，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别说我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李副书记的，尽管李副书记于我有恩。但一码归一码，一个人做事，不能越过内心的底线。”

俗话说，官有十条路，九条人不知。经过二十多年的多岗位官场历练，他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不想，不该拿的不拿。只要领导交办的事情，就死心塌地办得最好。只要领导想办但又不好办的事情，他就办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由于的确能办事办得好事，又深得为官之道的精髓，他在官场继续一路顺风顺水，从县委办副主任到县文体局局长、从县文体局局长到副县长，又从副县长破格当上了县长，之后县委李副书记当上书记又调到市里当副市长后，由他暂时一手抓全县党政工作，可谓县委书记的不二人选，前途不可限量。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关键时候由于久走“情”路闯“鬼”了：“因为肖玉米的死，我从人上人瞬间就变成了阶下囚。也因为肖玉米的死，带出了我的经济问题。我利用职务之便，受贿二百万元。以职务为筹码，以市场价格的一半购买了两套低价房。尽管我也明白，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县长，这点经济问题算不了什么，但出了人命问题，那就非同小可了。”锒铛入狱后，则严重感受到了人上人下的天壤之别：“周围，都是令人所不齿的社会渣子，听到的只是叮当作响的镣铐声，曾经从心酸屈辱中走过来，走得一路风光。家人曾以我为荣，亲友亲近我，群众仰慕我，下属敬畏我。多少人主动上门和我攀亲戚、套近乎，恭维我，都以羡慕的眼光仰视我，围绕我的是一张张笑脸，一声声溢美之辞。而今，身在高墙内，却变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无依无靠，在漆黑的风雨黑夜中飘摇不定。”最终后悔万分、无可奈何：“我想得很多很多，我后悔，但世界上就根本没有后悔药。现在不是流行这样一句话吗？在巴掌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错误。是的，我就是在女人巴掌大的地方，毁掉了我的人生。我呵呵笑着，自言自语，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在巴掌大的地方，丢了自己的命呢？我没有了怨恨，狠狠对自己说，活该！”

一辈子那么长，谁的心里难得没有几件后悔的事。北宋名相寇准有一篇传世奇文《六悔铭》，“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短短六句话四十二个字，却说尽了人生六大悔事，看完后不禁潸然泪下。人生无常，世事变迁，我们千万不要得意不屑诗中意，失意懂时已惘然。像杨鹏羽那样，随着农村包围城市逐步蜕变，从极度自卑到极度自大，最终“官行私曲失时悔”，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就只有得不偿失抱憾终身了。

二、这是一部基层贪官的情史堕落记

这是一部基层贪官的情史堕落记，杨鹏羽多年来在官场、情场都会经营、会演戏，台上正人君子，台下男盗女娼，沉迷于性勾引、性快感、性享受不能自拔，将“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自以为是异化为“权为情妇所用、情为情妇所系、利为情妇所谋”，玩火自焚，原形毕露，最终葬送了自己。因为生活毕竟不是唐诗宋词，是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烟熏火燎油盐酱醋。

靠谱的女人一心一意，千人一面的善、千篇一律的好；不靠谱的女人三心二意，各怀各的鬼胎、各掉各的链子。说实在的，杨鹏羽这个人似乎跟桃花运有缘。可桃花再美，毕竟春光短暂。曾经的海誓山盟、生死相依，其实也不过如彩虹一般壮美短暂。他深知对于一个从政者来说，情网是深渊，容易致人于死地的。他已知道自己致命的弱点，就是经不住美色的诱惑，喜新厌旧。可是，现实却不按人的想象出牌，他总是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又女人的生活，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情网。作为官场高手、情场老手，作为资深文青、猎艳常客，他深知自己致命的弱点就是经不住美色的诱惑。他对猎艳对象很明确：“那种过分矜持的女人，显得有些做作；那种过分放荡的女人，显得缺少涵养。这两种女人，在官场中沉浮了十多年的我见得多了，她们是无法叩开我的心扉的。”他对自己的软肋很清楚：“漂亮女人的赞赏话，特别是让男人心仪已久的漂亮女人的赞赏话轻而易举就滋润了男人的心田，轻而易举就让男人心花怒放。”但他就是心知肚明却不能自拔于温柔乡，一生纠结的六个女人大多比较小资、气象万千、各有千秋，如果说莲、林霞、苏叶满足了他身体的好奇，那么叶晓娟、柳小秋、肖玉米在此基础上还满足了他心灵上的好奇。如果女人是书的话，那么初恋情人林霞是美好的启蒙史，妻子莲是呆板的正史，苏叶是刺激的野史，叶晓娟、柳小秋、肖玉米是新奇的秘史。

林霞是杨鹏羽的初恋情人，由恩到情陪伴他们度过艰辛而纯真的学生时代。出生在农村的他家境贫寒自幼靠打工勤工俭学，初中同校高中不同校大学又同校。读大学后他第一次精心策划的难忘相见就很纯情：“近了，近了，就快要到我身边了，就要与我擦肩而过了，我看见她的左脚已踏上了自行车的踏板，很快就要跨上自行车了。本来我想喊，但一直喊不出来。但不知为什么，在林霞即将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忽然喊了出来——林霞！我想，我喊出来的声音一定很怪异，因为周围的人们都回过头惊奇地看着我。林霞被我的这声喊，惊得险些摔了一跤。她回过头，在人群里搜索，她不知道在这陌生大街上，会有谁认识她。我又喊了一声：林霞！它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我看见了她的丹凤眼，看见了她目光里的疑惑。她推着车退了回来，站在我的面前，我嗅到了一缕奇异的芳香。她说，你是？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她说，你是杨三斤吗？我的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我回过头，用手臂擦了，我说，我是杨三斤。林霞你还记得我？林霞笑了，笑得很开心，她说，记得，记得，怎么记不得呢？只是你真的长变了。由于我个子比较高，她要微微仰起头才看得见我的脸，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然后慢慢往下移，最后停在我的脚上。我太熟悉她的这种目光了，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看我的。她是在看我是不是把她送我的那双白色运动鞋穿在脚上了。这时的林霞，一定想起了她曾经送我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了。我想告诉她，那双鞋子一直伴随着我，虽然没有穿在脚上，但它在每一个寒夜里，都穿在我的心上的。此时，那双鞋子，就在我的枕头下面，在每一个夜晚里枕着它，就仿佛枕到了一种温暖，枕到了一种幸福。我分明感觉到，林霞的目光走到哪里，我的身上就有一种痒酥酥的感觉跟到哪里？”由于双方牵挂多年、感情基础深厚，尽管杨鹏羽和林霞各把处女身在象牙塔各自欢愉献给了对方，并在大学期间两情相悦拼命做爱，可无奈双方经济基础很差的家庭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杨鹏羽妈妈因劳成疾病死后更家道中落，读大学后只能利用周末拼命蹬三轮挣钱找学费，后来连姐姐也到城市打工沦为暗娼，竟阴差阳错被同宿舍的杨小军开苞，让他对20世纪90年代的大学校园、对大学同学迷茫厌恶。小城出生本来家境不错的林霞从高三爸爸死后妈妈改嫁后，只能一边读书一边做零活养活自己和妹妹。读大学后只能利用周末偷偷到云霞歌舞厅伴舞找钱，为了供妹妹上大学的大学毕业后她不愿选择到低薪的边远学校教书，最终傍大款跟一个山东房地产老板到山东过富婆生活去了。以至后来杨鹏羽常常想到林霞就郁郁寡欢黯然神伤：“哎！林霞就不提她了，一想到她跟山东老板翻云覆雨，我就想杀死我自己。”因为当初的贫穷，杨鹏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爱莫能助，理想爱人最终选择富裕生活远走他乡，成为伴随他一生永远的刻骨铭心的痛。

妻子莲是杨鹏羽表叔家的大女儿，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而莲和林霞长得太像了，在杨鹏羽一无所有时义无反顾嫁给他，并始终如一做到了“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杨鹏羽曾经是真真正正爱莲的,特别是莲轻轻地搂着他的腰，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听他抑扬顿挫的吟诵唐诗宋词的时候，他真有一种幸福的晕眩感。那种幸福是彼此之间把对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落了的幸福，是生命、情感、精神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的幸福。可遇到苏叶后，“更让我厌恶的是，我看不惯莲那种小题大作平庸幸福的样子，仿佛拥抱着孩子，就拥抱了整个世界，即便你拥有了整个世界，但你怎能够不管不顾地冷落了创造世界的人呢？”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莲离婚。他知道，没有莲，他是走不到今天的。“我想，我要好好对待莲。外面的女人再好，我只能跟她做情人。我还是喜欢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生活方式。有彩旗点缀，世界当然很美，但红旗倒了，根据地和大本营就没了。一个男人要奋斗要发展，没有根据地和大本营是不行的。”他知道，莲表面糊涂内心却是精明的，但她却是善良的，他跟苏叶、叶晓娟、柳小秋、肖玉米的事，她都是知道的，但她默默地忍受着。她只希望他和她的这艘家庭之船，不要船毁人亡就行。至于行进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风浪，她默默地包容了。他对莲很感激，他也在心里忏悔。可人性中的魔鬼还是时时缠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了莲的善良，最终船毁人亡。

苏叶是大山乡人都公认的美女教师，她从骨子里热爱着文学，这跟杨鹏羽很相投。尽管苏叶也是一个结了婚的人，但还像大姑娘一样的，眉是眉眼是眼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又加上她的古典韵味，真的让杨鹏羽有些着魔。他跟苏叶发展成情人是从文学和跳舞开始的。因为文学，他们相互欣赏；因为跳舞，他们彼此深入。但他们都是在乡村工作不甘寂寞的人，本着找刺激图新鲜的想法逢场作戏，随着杨鹏羽调进县城这段风流韵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叶晓娟是大学毕业分配在市报社不久的美女编辑，因县文体局和市报社联合开展征文业务彼此联系紧密，相互欣赏从而发展成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人关系。对于杨鹏羽来说，“我心里真的有些喜欢这个看上去不抢眼，但却十分耐看的美丽女孩了，我觉得这女孩身上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在吸引着我，但这东西，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从第一眼见到她，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有些慌，有些乱，有些激动，有些说不清的愉悦。这于阅人不少的我来说，是有些不正常的。”叶晓娟让他感到新奇，一个山里人对城市的新奇。面对她，他常常会产生一种类似东张西望、惶恐不安、流连忘返的感觉。而在叶晓娟看来，杨鹏羽就是一部沧桑的书，充满了野性和神秘。叶晓娟对这种沧桑、野性和神秘，真的是着迷了。她看到了她从来没有见到的一种全新的生活。杨鹏羽的谈笑风生，幽默风趣，以及对苦难、对人生、对事业的独特认识，完全征服了叶晓娟。性观念开放的叶晓娟甚至为杨鹏羽浪漫堕胎后，才瞒天过海和呆板的法官男朋友走进婚姻殿堂的。后来，杨鹏羽渐渐明白了她曾经明白了的道理：他跟叶晓娟的恋情无论多轰轰烈烈，无论多浪漫妖娆，最终都是无果花。就让那种美好的恋情牵肠挂肚，藕断丝连，浪漫一生吧！

而柳小秋这个身世凄苦的乡镇中学教师则不是省油的灯，她和一步步担任县文体局局长、副县长、县长的杨鹏羽更多的是权色交易后的分道扬镳。首先，杨鹏羽深知：“女人一旦真正爱上了一个男人，往往就会奋不顾身。甚至除了她所爱的男人之外，世界就仿佛虚无。也就是所爱的男人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所爱的男人。”他充分展示自己的风趣幽默、博学随和，让柳小秋不可抗拒地爱上并投入他的怀抱。凭着自己的一路操作，让二十五岁的柳小秋从一个中学教师摇身一变，成了团县委副书记，三年后又成为团县委书记。可羽翼丰满后的柳小秋很快移情别念、另攀高枝，她到省委党校去学习三个月就跟团省委书记搞上了，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就调到了团省委工作，而且还提成了副处级。柳小秋这个十二岁就被继父强暴过的女子，在痛恨男人的同时很会充分利用男人为自己铺路搭桥，杨鹏羽就是她从政过程中的重要猎物之一。杨鹏羽和柳小秋这对多年的地下情人，在玩弄与反玩弄后各奔前程，互不干涉。

肖玉米这个女人则是杨鹏羽的大学师妹，不矜持，不招摇，润物细无声的，以采天地灵气、得自然精华的夏天玉米的清纯和温润，叩开了杨鹏羽的心扉。杨鹏羽深知，“男女之间的感觉，实在说不清，但只要相互欣赏，那肯定就会有故事。”可杨鹏羽把肖玉米从秃子乡中学调到清贫县一中后，本是全国优秀教师的她住进了县长情人杨鹏羽受贿的牡丹花园大套间，还把苍老的父母接进城来一起住。可要命的是肖玉米生下和杨鹏羽的私生子后欲望膨胀，一直盼望着患了子宫癌的莲早点死，死了以后她就跟杨鹏羽结婚。可莲后来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肖玉米的大学恋人肖飞又来敲诈勒索，杨鹏羽在谈判争吵中用刀失手杀死了肖玉米，最终自首入狱自悔自杀，成为人所不齿自己也不齿之人，灰飞烟灭于尘世成为反面典型被人津津乐道。

看刘平勇的长篇小说《如尘》，不由让人想起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精辟之语：“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都有恃无恐。

三、这是一部惜墨如金的语言探索记

现代小说名家汪曾祺认为，探索一个作者的气质、他的思想，必须由语言入手，并始终浸在作者的语言里。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它是和内容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小说使读者受到感染，小说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说的语言。

一部好的小说通常是靠语言来吸引人，刘平勇的这部长篇小说处女作《如尘》正是这样一部长篇小说。在语言叙述上，他将多年书写中短篇小说富有诗性和智性的特征进行得更流畅。多用短句，惜墨如金的景色描写，恰如其分的情景烘托，情景交融，相得益彰，也为小说增色不少。

小说开头就开宗明义，笼罩着一个醉生梦死的打入地狱者的真心忏悔，使杨鹏羽这个警示故事始终带着理智批判的悲剧色彩：“人如微尘，在无垠的时间里，无所谓悲欢，无所谓意义……是的，我的灵魂是那么的孤单。活着的时候，没有时间回老家。现在，我死了，我的灵魂飘荡到老家了。我真想找个人说说我和与我有关的人们的故事。”

读大学后，写杨鹏羽终于发现了初恋情人林霞在云霞歌舞厅有偿跳舞的秘密，那个秘密让我的心痛成了碎片。起笔为：“那是星期五的傍晚，一抹夕阳染红了校园，使整个校园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红色。”预示着有事要发生。写忘却烦恼：“我把车蹬得飞快，仿佛是要把那些恼人的场景甩在身后。”那些陌生的人群像秋天的树叶一样，刷啦啦地朝我的身后飘落。”写怜香惜玉：“我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身影穿梭在城市的人群里，看着城市里不知方向的晚风掠乱她的长发。我的心总会有一种钝痛。”写心情转好：“我们推着车，往学校走，猛抬头，才发现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写赏心悦目：“林霞笑了笑，那笑在月光下淡淡的，飘飘的，像蒲公英的花朵。”写两情相悦：“我们俩脱光了衣服，在草坪上翻滚，我进入了她的身子，她惊叫了一声，头顶的月亮都被惊得摇摇晃晃的。”写不忍分离：“天亮时，林霞捧着我的脸，至少看了一刻钟，又流泪，然后凄然一笑，那笑凉幽幽地亮了一下，就像乌云里忽然冒出来的一弯上弦月，瞬间消失了。她的身子飘飘的，如冷风中的树叶。”

写母亲死前的心力交瘁，油尽灯干：“妈妈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颧骨高高地凸起，灰白的头发像冬天的枯草一样，已经没有几根了。”

大学毕业后，母亲去世了，姐姐流落异乡不知去向，给杨鹏羽温暖和活下去勇气的林霞跟一个房地产老板跑到山东逍遥去了。他没有了家，老家的木门上结满了蛛网，眼里蓄满了酸楚的泪，仿佛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零落于尘世。写杨鹏羽到离家一百公里的沟底子小学任教的失落心态：“在尘土飞扬麻花一样扭曲的土路上，破败的班车像一个害了多年痨病的老男人，呻吟着、咳嗽着，散发着颓废的气味，在山道上蹒跚前行。偶尔看一下窗外，也会看到高天流云，感到高原雄浑。尽管如此，我的心也灰暗如秋天凋零的落叶。”

像这样惜墨如金的短句景色描写还有不少，值得喜欢的读者诸君去搜索品味。

四、结语

广西作家朱山坡在接受《青年报》的一个访谈中说，“生在南方，基因就是南方的，血液里、骨髓里流淌的和储存的都是南方的记忆。南方的经验、南方的腔调、南方的气息，构成了南方的独特性和丰富性，在文学里这些东西生命力无比强大。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坚持在‘南方’写作。”刘平勇作为一个典型的南方写作者、云南写作者，更具体说典型的昭通写作者、昭阳写作者，刘平勇多年来坚持用昭通腔调进行现实题材创作与时代同频共振，其首部长篇小说处女作《如尘》起点较高，为他以后的长篇小说在深度、广度和厚度上进一步延展奠定了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