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演进历程溯源*

2019-02-21 05:05周意岷
西安工业大学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民间艺术陕北民族

吕 青,周意岷

(西安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西安710021)

文化生态系统是人文关怀与精神诉求的有机统一,也是人类社会实践发展的产物。作为一种文化观,文化生态被视为一个完整的系统链,旨在研究文化与环境的关系及文化与各种变量之间的共存关系,是“影响文化产生、发展的自然环境、科学技术、生计体制、社会组织及价值观念等变量构成的完整体系。它不只讲自然生态,而且讲文化与上述各种变量的共存关系”[1]。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是历史发展进程中长期积淀下来且相对稳定的一种社会现象,是人类社会特有的文化产物,其发展历程可以追溯到历史蒙昧时期。随着社会的变迁和发展,新的现代生活元素影响和冲击着陕北乡村社会结构的稳定性和传统民间艺术生长的文化生态环境,陕北民间艺术的当代传承与发展,亦必将遭遇文化生态环境变迁后的时代困境。以往学界对陕北民间艺术的研究,主要集中在3个方面:一是对陕北民间艺术单品的展示;二是关注陕北民间艺术的产业发展,如民歌、剪纸、说书等民间艺术品类如何在市场经济环境下传承发展的模式;三是关于陕北民间艺术在其他领域的运用或影响,如陕北民间艺术元素在建筑设计、室内装潢中的运用等。学界的研究主要涵盖陕北民间艺术的保护与传承、文化内涵的发掘、传播与发展模式探索等领域。

本文以文化生态的视角考量陕北民间艺术,将陕北民间艺术置于一个完整的文化生态系统链中,试图突破学界“将传统民间艺术还原到自然生态系统及社会文化背景中进行系统研究的”[1]不足。需要指出的是,研究所考量的“陕北”并非现当代行政区意义上的陕北,从行政区的变迁及文化地理的双重维度上看所涉及的地域范围更宽泛,其覆盖区主要指有共同的文化渊源、共通的文化心理、相似的价值观念和文化艺术形态的文化空间,因此使用“文化陕北”的概念更为准确。从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看,在陕北地区的文化生态系统中,文明源流、生产模式变迁、民族冲突与融合、地域文化格局等因子共同推动了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生态的生成与演进。陕北民间艺术“承继了仰韶文明与龙山文明的精魂,借鉴了晋西文化的细腻,汲取了江南文化的精致,伴之以草原文化的豪情”[2],其人文特性与人类的实践活动构成了极具地域特色、自成一系且不断演化的文化生态系统。演进中的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系统是人与自然共生的原始天道伦理观念、人与社会共存的人文关怀、人类文化表意的物化精神诉求的有机统一,对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品类及文化特质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作为社会实践产物的陕北民间艺术,体现了陕北民众共同的精神信念和文化心理,同时又对陕北民众的社会生活、文化价值观及风俗民情产生着显性的影响。从文化生态的视角研究陕北民间艺术,发掘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意蕴与当代价值,让全社会更加深刻地理解、认知民间艺术在传承发展民族优秀文化传统中的意义与价值,可以为研究民间艺术及传统文化提供一种新的视角和思路。

1 华夏文明源流是发生之根

气候、资源、地理位置、地形和地貌是自然生态环境的主要构成要素,也是影响特定地域社会生活方式与文化模式以及民间艺术形成的重要因素。纵观历史,人类文明特别是农耕文明,其产生与发展往往根基于大河流域,且表现出农耕与渔猎交错共生的极具地域特征的文化特色,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环境亦是如此。

1.1 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

中华民族关于华夏文明的集体记忆,源起于对黄帝及其部族文明的礼赞。作为历史文献中记述的黄帝及其部族早期活动区域及所居之地的陕北黄土高原,是黄帝时代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的北线地域。20世纪以来,于陕北黄土高原发现的多处考古遗址充分证实了陕北地区属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的覆盖区。位于陕北黄土高原北部边缘的“石峁遗址”,即属于龙山文化晚期到夏早期的社会生活和文化遗存。

黄帝陵所在的延安地区,属黄河和洛河的中上游,这一带是仰韶文化的重要分布区之一,至今已发现的仰韶文化遗址已有500处有余。龙山文化被学界认为是以黄帝氏族文化为代表的华夏部落文化。考古界在陕西地区发现了大量具有龙山文化特征的遗址。这一时期的先民以农业为主,兼以渔猎、蓄养牲畜。在陕西地区发现的龙山文化遗址中,64%的遗址则位于陕北地区,说明龙山时期的陕北地区受到黄帝氏族文化的广泛影响[3]。

1.2 黄河文明的核心覆盖区

陕北位于黄土高原中腹部,在气候上跨越了暖温带和中温带,其地域面积约10万平方公里。流经这一地域的河流除黄河外,还有延河、无定河、窟野河、秃尾河以及清涧河等众多支流。考古证实,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陕北黄土高原已有人类居住,属于晚期智人中的较早类型。

新石器时期,黄河中游地区水量丰沛、水草丰美,优越的自然条件下既适合农业耕作,也适合畜牧业发展。正因为如此,黄土高原成为最适合早期人类生存和繁衍的地区之一,也成为黄河文明的核心覆盖区。“如果用审慎的历史眼光和实事求是的治史态度溯本求源的话,则应该说,陕北黄土高原才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4]。陕北地区厚重且原始的文化元素,是影响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生态系统生成的重要因素。

2 农牧交错的生产模式是生长之本

从历史发展的进程看,陕北及其周边地区的文化,从夏商周时期就开始了从农业文化转向游牧文化并逐渐形成亦农亦牧文化的过程,这一过程最终导致了陕北地区农牧交错生产模式的形成并长期存续,造就了独特的文化生态环境,也成就了陕北民间艺术“色彩斑驳”的文化特质和固守传统的文化格局。

2.1 区域生态环境变迁

陕北地区是中国北方农牧交错区,“生态系统脆弱,对气候变化敏感”[5]。原始农业因其“原始性”,对自然环境要求更高。如适宜的气温、肥沃的土壤以及充足的水源等。“气候变化对于农业地区的一年生植物的影响可能是毁灭性的”[6]。原始农业文明兴盛的新石器时代,陕北黄土高原一带平均气温约10 ℃,年均降水量为500~600 mm,为暖温带偏湿润气候,是农业生产“气候最适宜时期”。随着自然环境的变迁及人类社会活动的影响,陕北黄土高原的生态环境也在不断演变。距今5 000~3 000年间,中国北方地区进入了干冷期与暖温期交替变化的周期,北方气候逐渐趋冷,至商末与周初,甚至出现了一次“小冰期”。陕北黄土高原气候带与植被带相应南移,农业生产的自然环境开始恶化,农牧生产界线随之南移。

除自然环境的变迁外,人为因素也是陕北地区生态环境恶化的重要因素。从陕北地区社会发展历史看,随着人口的增加,拓荒垦地的范围不断扩大,砍伐森林以增加农业用地是一种必然的选择。加之长期处于战争与战乱之中,戍边屯田以及修城筑寨需要大量木材原料,至唐宋时期,陕北黄土高原一带的森林面积大幅度下降。森林面积的不断减少加剧了陕北黄土高原区域生态环境的恶化。公元822年,即唐穆宗“长庆二年十月,夏州大风,飞沙为堆,高及城堞”[7],描述了陕北地区靖边白城子发生的沙尘暴。

2.2 北方游牧民族周期性迁徙

纵观中国历史,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因文化差异、权力争夺、经济博弈以及气候骤变等因素引发的冲突与摩擦,几乎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历史。

农耕文化占据优势的朝代往往处于气候暖期或者相对暖期,气候冷干期的游牧文化相对兴盛,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在这一地区影响的深度和广度也随之变化[8]。台湾佛光大学教授布雷特·辛施(Hinsch)曾联系东亚、欧洲和北美气候变迁及其影响,论述了中国各时期气候变迁和历史的关系,指出以农为本的中国(尤其北方地区)在气候变化面前显得格外脆弱;他还提出了中国气候温暖期与寒冷期周期性变化的过程,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两种生态环境较量与整合的过程[9]。每当气候骤然转冷,北方草原过低的温度和湿度对游牧民族而言都是关乎生存的严峻考验。为了生存和繁衍,游牧民族会选择向水草丰美的南方迁徙,这种非常规的迁徙,在物质资料匮乏的古代,挤压了以农耕生产为主导的农业民族的生存空间,生存空间的争夺及不同文化间的碰撞不可避免地引发农牧冲突。与此同时,区域生态环境变迁导致的陕北地区农业生产环境恶化,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冲突的爆发。

2.3 胡汉民族交互影响

区域生态环境的变迁改变了先民们对土地的利用方式。战国时代是秦国开垦农业用地的高潮期。商鞅变法后,秦国通过奖励耕战的方法达到了富国强兵的战略目标。西汉初期推行的“移民实边”国策对安定、北地、上郡和西河等“边郡六牧师苑”产生了深远影响。屯边士卒开发边地,扩大了农业耕地面积,极大带动和推动了当地的农业生产。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以村庄和农田取代了草原与森林,开启了“我国西北地区的第一次由牧变农过程”[10]。至东汉初,汉王朝大量安置南匈奴于长城之内并逐渐南下,陕北一带逐渐演变成谷稼殷积、牛马衔尾、农牧并重的生产景象[11]。晋、五胡十六国以及南北朝时,中原地区政局动荡,朝代更迭频繁。中原统治者无暇北顾,陕北地区成了北方少数民族的游牧之地。唐宋两朝奖励农垦,于延安、绥德和神木等地屯军募民,垦植耕种。这一时期陕北地区农业生产持续发展,社会生产始终、农牧交错以亦农亦牧为主。明朝时为解决部分军粮供给,陕北地区陆续扩大开垦规模。延安和绥德两地军垦面积达百万亩以上,农业逐渐成为陕北地区社会经济构成的主要成分。清朝伴随着西北地区地缘政治格局的改变,允许农民在长城内外开荒种地。随着移民和军屯的增加,植被遭到破坏,水土流失加剧,区域生态平衡遭到更严重的破坏。

陕北黄土高原沦为北方游牧或半游牧半农耕民族的主要活动区后,以长城为农牧交错经济带的分界限,时而略向北移,时而略向南移。其区域内的生产方式也经历了不断变化的过程,从以农耕生产为主转为以畜牧业生产为主,再到以农耕生产为主,最终演变为时农时牧、农牧交错的经济带。

总之,陕北黄土高原区域生态环境的演变无疑是影响其区域生产模式及文化模式发生变化的重要因素,也是影响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生态演进的重要因素。

3 民族冲突与融合是嬗变之魂

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是内外因共同施力的结果。“区域间基因和文化的变化是随机的,所以基因和文化的交流融合会对心理、行为和社会等产生一系列影响”[12]。或是通过和平时期民族间的杂居与通婚主动融合,或是在战乱时期通过一方施加武力强制进行。陕北地区自商周以来,处于胡汉杂居以及战争对峙的前沿区域。不同民族间的冲突、对峙与融合,不仅改变了陕北地区的自然生态环境,也迫使不同民族在战争与和平的变迁中经历着一次次的碰撞-冲突-对峙-交往-融合等持续循环。民族间血统与文化的交汇融合,造就了陕北地区独特的人文社会环境和别样的地域文化。

3.1 民族冲突与对垒的前沿阵地

陕北地区历史上纷争不断,各个朝代均为华夏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征伐之地。在夏商周三个朝代,居住北方的众多游牧部族逐渐强盛起来,对黄河流域的农耕文明形成潜在威胁。为了防范“西戎北狄”对中原王朝的入侵,商周王朝对于与之对立的部族一律实行武力征伐,并于西北边境广设烽火台日夜驻守,以备战争之需。战国时,秦在陇西、北地以及上郡等地利用地形沿山脉顺势修筑的长城,在陕北地区经过今吴起、志丹、靖边、横山、榆林以及神木等6县。长城之外为游牧民族扬鞭策马之地,长城之内为华夏民族农耕种植之地。蒙恬在秦国统一中原后,率军驱逐匈奴于黄河之滨阴山以北,并筑成新的万里长城。自此,长城成为中原统治者抵御北方游牧民族侵袭的堡垒。

汉朝之初,因和亲外交始终不能阻挡匈奴南下劫掠,故汉王朝推行“移民实边”,以屯田垦荒、且耕且战的生产方式以抵御匈奴。魏晋时期的中原战乱频发,游牧民族趁势南下,陕北地区又一次成为烽火狼烟之地。汉、匈奴、鲜卑、拓跋以及羌人等民族皆曾在此建立过短暂的政权,隋唐时期中原统一国力强盛,陕北地区方趋于稳定。西夏崛起并建国后,作为民族交汇地域的陕北地区,中原民族与游牧民族间的冲突进一步加剧。持续近百年的宋夏战争是陕北地区自然、社会与人文环境发生重大变化的主要因素。持续的战争使陕北地区各民族百姓承受了巨大的战争灾难:“自陕以西,闾阎之间,如人人有丧,户户被掠,号哭之声,弥天亘野”[13]。在共同抵御西夏的战争中,陕北各民族百姓相依共存,对各民族之间的融合与交往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3.2 民族交往与融合的核心地域

古蒙古国自成吉思汗统一漠北诸部后,与辽、西夏、金和南宋的对峙。这一时期的陕北地区始终处于战争的漩涡之中,民生凋敝,人口锐减,社会发展缓慢。因蒙古游牧文化与中亚地区异质文化的融入,在陕北地区的人文社会环境中,传统儒家文化地位有所下降,庶民文化迅速发展,“多元”文化特征更为显著。至明朝中叶,中央政府在陕北地区逐渐构筑了“九边”战略防御体系,陕北再次成为阻断北方游牧部族南扰劫掠的有效屏障,形成一条新的农牧交错带的分界线。这一时期,陕北地区的军屯、民屯以及商屯得以发展,加速了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频繁交往。此外,由于明王朝惯用“南北更调”“本省回避”“以文制武”等策略,陕北地区人口源流的变迁更为明显,其文化生态环境亦发生了重大改观,陕北地区逐渐演变为“浪漫的游牧文化,凝重的农耕文化及先进的江南文化”[14]的汇聚地。

古往今来,陕北地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化的冲突与交融,加速了不同民族在经济、文化和人口上的往来、融合与重构,造就了陕北地区独特的地域文化生态环境及别样的民间艺术样式。

4 地域文化格局是雏形之基

在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环境中,陕北地区相对独立又交互融合的地域文化格局贯穿于整个文化生态的演进历程之中。在陕北民间艺术的流布区域内,原生民族在固守本地域传统文化的同时,兼容并蓄地包容了诸多外来文化,在其积淀中萃取凝炼,博采众长,整合塑造出多样化的极具地域特色的文化生态系统。

固守传统的文化环境 陕北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与中华文明相伴相生,源远流长。历史上,陕北地区曾多次出现灿烂的文化高峰。自宋之后,陕北文化虽日趋成熟,由于天灾人祸,文化生态失衡,陕北地区逐渐成了交通闭塞文化封闭之地,文化的交往逐渐趋于“只进不出”的单向化。相对封闭的区域环境造就了陕北区域文化的古老与独立,促成了陕北民间艺术文化传承的连贯性,一些古老的民间艺术因此在陕北地区能得以相对完整地留存,始终带有其地域的原始性和历史延续性。

兼容并蓄的文化价值观 “中国的文化吸引力很大程度上来自自身对外来思想的开放程度以及接受新生事物并与之融合的能力”[15]。陕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汉胡混居之地,民族间的冲突、对峙、交往和融合,使得这一地区的文化价值观呈现出多元化的显著特征。陕北地区曾有多个民族或先后或共同生活于此,独特的社会环境和多元文化结构,使得不同民族在文化价值理念和宗教信仰亦共生共存,故而陕北民间艺术更多地呈现出兼容并蓄的特征。从陕北历史发展的进程看,影响陕北文化生态系统形成的因素是复杂多样的。除华夏汉民族的汉文化外,商周时的戎狄、秦汉至魏晋南北朝时的匈奴及唐代中期到西夏王朝时的党项羌等民族的文化亦在不同历史时期,以不同的方式渐次融入到这一文化生态系统之中。“陕北人衣裘尚白的习俗就是源于北方游牧民族。早在周朝就活跃于此的戎狄之族因信仰原始的萨满教而崇尚白色”[16],在这种衣裘尚白的戎狄习俗观念影响下的色彩偏好心理,逐渐体现于戎狄的衣饰和帐帜等诸多方面,并深深镌刻于久居于此的陕北地区民众的潜意识之中,迥异于陕西关中尚黑之俗。秦汉以来,中原农耕文化逐渐在陕北地区产生了强烈的辐射作用。为抵御北方逐水草而居的强大的游牧民族—匈奴,秦汉两朝的统治者在陕北地区修筑直道和长城,设立并州刺史部和朔方刺史部,大兴军屯民垦,将中原地区与陕北边疆地区紧密相连,推动了陕北地区少数民族的汉化进程。从唐代中期到西夏覆亡,党项羌在统治陕北的近半个世纪中,给陕北地区增添了新的文化内涵。党项羌的民族性格多尚武、重义、轻利、豪爽且仗义,这些崇武尚勇的剽悍气质均在于陕北民间艺术所表征的文化特性中有所表达。“文明是所有史话中最长的史话……它历经政治的、经济的和社会的,甚至意识形态的动荡而幸存下来”[17]。在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不断冲突与融合中形成的陕北民间艺术,蕴含着陕北民众的精神理念、生活态度、宗教信仰、价值观念、心理机制和思维模式,进而构建出多元性包容性的地域文化文化体系,陕北民间艺术也因此兼具了胡汉文化的双重魅力。

博采众长的文化特性 陕北处于农耕民族与草原民族的交汇区域,南北文化和东西文化皆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融会贯通。不同民族间经过漫长、复杂且曲折的融合历程,构筑的陕北区域文化生态环境以农耕文化为主体,同时融合了北方草原文化、西方游牧文化和江南水乡文化的元素,在陕北地区多民族的双向文化整合中经过甄别和积淀,形成了古朴粗犷、博采众长、淳朴与张扬并存的民间艺术。这种博采众长的文化生态环境是陕北地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历朝边疆政策推动促成的。陕北地区南北文化的频繁交往可追溯至商周时期,在秦汉以前,戎狄、猃狁、林胡、赤狄和白狄等民族先后活跃于此,与汉民族间既有战争也有交流,持续发生着密切的经济文化关系。在中国历史大分裂大动荡的魏晋南北朝时期,陕北地区更是迎来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南北民族大融合,直至五代十国的混战时期,陕北地区各民族间的交往与融合也未曾停止过。直至两宋时期,陕北地区的文化特性已集众民族之长,具有了一体的多元性。

戍边眷属的文化融发 伴随着持续大规模兴办军屯、民屯和商屯,在调拨大批的军队、商贾和百姓到陕北地区卫戍生活的同时,他们的家眷亦随之北上。更有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难以抵御天灾人祸,故也有百姓因灾荒或战争举家从外地迁徙至此。随行北上百姓与戍边的军中眷属,在陕北地区的长期生活中将中原文化和江浙文化在此地逐渐辐射传播,促进了江南文化与陕北本地半农半牧文化的交往与融合,形成了陕北剪纸和榆林小曲等兼具南北文化特质的民间艺术。陕北地区原住民与南方移民以及边疆民族不断汇流融合,这种融合不仅仅是血脉的融合,更是相关民族心理特征的沉淀与表达,陕北的区域文化生态环境具有了多元多维的特点,这种文化生态环境表征了南北文化特性的融合重构,更彰显出陕北民间艺术别样的文化底蕴。

5 结 语

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作为一个系统,在其发展和演化过程中,有显性的区域特征,体现了相对“孤立”的特点。作为一个相对“孤立”的系统,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生态内部发展和演化过程中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正是陕北民间艺术不断丰富、持续发展的文化因子。多种文化元素共存相依,相互竞争,优秀的文化元素不断发展壮大。同时,这一系统中的文化因子与其它文化元素交互作用并相互融合,使得陕北民间艺术保持了较强的文化调适性与创新力,使得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系统获得了更加稳定持久的发展。陕北民间艺术的文化生态与其他地区、不同民族甚至不同国家的不同文化元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影响,体现了该系统“开放”的文化特性。总之,陕北民间艺术文化生态系统中的各文化因子联系越广泛,沟通越丰富,该文化生态系统的发展越稳定、越持续并且越健康。由于文化生态在陕北民间艺术传承与发展中呈现出动态的平衡,其演化发展的过程中包含着诸多的文化因子,各文化因子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互相融合相互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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