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以藏礼:中国玉器的传播功能及其当代价值

2019-02-21 09:16张兵娟刘佳静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玉器

■ 张兵娟 刘佳静

人类传播的历史离不开媒介,人类文明的进程同样离不开媒介。媒介的进步,一方面改变了信息传播的路径、人与人沟通的方式;另一方面带动了社会的变革、促进了文化的发展。器物发挥一定的媒介功能是中国媒介变迁史和中华文明发展史的一大特征。在古代,中国人以金石、盘盂、钟鼎为载体,“镂于金石”“琢于盘盂”“铭于钟鼎”显得尤为重要。当然,“金石”“盘盂”“钟鼎”不仅仅是书写和记录的功能、更重要的是要“信以受器,器以藏礼”。

中国礼文化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礼”以原始巫术仪式为基础,在周朝确定为一整套的规章制度、礼仪礼节。从西周到东周经历了“周公制礼”与“礼崩乐坏”的发展与裂变。“‘礼’在中国,乃是一个独特的概念,为其他任何民族所无。其他民族之‘礼’,一般不出礼俗、礼仪、礼貌的范围。而中国之‘礼’,则与政治、法律、宗教、思想、哲学、习俗、文学、艺术,乃至于经济、军事,无不结为一个整体,为中国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之总名。‘礼’之所以能成为中国文化的总名,与其独特的表意功能是分不开的。‘礼’在中国,由于它的充分发展和完备的形式,使它在形式上成了一种特殊的负载工具,即礼仪系统是先于文字发展起来的,然而又具有文字一样的负载文化信息的功能。”①

“器”与“礼”的内在关联暗含在中国古典文明之中“中国古代文献中的‘器’这个字可以从字面的和比喻的两个方面来理解。作为后者,它接近于‘体现’或‘含概’,意思是凝聚了抽象意义的一个实体,因此礼器被定义为‘藏礼’之器,也就是说将概念和原则实现于具体形式中的一种人造器物。”②

而从传播角度看,玉器无疑就有了“表情达意”的媒介作用和传播功能。以玉器为至高价值符号和象征物的观念在今天得以延续,至今影响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商场中琳琅满目的玉器,到人们佩戴的各式各样的玉坠、玉镯、玉佩等物品中,我们不难发现以玉为德、以玉为神、以玉为天地象征的意识形态在中华民族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伴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玉器的崇敬和热爱始终不渝,其传统深入人心,传承至今。

一、器以藏礼:传播学视野中的玉器

有学者指出,“传播史研究正经历着第二次重大变迁”,“如果第一次重大变迁横向地拓展了参考构架,将传播史放置于一个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加以思考;那么第二次重大变迁则是纵向地开拓了参考构架,以整个人类历史为背景,以年代为顺序思索传播系统,以此来检验传播在人类及其文明的发展这一更宏大的历史进程中所扮演的角色”。③

那么最早的传播是如何发生的?它的传播媒介是什么?传播的出现、媒介的出现与人类文明的发展有着怎样的关系和联系?按照目前人们对文明的定义,文字是文明的最主要的表征。“然而,早在文字发明以前,人类开始描绘形象、留下符号记录已经有两万五千年的漫长时期了。”④

在人类的传播历史上,许多器物都承担了一部分媒介的功能。玉器是历史悠久的器物,它既是一种载体,也是一种符号。它承载了中国灿烂辉煌的礼乐文明,象征着“以玉事神”“以玉彰礼”“以玉为美”“以玉比德”的核心理念。

(一)巫玉

从目前发现的文化遗址、出土的玉器和历史文献资料来看,我国学者提出“玉器时代”这一全新的历史阶段。“西方考古学者讲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比起中国来中间缺一个玉器时代,这是因为玉器在西方没有在中国那样的重要。玉器时代在中国正好代表从石器到铜器的转变,亦即从原始社会到国家城市社会中间的转变阶段,而这种转变在中国社会史上有它自己的特征。”⑤

史前时期我国有悠久的巫史传统,所谓巫玉,即巫所用之玉,巫以玉事神,将玉作为“人——神”沟通的载体。中国的“巫”与西伯利亚和通古斯的萨满行使着极其相似的职能。张光直学者认为“在分层的宇宙之内,祖先和神居住在上面的层次。生人经由萨满或萨满一类的人物,借动物伴侣和法器——包括装饰着有关动物形象的礼器——的帮助与他们沟通。”⑥“巫玉”一说可以在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墓葬出土的玉器中找到例证。经专家考证,“事神用玉均系巫的身份标志或法器及其媚神的装饰。”⑦

一方面,巫玉是物化了的神。从玉猪龙、玉龟、玉鹰等器物,可以看出玉器是神灵的符号化体现,表达了史前人民动物崇拜、图腾崇拜的情感寄托。另外一方面,巫玉是祭祀的神器。巫师以玉事神,将玉作为通神的载体,借由玉来沟通上天、通达神灵。

(二)礼玉

由“巫”到“礼”,体现的是宗教信仰、政治制度、伦理道德的三合一。史前已有礼玉的萌芽,西周时期周公制礼作乐将玉器纳入礼制的范畴,“以玉作六瑞”“以玉作六器”,使玉器成为表达畏、敬、忠、诚的情感与信仰的符号,赋予玉器更高的含义。

玉器与“礼”是紧密联系的,我们从最初的造字结构中可以看出,“‘礼’的繁体为‘禮’,《说文解字》称,‘禮,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从示,从豐’。又称,‘豐,行礼之器也,从豆象形’。‘豐’上面字形就是两串‘玉器’;将祭祀神灵的两串玉器盛于豆中,献给神灵,以求神灵降福。这就是‘礼’的本义,也是‘事神’的目的。”⑧

礼玉,即礼制之玉,是礼器的一种,同时也包含日常礼仪、祭祀典礼、政治等级中用玉的仪式程序、规章制度。玉作为礼的载体,强调的不仅仅是语言、姿态、仪容等外在形式,而必须有内在心理情感作为基础。通过这种外在的形式,表现“礼”之内涵。“中华文明的‘礼’是以‘敬让他人’为其精神,以‘温良恭俭让’为其态度,以对行为举止的全面礼仪化修饰与约束为其节目的文明体系。”⑨从《仪礼》《周礼》《礼记》《论语》《诗经》的记载可将礼玉细分为祭玉、葬玉、瑞玉。

祭玉。《左传·成公十三年》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在古代是关乎江山社稷、国富民强的大事。《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玉器是祭祀中的重要礼器。玉器作为礼敬天地四方的载体,向自然神衹传达人们的敬畏之情。

葬玉。所谓葬玉是指葬礼中所用之玉。“史前时代,人们有信仰灵魂不灭的世界观,赋予玉器以与灵魂不灭有关的神圣的象征涵义”。⑩中国古代有“唯玉为葬”习俗,用玉片和金丝线做成的“金缕玉衣”,或者玉握、玉九窍塞、玉含等随葬。“其象征意义在于:一,含玉可使尸体不朽,灵魂永存;二,玉作为通天的吉祥物,可引导亡魂返归理想的归宿地。”但是葬玉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葬玉的使用者必定是商王朝的王室贵族。殷墟遗址中,商王的妻子妇好墓中一共出土了755件精美的玉器。大型的玉簋是其中最贵重的一种玉礼器,在神圣的祭祀仪式中,它们会被摆放在显要的位置。

瑞玉。《说文解字》载“瑞,以玉为信也。”《周礼·春官·大宗伯》曰:“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宋戴侗《六书故》卷七云:“古之为瑞也,以质大命,昭大礼,国之镇器也。以玉为之,重之也。重之故宝之。”所谓瑞玉,“即指用于贵族之间执以相见、彰示彼此之信实、诚意的玉礼器。”瑞玉的使用具有明显的秩序性。在周代的策命礼、朝觐礼及聘问礼中,瑞玉被广泛使用且担当着重要角色,具有依不同身份、不同对象、不同场合而使用不同形制、大小的玉器。由此也形成了瑞玉文化,“是指着眼于贵族之间的交往,承载着政治、道德要求的有关器物、制度、思想观念的一整套体系。”瑞玉文化与周代的政治背景、思想观念、礼乐文明有着密切联系,瑞玉在玉文化发展历程中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总结来看,瑞玉具有两个特征,一是以人为核心,运用在人际关系中;二是以玉为信物,彰显诚意。瑞玉的类型划分:“命玉是政治性的授予;挚玉是礼仪性的往来;节玉是行政上的应用;佩玉则是道德上的修身。”大到国之邦交、传达政令,小到百姓日常往来、人情世故,瑞玉都携带者某种信息,发挥着“人执以见”和“以玉为信”的功能。

(三)美玉

早在《论语》中,已有论述玉德与玉美的语句。孔子将儒家所讲的德行与可观、可闻、可食、可佩的玉器联系在一起。古代的佩玉一方面作为饰佩,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作为德佩。《礼记·玉藻》所言:“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佩戴玉器的男性将自我界定为“君子”,要求自身的言语行为都要谨守礼制。君子将自身的品格和玉的特征相比拟。《礼记·聘义》有云“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除此之外,执玉之人自然而然注意自己的言辞举止,《论语》中记载了孔子谨遵周礼,手执圭玉的神态动作“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儒家文化以玉作为最直接的符号,以玉推行儒家的政治思想、道德观念。有一个物质的载体,所以儒家文化跟玉文化结合起来,使得玉文化能够长盛不衰。

汉代玉器是中国玉文化史上一个大的转折点。人们对玉器本质之美的认识更加深刻。西汉刘向的《说苑·杂言》记载,“玉有六美,君子贵之:望之温润,近之栗理,声近徐而闻远,折而不挠,阙而不荏,廉而不刿,有瑕必示之于外,是以贵之。望之温润者,君子比德焉,近于栗理者,君子比智焉;声近徐而闻远者,君子比义焉;折而不挠,阙而不荏者,君子比勇焉;廉而不刿者,君子比仁焉;有瑕必见于外者,君子比情焉。”这都是基于玉器的外形、颜色、声音、触感、材质来讲玉之美、玉之德。玉器之美是玉的本质特征,它的美被人们赋予了人文价值。玉之美是玉德的基础,玉之德是玉之美的衍生和体现。

二、器以载道:玉器的传播功能

(一)政治传播功能

“所谓政治传播就是由政治系统的结构和功能导致的政治信息的传递与处理过程。包括政治系统内部的信息沟通传递、交流和政治系统与社会环境的信息沟通传递与交流。”玉器是古代的政治信息传递与处理过程中的重要载体,在政治仪式和政治教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古代政治制度的基本形式是“礼政合一”,其特征在于神权和王权的融合,带有鲜明的“政教合一”的色彩。在笔者看来,玉器的政治传播功能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通过玉器进行政治仪式传播

玉器是中国古代祭祀仪式中重要的礼器,具有明显的政治传播功能。

首先,通过玉器显示合法化的政治身份和领导地位。我们从出土“红山文化”玉器和“良渚文化”玉器来看,这些玉器在远古祭祀仪式中,是具有神权的巫师才可以享有的法器。巫师将玉器作为沟通天神的媒介,将人们祈求风调雨顺等愿望传达给上天,同时也将神权统治之下的政治理念转化成为上天的旨意传达给民众。原始的玉器被赋予了严肃的政治色彩,巫师赋予不同玉器不同的象征含义,从而将一个部落的力量凝聚了起来。到了秦始皇统一中国,统治者的政治身份和领导地位是通过玉玺来体现的。玉玺就象征着“受命于天”,是传达上天旨意的依托载体。皇帝传位与子嗣,必须以玉玺为证。皇帝下达的各道政令必须加盖玉玺方可具有效力。在古代整个国家的政治体系运行也是借助玉来奉天承运的。

其次,通过玉器实践祭祀仪式,维护礼乐制度。玉器可以起到“彰礼”的作用,是礼乐制度的一种显示方式,从而有效的实现对社会的控制。中国古人以玉为原料制作乐器——玉磬。《礼记·郊特牲》中记载:“诸侯之宫县,而祭以白牡,击玉磬,朱干设锡,冕而舞大武,乘大路,诸侯之僭礼也。”玉磬通过乐曲展现了“金声玉振”的宏大效果。在媒介仪式中营造庄严、隆重和神圣的氛围,充分展现了中华礼乐文明的特征。

2.通过玉器施行政治教化——玉教

以玉为教这是中国所独有的教化形式,将伦理纲常巧妙地借由玉器进行传播、渗透。中国玉教的内涵是:以玉代表天命神祇;以玉比拟君子的品格;以玉象征美好的事物。玉教的传播和传承不像西方宗教的“传教”形式,而是通过使人们无意识、自觉地接受玉石信仰所传输的道德教化信息,经过吸收、内化改变人的心理,之后再付诸于日常的行为之中。玉教起到的改易风俗、淳化民风、稳定社会的效果要远远超过依靠威权震慑、严刑峻法。需要特别强调的是,玉教是一种循序渐进、潜移默化式的教化传播。存在一个由内而外的过程,先将伦常道德内化于心,然后再自然而然地付诸于日常行为之中。正如《礼记》所言:“礼之教化也微,其正邪于未形,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当然,玉教的功能也不是阶段性的,而是贯穿了整个中华历史和文明的发展。从古至今形成了“行仁政”“广教化”的德教政治秩序。

(二)文化传播功能

1.以玉彰德促进儒家文化的传播

玉器是中华文化共同体的内在信仰,儒家提出的“玉德”一方面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品格,另一方面指引着人们的生活实践。《礼记·聘义》记载玉有十一德“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智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长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者,道也。”孔子将玉的特质与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联系在一起。玉质温柔滋润而有恩德,象征仁;坚固致密而有威严,象征智;锋利、有气节而不伤人,象征义;雕琢成器的玉佩整齐地佩挂在身上,象征礼;叩击玉的声音清扬且服于礼,象征乐;玉上的斑点掩盖不了其美质,同样,美玉也不会去遮藏斑点,象征忠;光彩四射而不隐蔽,象征信;气势如彩虹贯天,象征天;精神犹如高山大河,象征地;执圭璋行礼仪,象征德。

在儒家文化思想的影响下,古代君子佩玉之风大为盛行。从周代开始,直至明清时期,甚至直到今天,人们在身上佩挂玉器的风尚一直兴盛不衰。儒家文化的内涵附着在玉器上,日常生活中的佩戴、馈赠等都可以看作是一种符号互动的传播行为,它象征着礼乐文明的实践。

2.玉器承载历史记忆

玉器坚硬耐用,经受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考古出土的玉器文物为后世留下了丰富而真实的历史信息。并且,玉器是承载历史记忆的有效载体,使得玉文化悄然融入到了民族的历史血脉之中。

作为记忆载体的玉器传递了“物质层面”的信息。考古学家根据玉器的性质、材料、工艺、出土地点等信息追溯其朝代、来源、使用人物等历史资料。从出土的玉器来看,能够直接考证古代的制玉工艺。另外,我们从玉器中也可探寻到古代军事战争、贸易往来等信息。在商代甲骨文的记载中,专家找到了关于商王朝征讨玉石的文字。一片甲骨上记载着“取玉”的内容,而一片甲骨则记载了“征玉”的内容。

作为记忆载体的玉器传承了“意识层面”的信息。扬·阿兹曼认为“巩固根基式回忆总是通过一些文字或非文字性的,已被固定下来的客观外化物的形式发挥作用,这些形式包括仪式、舞蹈、神话、图式、服装、饰物、纹身、路径、绘画、景象等,总之,这里面包含着各种各样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系统具有支撑回忆和认同的技术性作用,并由此可被归到‘记忆’这个总概念之下。”毫无疑问,玉器已经成为中华文明的符号系统,具有了支撑回忆和认同的技术性作用。玉器经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在历史长河中书写着中国人亘古不变的“玉石情结”。玉器媒介从“物质-意识”两个层面承载了历史记忆,保留了中国人长达数千年之久玉石崇拜及其神话信仰的积淀。

(三)审美传播功能

玉器的美是一种内外结合、美善合一之美,是中国之美起源的核心,也是中国之美最具有特色的方面。

1.服饰之玉呈现外在之美

玉不同于黄金和白银,它没有耀眼的光芒和明亮的颜色。玉石温润、细腻的色泽特点很符合中国人的内敛、含蓄的性格和气质。《礼记·玉藻》有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尤其是周代兴起的“组玉佩”,“强调其乃多种玉件的组合,佩玉从颈项下垂至腰或膝,占有巨大的身体空间。视觉上让人呈现为名副其实的玉人。无论从政治象征和美学感性来讲,组玉佩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服饰之玉既有视觉上的美,还有听觉上的美。白玉、碧玉、青玉、墨玉、黄玉、京白玉等各类玉石可以搭配宝石、珍珠、玛瑙等成为组玉佩。玉组佩在穿戴之时产生音乐美感,诗经中亦有诗句形容佩玉的音响效果。例如《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君子身戴玉佩,走路时玉器相互碰撞发出动听悦耳、富有韵律的声音,成为君子行动光明磊落的标志。

2.传递“真善美”的情感,形成一种内在之美

君子佩玉以其象征自己的品德,可以看出由外在美向内在美的转变和融合。玉之美具有了一种内在性,任何一种精神气质的美都可以用玉字来描写和形容。”人在世的时候以玉象征着君子品格,人去世之后用“唯玉为葬”的方式表达“事死如事生”的祈愿。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古代玉器的功能从“祈愿”到“象征”都是围绕着“祝福”“美好”“表彰”等主题。在清朝象征吉祥的各种玉器也大量出现了:三只羊的组合象征着三羊开泰,灵芝寓意长寿,最有特色的是一种玉如意,在清代,它是最为流行的一种吉祥物。“玉不仅作为文化核心的朝廷君臣之美和广大的士人之美,而且进入到了整个文化的方方面面:哲人以玉比德,诗人以玉喻心,俗人知玉为宝。话讲得好,谓之‘玉言’;人长得好,谓之‘玉人’;合作的好,谓‘珠联璧合”,璧,即璧玉。婚姻之美,是‘金玉良缘’,美人之韵,是‘玉洁冰清’,朋友知己,说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如此看来,玉器是具有代表性的传承东方审美理念的载体,李泽厚在《美的历程》认为“美作为感性与理性,形式与内容,真与善、和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与人性一样,是人类历史的伟大成果。”而从玉石到玉器再到礼器,正是中华文化真善美的“结晶体。”

(四)认知传播功能

首先,玉器和玉德、玉礼形成认知系统。它具有了表意和叙事的综合功能,指向了更深层次的价值内涵,我们可以从人类感官的延伸认知玉器的“五德”。汉代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到:“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这是从肌肤(触觉),表明玉的触感温润光泽、韧性好硬度高、有断口但边缘却不锋利,象征玉具有仁爱、坚韧耐久、廉洁自律的美好品格。“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这是从眼(视觉)的角度,表明玉的材质晶莹通透,象征忠义。“其声舒扬,博以远闻,智之方也”,这是从耳(听觉),表明敲击玉所发出的声音清脆悠扬,象征玉具有智达四方的品质。作为祭祀礼仪用玉、佩饰用玉、丧葬用玉,都具有深层的信息认知功能。用玉的材质、造型、数量的不同,表明等级地位和功勋品德的优劣。

其次,有关玉器的诗词文学作品、神话传说构成了文字的深层认知。《周礼·天官》《周礼·地官》《周礼·考工记》中记载周代礼玉制度的具体规范。《礼记·玉藻》《礼记·礼器》中记载了先秦的冕服佩玉(德佩)的制度。《论语》中也多有提到君子品德与佩玉的关系。《山海经》中记载了有关玉的神话传说。在中国历史上,《红楼梦》是与玉器密切相关的文学著作。《红楼们》原名《石头记》,从女娲补天遗漏之石变化成为一块“通灵宝玉”,故事由此而来。其主角的名字贾宝玉、林黛玉也都是以“玉”命名。这些典籍很好地诠释了玉器的象征意义和意识形态功能,说明了玉器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载体的重要性。

三、玉魂国魄:玉器的传播价值

玉器它既是一种器物,又是一种传播符号。它参与并建构了中国灿烂辉煌的礼乐文明。一方面是人通过器物去建构“礼”的制度和思想,包含内在观念和外在实践两个层面;另一方面,在其“物质形态”之中深藏着一定社会意识形态和历史叙事的范式,深刻影响着人的品格和中华民族的精神风貌。

(一)传承中华礼乐文明

现代学者认为,“古代中华文明被称为‘礼乐文明’,礼在古代儒家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孔子强调,礼的实践是行仁的基本方式。儒家思想是东亚轴心文明的代表,而轴心时代的儒家思想可以说是与‘礼’的文明有极为密切的关系。西周的礼乐文明是儒家思想的母体,轴心时代的儒家以重视‘礼’为其特色,充满了礼性的精神。”

轴心时代的中华文明与早期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一脉相连,以儒家文化为核心,显示崇仁、贵和、尊礼、利群的价值观念,这些价值经过后世哲学的阐发更显示出普遍的意义。中国文明的这种延续和传承,与西方文明有着明显的区别。张光直学者将中国这种形态称作“连续性”的形态,而将西方的叫做“破裂性”的形态。围绕着“礼”所形成的意识形态,最能体现杜维明学者所说的“连续性、整体性、动力性”为特征的中国文明。

首先,作为“基因密码”的玉器奠基文明的起源。玉器体现了文明“基因密码”的特征,并揭示了作为玉器的物质性、礼治性和关联性。一个部落的力量被凝聚了起来,他们投身于这种复杂的原始工艺,把自己的生命和信仰,倾注到每一件玉器的制作之中。玉器的纹饰、造型对后世的青铜器也有深刻的影响。“中华文明的遗传‘基因密码’孕育和成形于早期中国。这些基因特征或许可以提炼地概括为:凝聚力、同化力、聚合力、多源性、兼容性、连贯性、和谐性、共存性、宽容性、多元化,以及抵御外来文化和非主流文化颠覆的免疫力。这些‘基因密码’决定了中华文明不断进步,成为世界上延续时间最长、从未间断、始终保持和发展固有传统与特色的人文共同体。”

在踏进文明门槛之际的玉礼器生产,“充当着将中原与周边广大地区联系起来的整合性纽带作用,这种纽带既是物质的(从玉矿资源探寻、开发、运输、交换到加工和分配),又是精神的(玉石神话观的跨地域传播与统合)。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长期相互作用,终于铸就华夏文明发生前夜(即金属时代到来以前)的核心价值观:以玉为圣,以玉为宝,以玉礼器为天人沟通(即神人沟通)的符号。焕发着神秘光芒的玉器,促进了社会分工,创立了部落中政治、军事、农业的组织模式,凝聚了共同信仰,形成了围绕玉器而建立的宗法礼仪制度,是中华文明的起源过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次,作为“时空融合”的玉器连接文明的传承。玉器不仅仅是“传信息”,同时也是“传思想”。“从传播学史的视角看,玉,就成为前汉字时代中国大传统文化编码的最重要的符号载体。由于早在8000年前,玉就已经成为东北亚先民社会体现其仰观俯察的经验和智慧结晶的人工符号物,并借助与信仰和观念的文化传播作用,将此种玉教的分布空间拓展到了整个东亚地区,包括国土最南端的岭南地区和西部的河西走廊一带。”玉器是“礼”的载体,是礼乐文明的传承者,它被赋予了宗教、政治、文化等诸多内涵,以实在的器物进行内在的传承。“精神只有通过在一个可感知的物质性(话语、文字、图像)中获得实体,通过沉淀于一个载体之上才能作用于另一个人。”

玉器体现出传播偏向的融合性,在时间偏向性方面,玉器与金石、钟鼎有相似之处,它们坚硬耐久。但是,在空间偏向性方面,又优于金石、钟鼎,与竹帛有相似性。玉石和竹帛质地较轻,容易运送。原始玉料经过开采、切块、打磨、雕刻等步骤,成为精致小巧的器物。这些玉器适合于随身携带,可作为佩饰、发饰等。有形的玉器传达了无形却又十分丰富具体的信息,例如以玉器彰显身份,以玉器象征品格,那么“身份”“品格”也是一种信息。作为信息当然倾向于“横向传播”,即在空间中的传播与扩散。然而作为一种物质,它多倾向于“纵向传播”,即玉器在时间中的传递与延续。正因为在传播的过程中,信息必须借助物质为载体,物质蕴藏着信息,两者密可分,才造就了玉器的时空融合性。

(二)建构核心价值理念

玉器在中华文化发展史中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是有别于西方文化的。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国古代的玉器至少有三个或四个源头,即燕山南北地带的红山文化、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海岱区的大汶口——龙山文化,近年来有人提出华西地区有其自己的特色,可以看作为另一个源头”;另一方面中华文化赋予玉器“温润、和谐、高洁、刚毅和坚贞等品德,使玉成为美好人格的象征。这种将玉器作为美德载体的文化现象,在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古人用“礼”建立了解释世界的方式,包括以礼治国、以礼通政;以礼体现古人对天地观、宇宙观的哲学思辨;以礼表达个人修为和思想情感;以礼建立教育思想和教学方法。玉是运载礼乐文化和礼乐制度的器物、载体,因为它们作为代表或表征古人想要传达意义的各种符号来起作用,突出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的核心价值理念:

1.龙凤呈祥

根据考古发现,红山文化出土的玉器以龙和动物题材的玉器群为特征。其中以C型玉龙为代表,它是目前中国出土年代最早、体积最大的龙型玉器。

《礼记·礼运》曰:“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棷。龟龙在宫沼,其余鸟兽之卵胎,皆可俯而窥也。则是无故,先王能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龙、凤凰、麒麟、龟为四灵,被赋予了中华民族独特的含义。以龙为首,四灵象征着巫君合一的政治权威和道德权威,也象征着秩序力量和制度强迫。龙型、凤型的玉器充当着神灵与先祖世界的代言人,也最终成为中华民族的标志和图腾符号,被后人膜拜和传承。“在中国历史上龙与凤有过多种样式和不同含义,但它们汲取诸多动物的形体和神韵、不断输入新鲜血液、进行完善整合的历史过程,展示着中国文明的精髓与发展:包容万物、去粗取精、取长补短、求同存异,提倡相互理解、相互宽容和相互应用。它们的造型及其演变历程与中国文明的形成与发展的模式一致,均来源于众多的文化、宗教和群体,凝结了崇拜众神众祖的传统;龙和蛇类(爬行动物)的躯干,凤似鸟禽的肢体,始终如一,从未隐形。作为中华名族的象征,龙凤有着辉煌的过去、繁荣的今天,必将迎接灿烂的未来。”

2.神圣合一

我们的祖先将玉器作为“神圣合一”的通灵之物。来源于中国文明的两大症候“一是以血缘宗法家族为纽带的氏族体制(Tribe System),一是理性化了的巫史传统(Shamanism rationalized)。两者紧密相连,结成一体,并长久以各种形态延续至今。”

“神”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巫玉是物化了的神;其二,以玉作为中介之物,沟通上天,通达神灵。“巫玉”的功能和观念,集中表征了中华文明的远古时期人们对于神灵的敬畏。古人认为,玉石是万物的主宰,即天地之精说。它至上的自然力、至上的鬼神联系在一起。“圣”的思想观念,表征在作为巫的身份和品德要求上。在远古时期,巫在氏族部落中集神权与王权为一身的人,他(她)是氏族部落中,制作、佩戴、使用玉器的人,可以通过玉器与神灵沟通。作为拥有神权,可以沟通神灵之人,就必须要求他(她)品德高尚、受人敬仰。只有这样,他(她)才有资格使用玉器,并且有能力与神灵“对话”。“玉石神话作为华夏大传统固有的深层理念,对于构成华夏共同体起到的统合作用不容低估。在广大的地理范围内整合不同生态化境、不同语言和族群的广大人群,构成多元一体的国家认同,这就是华夏文明发生和延续的关键要素。”

3.美善一体

中华文明向来追求“美善一体”。它的具体表现,一方面是国家政治层面的意义实践,另一方面是日常生活层面的实践。

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就是围绕着“玉”而展开的,奖牌是采用金镶玉的设计;颁奖仪式音乐是编钟、玉磬的声音融合交响乐的演奏,而徽宝“中国印”是以新疆和田玉为材质制作而成,它蕴含了多种意义。“取玉之仁,温润而泽,代表奥运精神的博大包容;取玉之智,锐意进取,代表奥运精神的创新进步;取玉之勇,不屈不挠,代表奥运精神的‘更快、更高、更强’;取玉之洁,纤尘弗污,代表奥运精神的高尚纯洁。这是古老中国文化与现代奥运精神的完美结合。”

在日常生活层面,“美善一体”的观念实践,体现为礼可以纠正和规范人的行为举止,从而使人端正品行和德行。正如《礼记·大学》所说“自天子以至于庶民,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礼记·中庸》亦云“君子不可以不修身。”古人说“修身”,其实就是指端正行为,这是落实在个人实践层面的礼。以礼规范、影响百姓是提高国民行为举止和言辞表达的有效方法。

除了上文提到的“龙凤呈祥”“神圣合一”和“美善一体”的思想观念,当然还包含了天地宇宙观、祖先崇拜。这些玉器、神话和传说,传达出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认识论以及“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这都表明在古时候人们的想象当中,一块美玉,它对天地四方、对列祖列宗、对万物生灵都有说不尽的联系和影响力量。可以说玉器集中体现了所承载的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观念。

(三)彰显中华民族的“玉石品格”

美国传播学者凯瑞曾经说过“当文化观念进入传播学研究时,它是作为维护某种有机体或体系的环境或是施加在研究对象身上的一种力量而出现的。无论这些观点的真实性如何——它们都具有真实性的一面——文化必须首先被看作是一系列实践,一种人类行动模式,一种现实由此被创造、维持和转变的过程,但大多随后具体化为一种独立于人类行动的力量。

中国玉器具有鲜明的中华文明的特色,塑造了独具中国特色的“玉石品格”,也建构和塑造中国与众不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这就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和平理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气节;“温润如玉”的人格修养。

1.化干戈为玉帛

在我们使用的汉字和成语之中,很多都能反映出玉文化的内涵。带玉字的成语也多是“和谐、和善、和平”或者“美妙、优雅、舒畅”的含义。在这其中“化干戈为玉帛”,是最能体现“玉”与“和”关系的成语。这句话时刻存在于中国人的灵魂深处,外显于中国人的行为之中。是中国处理国际外交关系的基本思想理念,也是个人处理人际关系的基本准则。

由玉文化孕育出的“和”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是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文体等诸多领域的核心理念,呈现出极强的包容性,为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发展奠定了基础。北京奥运会的奖牌采用“金镶玉”的设计,表达“金玉良缘”美好寓意的同时,形象地诠释了奥林匹克竞技精神和中华民族“友好、和善”理念的结合。在日常生活的实践中,我们祖先的审美、道德、哲学、伦理等理念逐渐趋同,最终成为古老华夏文明中的文化基因,并融入炎黄子孙的血脉中。

2.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器所建构的中华文明的核心理念不仅有“柔和”的内涵,而且有“刚毅”的内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最能体现自强不息、刚毅进取精神的词语。“玉碎”和“瓦全”,所传达出的是“为人之诚”和“为人之刚”。生而为人以正义立身而非功名、利益、财富,出于本心是谓“诚”;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以勇担重任,是谓“刚”。

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精神显示出了强大的生命力,成为国人普遍认同的为人准则和精神品格。历史上的中华民族经历了反对封建专制、反对民族压迫和抵御外来侵略的种种磨难,无数有志之士为了民族和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在他们身上流淌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不屈不挠的血液,展现着勇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由玉器时代生发的中华文明早已成为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玉文化的内核已经成为我们的精神、意念、思想的最强实的基础,成为我们人格形成无法躲避的大背景。玉器亦或是玉文化将精神的培养,已经深入到实践、教育与修养中。我们熟知的“玉德”之说,这里面所包括的内涵是既有仁爱的情感,又有坚韧、笃定、进取、自主的意志,从而形成丰满、生动的理想人格形象。这种人格上的理想主义精神,它要求士的每一个分子都能超越个体的利害得失,发展为对整个社会政治秩序的终极关怀。

3.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国风·秦风·小戎》里有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儒家思想中“以玉比德”的理想人格追求,成为华夏文明发生的巨大动力和核心价值。经过儒家“温润如玉”理念的熏陶,这无论从个人的自我修养方面,还是从整个时代的价值观建构方面来看,都具有重大的参考价值。

君子人格形象身上文质彬彬、仁爱谦和重义轻利、反思自省、外圣内王的精神,都体现在中国本土的人格心理学框架内。儒家的玉德理论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动体现。玉德文化和君子理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它集哲学、政治、伦理为一体,成为塑造中国人品格、建构中国人认同的祭奠。这种思想广泛影响着中华民族的社会生活方式,并且规定了其理想人格的内涵和社会对人格的期许。

四、结语

回眸中国传播史上的玉器,它既表征中国人的价值追求、审美理想、伦理观念、生命智慧,也成为融合了用器、祭器、礼器及书写媒介等多重特性的载体。作为大自然孕育的一种特殊物质,玉石(玉器)被古代先民寄托了美好的期待和理想,具备了神圣的品格思想,成为形而上的精神符号,也成为中华文明象征载体。玉器所反映出的是中华文明崇尚和谐的理念,蕴含着“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协和万邦”的国际观、“和而不同”的社会观、“人心和善”的道德观等。

可以说,它在历史进程中所承载的宇宙自然信息、人类生命信息和社会人文信息正是东方文明传播观的独特体现。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人类的知识或信息传播,是一种文明价值或人文意义的传播,是人类知识或信息得以生成、固定、传承、读解、接受、变形等传播机制以及传播技术持久作用的结果,是特殊政治经济利益与价值观的产物。一言以蔽之,人类传播活动的基础与核心,是文明传播或文化传播。”从这个角度看,玉器当之无愧是一种真正的文明或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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