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韬 梅珍生
文化是人类在谋求生存和发展的实践中创造的,它是彰显人性、延续族群的精神标识,也是人类自我构筑的精神家园。我们所指称的“文化”总是人所创造的文化,而任何人也都是为文化所浸染的人。习近平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①“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②文化自信是继党的十八大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三个自信”后的第四个自信,是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又一个重大理论创新。要准确把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的精神,必须以广阔的视野、历史眼光,明确文化自信的研究对象、内容、原则和方法等。
“文化”内涵丰富,“文”“化”连用始见于《周易·贲卦·象传》:“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其基本含义是“以文教化”,指以人伦仪则、道德秩序去规范和化易人民,使之从“野蛮”走向文明优雅的活动。从精神化易的层面论及文化是中国古人讨论文化的基本致思趋向。
英语使用的“文化”即culture,它是由古罗马人的古拉丁字cultura直接演化而来的。它除有“耕植、劳作”的含义外,还有“祭祀、崇拜”之意。1871年,泰勒的《原始文化》认为:“所谓文化或文明,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与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显然,在泰勒这里,文明和文化概念往往是通用的。但在德国近代学者中,文明和文化的概念则是被严格区别开的。文化是指宗教、艺术、科学等具有价值的东西,而文明则是指诸如技术之类的实体性概念。无论文化与文明的差异多大,依然不妨碍我们将文化和文明放在相对同等的位置来看待,因为文化和文明在功能上具有同等的价值。文化或文明是人化过程中在物质和精神方面所取得的成果的总和,是由多元的、不同时空相互影响的不同人类实践活动创造的元素所组成的有结构的系统。它们作为人的创造物,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体现。文化的本质正是人类自身的对象化。
文化自信总是在比较中确立起来的。在世界多元文化中,不同类型的文化为文化比较提供了可能。文化类型是指不同民族和族群,在改造世界的对象性活动中所展现出来的人的本质、力量和尺度的方面及其成果所形成的特殊结构和模式。文化类型一般通过不同民族特有的价值观念、宗教信仰、思维方式、风俗习惯等等体现出来,是特殊民族人们认同和共享的“意义世界”及行为规则体系③。
由于各个民族在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别,在解决社会问题、实现社会发展时,它们所采取的方式、方法道路、途径是各不相同的,但又表现为社会历史发展过程的普遍性与由于民族历史、文化作用而产生的历史发展的特殊性的相互渗透、相互影响。任何民族、国家的社会发展都会受到世界历史的总趋势的影响;同时,任何民族、国家的发展又要受到自身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由此呈现五光十色、多种多样的历史发展途径、模式和格局。因而,在文化类型的划分中,既可以地域为标准,又可以内容为标准,还可以价值与思维方式为标准,它们之间在一定程度上又具有一定的重合性。
在文化学历史上,德国学者施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英国学者汤因比的《历史研究》,先后均对文化类型进行过比较集中的理论研究。他们都是立足世界文明史这一大背景对文化进行分类定型,由此提出分类的基本单位和定型的基本标准两个较重要的问题的。
施宾格勒把世界文明史“划分”为希腊(古典)、阿拉伯、西方、印度、中国、埃及、巴比伦、墨西哥等八个部分,它们都是独立的、已经发展完成了的文明类型;另外还把俄罗斯作为尚未完成的一个部分来对待。施宾格勒认为,这种别类的基本单位既不是所谓的“种族”,也不是语言符号,而是作为基本象征符号的“文化民族”④。他把文化民族作为别类的基本单位。汤因比则把世界文明史“划分”为26个部分,认为其中5个已停止发展,另21个还正在发展过程中。汤因比的“划分”,是建立在“文明”或“社会”这样别类的基本单位之上的。
一般说来,不同文化类型背后反映的是文化精神的差异。施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中曾借用尼采分析希腊悲剧时所使用的一组对立概念——阿波罗型 (日神)与狄奥尼索斯型 (酒神),以阿波罗精神作为古希腊文明的灵魂,以浮士德精神作为西方文明的灵魂。与此相似,中国学者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则以“意欲” (will)作为划分文化类型的基本标准,将中国、印度、西方作为三个具体化别类的基本单位。他认为西方以意欲向前为根本精神,中国以意欲持中为根本精神,印度以意欲向后为根本精神。这些区分为人们从各文化自身的特质来探索文化类型打下了基础。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学术界往往用文化功能来区分文化类型,如李宗桂在《中国文化概论》一书中认为中国文化属于“伦理—政治型”⑤。冯天瑜在《中华文化史》中也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类型,从地理环境类别看,不是海洋型的,而是大陆型的;从经济性质类别看,不是工商业型的,而是农业型的;从社会组织层面看,不同于西方的等级制度,也不同于印度的种姓制度,而是宗法制度即伦理—政治型的⑥。
不同民族文化存在着差异性,其优长与短板都是客观的。“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⑦这些客观因素决定了各民族在相互交流过程中对自身文化和他者文化,必然会表现出如何对待文化的态度问题。是仰视他者文化而自轻自贱,还是俯视他者而自尊自大,或者以开放的胸襟,取长补短,平视他者文化,这是检验文化自信、自强的重要标准。
文化的演进是“以特定的文化和外来文化互为参照系,进行比较、鉴别,传承传统文化的优秀部分,吸收当下能认识到并能为之所用的外来文化的长处进行融合,化传统文化为文化传统,实现文化创新”⑧。在全球化背景下,全球化与文化的民族性,文化冲突与融合、积淀与创新,文化的公益性与文化的产业性等特征纷呈,各民族文化既对立又统一,既抗衡又互补⑨。由此,文化演化表现出以下规律:
第一,任何文化都是在与其他文化相互融合中走向更新的。早在170年前,马克思就预见到人类文化发展趋向世界一体化,“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⑩。当今不同民族国家的文化传统、民族精神、价值取向,彼此对接、相互渗透、取长补短与日俱增。20世纪人类文明的大批科技成果问世,以信息技术为主导的科技革命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工作方式与生活方式。任何一国文化市场都不难遇见美国好莱坞的影片、日本的卡通动漫等;人们不受地域限制,在本地即可欣赏到出神入化的魔术、帕瓦罗蒂的男高音、俄罗斯的杂技艺术等⑪。一方面,因特网将全球联为一体,不同地区、不同发展水平的各民族国家共享人类一切文明成果;另一方面,互联网的便捷又使各民族在长期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审美实践中形成的人文精神、价值观念、民情风俗、语言体系等文化产品面临严重挑战与巨大冲击。这种融合、交锋,必然带来文化的更新。
第二,任何文化都是在保持自身的特质中将自己与他者文化区别开来。美国学者罗杰·M·基辛认为,“文化的歧异多端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人类资源”,“一旦去除了文化的差异,出现了一个一致的世界文化——虽然若干政治整合的问题得以解决——就可能会剥夺人类一切智慧和理想的源泉,以及充满分歧和选择的各种可能性”⑫。各民族国家不同历史所积淀成的文化多样性与差异性,不可能完全被外来文化所同化。无论哪一个民族国家,文化的真正的动力是最大限度追求自身物质利益的实现。而此时,民族利益与外来利益、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矛盾就会以文化冲突的形式表现出来。在以国家利益为基本单位的世界格局中,任何一种文化不可能以牺牲本民族利益来追求所谓的文化同一性。相反,在维护国家经济、安全和战略利益为最高原则的前提下,每一个民族、国家都努力追求某种民族或文化的独立性,努力控制、限制或禁止其他语言在公共领域的使用。各民族“文化实践被有意识地用来建构国家历史、确立民族认同并灌输民族忠诚思想”⑬。各民族文化的特质不但不会消亡,而且还出现进一步强化的趋势。
第三,文化的网络性使信息具有综合叠加的特征。网络作为“第四媒体”,它一经问世,即极大地超越了传统传媒的功效。网络文化在全球范围内改变了文化传播理念、手段、速度、范围与效果,刷新了不同文化类型的面貌。网络文化不但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紧密联系,而且形成了有别于物理空间的虚拟空间。伴随电子出版物、电子图书阅览设备、远程教育的广泛使用,各国间的影响力与渗透性迅捷扩大。不同文化会具有不同形态,有同质化,也有竞争,也难免产生混合型文化。这样,取代适用于一切民族的单一文化理想的,正是文化经验多样化的现实⑭。互联文化强调文化的特殊性,它所维护的现有国际文化秩序的文化理念,包含文化多元主义、社群主义、身份政治等等。这一文化理念努力在不同文化间寻求互动,达成共识。任何文化或多或少对他者具有渗入性,这构成了世界文化多元相似的格局。
第四,文化在交流互动中获得新的发展。即使不考虑互联网时代文化的渗入性特征,在传统文化交流中,不同文化因相互作用而实现更新变化,依然是文化演进的基本方式。因为人一出生就被嵌入到特定的地域文化类型之中,并在其中生活与成长,从小耳濡目染特有的地域文化,成为特定文化的承载者。在自然与社会发生重大变故时,移民就带着原住地文化来到迁移地。他承载的原住地文化与迁入地文化自然而然地产生互动。中国地域文化就是外来文化与迁入地文化因互动而孕育形成的。这类因移民文化与迁入地文化互动而导致的地域文化的变迁,在中外历史上屡见不鲜。在移民文化与迁入地文化互动中,新文化中各文化元素保存的多寡,主要由移民的数量与质量所决定。其中,移民中的文化精英的数量多少,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文化精英的引导下,文化与政权相结合,借助制度性的力量而改变原地域文化,是地域文化发展中的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
从对异质文化的融合看,中华文化对外来文化有着强大的消化、吸收、融合、创新能力。以佛教的传入和中国化为例,两汉时期传入的佛教,经过与中国传统文化交流融合,最终在中国落地生根。到了宋代,佛教流传的主要方式是禅宗。而佛学与儒家融合而形成的宋明理学,使佛教真正走上了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道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也是经过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良性互动,迅速而广泛地为中国人所接受,并成为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的。
文化自信是民族成熟进步的标志之一⑮。它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对自身所拥有的文化及其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是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坚定信心和对自身优秀传统文化的坚守与创新。这是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的一个根本性问题⑯。在当代中国,我们强调文化自信就意味着对中华文化有着深刻的理性认识。
文化自信就是要高度认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民族精神。作为中华民族的“根”与“脉”,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国人内心。在连绵不断的文明历史中,中华民族创造了博大精深的文化。它积淀了“有志者事竟成”的意志力和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女祸补天、后弈射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这些坚忍不拔、催人奋进的故事就是这种精神的体现。在中国历史上,曾经涌现出无数的爱国志士和民族英雄。他们不畏强暴,前赴后继,在反抗外来侵略和压迫时同仇敌忾。中华民族挺起脊梁、百折不挠的精神,谱写了一首首撼人心魄的壮丽史诗。
文化自信就是高度认同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自古以来,中国人在修齐治平、尊时守位、知常达变、建功立业过程中以富有情感热度的方式,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它培育和形成了一系列带有中国文化色彩的基本思想理念,包括负阴抱阳、保利太和、革故鼎新、实事求是、与时俱进、脚踏实地、安民富民、道法自然等致思方式历久弥新。它们体现的和谐互补、守常达变、对立统一、整体通观的思维方式,演化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刚健有为,自强不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等价值取向,使得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在人类文明史上独具魅力,表现为富有弹性与张力,体现为圆融与刚烈。中华民族的人文精神、教化思想,因而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文化自信就是高度认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性。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革命文化传统,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它为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伟大实践和中国的发展进步提供强有力的思想保证、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今天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走过的光辉历程,既传承了历史的苦难和辉煌,更包含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对中华民族精神的赓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在5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了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⑰坚持文化自信,就是要对当代中国所形成的21世纪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高度自信,对改革开放以来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高度自信。
文化自信就是在文化交往中能够保持开放吸纳的胸襟。文化自信体现在文化交流中。文化交流表现为人与人交往中的互相影响。亨廷顿在“文明冲突论”中认为,不同文化之间存在着不可通约的文化差异,意识形态的、政治的或者经济的差异并不是人们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只有文化差异才最为重要。这种观点否定了文化交融、流变新生的可能,颇具形而上学的色彩。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在与西方文化的相遇中,由于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强势宰割与恣意蹂躏,使得一些国人认为西方文化代表着先进,中国文化则代表着落后。他们长期无法克服文化自卑心态,肆意夸大西方文化、政治制度的优越之处,全无自信。然而,一个国家或民族若全面否定自己的历史、彻底贬损自己的思想文化,那就必然会丢掉本民族的精神、丧失其命脉。我们要坚定文化自信,就必须维护本民族文化的独特价值,挺立自己民族的文化脊梁。当然,文化自信不是盲目自信,它是需要有坚实深厚的文化底蕴的。我们民族独特的文化软实力正是支撑我们文化自信心的基础。这种文化软实力主要表现为国家和民族所坚持的价值观等焕发出的吸引力、感召力和全球影响力。
文化自信就是在应对外来文化冲击时自觉提高中国文化话语权。我国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经济建设方面创造了世界经济发展史上的奇迹,但是在国际上属于中国人的话语体系并没有充分地建立起来。有些学者分析中国问题时习惯用西方的一整套话语体系来剪裁中国的实践,而对中国实践的理论升华则不屑一顾。但是“落后就要挨打,贫穷就要挨饿,失语就要挨骂”⑱,每个中国学者都应该自觉地承担起构建本民族话语体系的责任,坚守本民族文化阵地,积极应对来自西方价值观的主客异位的挑战,这也是新时代中华民族的重要使命。尤其在当今社会思潮的相互激荡、碰撞中,坚定文化自信正是稳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深沉的基石,也是建立起我们自身话语体系最可信赖的前提。
文化自信归根到底就是对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和制度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发展,是对中华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扬弃继承、转化创新,不断赋予新的时代内涵和现代表现形式的集中体现,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与现代社会生活相适应、相协调的最客观外化⑲。正是基于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我们才能不断繁荣发展中华文化,不断增强文化自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⑳
文化自信内涵丰富,从纵向上看,它是对文化的历史、现实和未来、传统和现代的统一与对接;从横向上看,它涉及到中国和外国、东方和西方的文化交流与契合;从特质上看,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新型精神特质和文化主体的自我责任担当的有机统一。研究文化自信就是要在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红色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基础上,根据当今时代的发展要求和实践的紧迫需要,扎扎实实地为发展繁荣当代中国先进文化增添新因素、丰富新内涵,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全面系统理解什么是文化自信、为什么要坚定文化自信、怎样做到文化自信的问题,必须重视如下相关理论问题:
首先,必须深入发掘文化自信的理论逻辑。以文化学学理及相关理论为基础,深入辨析与文化相关的一般概念,如文化、文明、人文等,并对文化自信概念、范畴、要素及逻辑联系进行论述,梳理文化自信的理论渊源及提出依据,从而构建文化自信的理论基础及分析框架,为文化自信提供理论支撑。对于什么是文化自信、为什么要提出文化自信、我们的文化为什么能够自信、怎样在实践中贯彻落实文化自信,在中国和平崛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战略层面文化有何重要地位与作用等等,必须进行系统的阐述。
在全球化纵横深入的今天,面对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社会全面开放、各种力量竞相发声、各种思潮激荡,我们如何以高度的文化自信、博大的胸怀对待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文化,取百家优长,集八方精义,以我为主,为我所用,显得尤为重要。在涉及指导思想、价值取向、政治体制、立国之本等原则问题上,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思想观念新格局,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择善而取,取优汰劣。历史已经证明并必将继续证明,植根于传统文化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重要精神支柱。唯有在民族文化的沃土上,才能建立切合民族心理结构的共同话语体系与价值认同。
在新时代,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就是“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㉑。我们国家的性质决定了我们文化发展的方向和路径。从某种程度上讲,传统文化要走向未来,要能够继续深入人心指导我们的生活,滋养人们的心灵,丰富时代精神的内涵,就必须创新,实现创造性的转换。坚定文化自信就是既不能忘记我们文化的根基在哪里,又要看到,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内核的当代文化是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集中反映了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必须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全社会精神生产、传播的引领作用,真正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于我们民族的凝聚力、向心力、感召力、动员力的巨大作用。
其次,必须再现文化自信的历史逻辑。文化自信不是阐明中国文化的天然优越感,而是必须从中国文化发展的历史逻辑入手,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构成,及其不同阶段形成的特定历史价值、内在联系及其突破,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一体多元的特质和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开放包容的发展灵魂。
中国是一个文化大国,中华文化历史悠久、积淀深厚、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首先是中华文化的复兴。中华文化精神层面的家国情怀、君子人格、魏晋风度、盛唐气象等都给世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和印象。但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如何在大国崛起过程中,实现从文化大国走向文化强国的转变,这需要我们进一步深刻认识中华文化在维系世界天下体系中的博大价值。习近平指出:“站立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吮吸着中华民族漫长奋斗积累的文化养分,拥有13亿中国人民聚合的磅礴之力,我们走自己的路,具有无比广阔的舞台,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无比强大的前进定力。中国人民应该有这个信心,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有这个信心。”㉒的确,我们没有理由不自信!
坚定文化自信就是坚定中国智慧和中国价值对现代化的新路径和社会主义的新模式具有巨大的引领作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是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灵魂、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底蕴、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的文化。它积淀了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对人类创造的一切优秀文明成果敞开胸怀,是比资本主义文化更高类型的文化形态。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不仅自觉地坚持用社会主义文化为中国传统文化提供变革的动力,而且自觉地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发展马克思主义注入丰厚的本土文化滋养,为中华文化注入了新的时代内涵。这一独特的文化及其智慧,使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仅为社会主义命运以及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提供全新选择,也为人类发展开辟了社会主义运动的新篇章。
再次,必须升华文化自信的实践逻辑。研究文化自信必须从文化自信的超越、依托、实现、主体、目标等方面进行理论升华,为文化自信从入理到入行,搭建起一座桥梁,将文化自信落实到治国理政之中,落实到人们的日常言行之中,为进一步增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心与决心提供动力。文化自信离不开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离不开世界文化多元化的大趋势以及网络化、智能化的潮流。总结升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实践经验及其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伟大意义,揭示中国共产党人在担负新时代的文化使命中,作为中华优秀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者和践行者的主体特质,正是对文化自信实践逻辑的辨析与展开。
中国共产党领导、带领全国各族人民摆脱贫穷落后、走向现代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基本特征。它向世界昭示:各国走向现代化的道路并不一定要走西方资本主义道路,西方现代化的掠夺式发展并不是走向现代化的唯一选择。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伟大实践,推动我国国际地位实现前所未有的提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成功实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不断丰富和发展,都促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历史性的新时代。它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为解决困扰人类的贫困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社会主义运动因中国实践焕发出了强大的生机和活力,世界社会主义命运也必将随之发生深刻的转变。
我们要阐明文化自信为什么包涵着促使中华文化对人类发生影响的底气,以及中华文化必将走向世界的底气。当今,面对和平与发展、合作与共赢的时代潮流,在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的历史背景下,我国正以国际合作的倡导者、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的身份走向世界。坚持文化自信对于我们民族而言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战略意义。习近平指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要努力展示中华文化独特魅力”,要“把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把继承传统优秀文化又弘扬时代精神、立足本国又面向世界的当代中国文化创新成果传播出去。”他还指出:“要以理服人,以文服人,以德服人,提高对外文化交流水平,完善人文交流机制,创新人文交流方式,综合运用大众传播、群体传播、人际传播等多种方式展示中华文化魅力。”㉓
中华文化的价值理念可以成为不同语种、不同地域、不同国家和平交流沟通的媒介。中华文化蕴含着和平崛起的理念,“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没有侵略他人、称霸世界的基因,中国人民不接受‘国强必霸’的逻辑,愿意同世界各国人民和睦相处、和谐发展,共谋和平、共护和平、共享和平”㉔。中国价值不仅能够为中国和世界的发展营造人们广泛认可的和平氛围,而且可以极大地丰富人类精神元素,矫正西方文化中富于攻击性的取向,更可以将良好的国际发展环境反馈于我们民族自身的发展。坚定文化自信,提高文化软实力,事关全局,刻不容缓。
我们还要阐明文化自信为什么是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迫切需要。今天,人类社会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共同体,全球的利益同时也就是各国自己的利益。人类向何处去?是各国之间以邻为壑,还是建构一个联系密切的命运共同体?这是对21世纪人类智慧的考验。如果各国能真正从全人类长远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而不是从短期国内需求出发来制定政策,一个更高程度的、走向共同繁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完全可以建成的。中国文化对世界人类未来发展的贡献,主要在于它可以为解决当今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提供智慧和思想的资源,如重“时”的观念。“天人合一”、“仁者与天地万物一体”等观念,对于解决当代环境问题不无裨益。儒家所提倡的仁者爱人、温良恭俭让、反求诸己、和而不同,以和为贵、协和万邦的思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之道等,能够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相处关系中,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中国智慧。现在,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文化中一系列带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浓郁色彩的新概念新表述新论断,日益成为国际话语场中的核心议题和基本共识,中国价值逐步展现出对世界发展的巨大引领作用。
最后,必须揭示文化自信与文化包容的相互彰显关系。外来文化是文化能否自信的试金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于外来文化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衡量能否做到文化自信的标准。文化自信表现为能否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外来文化,这就要求我们要有开放包容的胸怀、要有辩证取舍的态度、要有坚忍不拔的精神、要有转化再造的能力。对于外来文化不能单纯的排斥,而应采取开放包容的态度,必须坚持主导性原则、平等性原则、中国化原则、安全性原则、渐进性原则。没有对本民族文化的坚守,是文化自信不足的表现;没有对外来文化的开放包容,更是对自己文化价值估计不足。这不是文化自信应有的态度。我们只有在“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过程中,才能不断增强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既是重拾民族自信的要求,又是开拓民族精神生存空间的动力。在对文化自信的学理性研究中,我们既要阐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中国历史逻辑的发展,又要阐明它是当代中国伟大实践的理论升华,更是文化理论自身更新的必然结果。要切实解决文化自信这一时代的重大课题所面临的种种挑战,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作为文化自信的实践皈依与指向。这就要求我们坚守一切从实际出发,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注重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立场与原则。
首先,不忘本来。一个国家本身的文化对于本民族来讲就是精神命脉,也是固有的根本,抛弃根本就等于割断了自身的文化血脉,就会失去维系民族凝聚力的精神纽带,整个民族就会失去生生不息与发展壮大的根基。我们坚定文化自信,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既不能犯“全盘否定”的错误,也要反对是古非今、唯古皆好的文化复古主义倾向。不忘本来固然强调文化自觉与自信,强调文化身份认同,但绝不是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不是主张以孔孟之道取代马克思主义。任何反对社会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观念和做法,都是和继承与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南辕北辙的㉕。对待传统文化,必须按照“古为今用”的原则,赋予传统文化新的表达形式,推动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只有不断地向生活化与大众化扩展,与现代文明相协调,其精华才能在人民群众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正像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对历史文化特别是先人传承下来的价值理念和道德规范,要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有鉴别地加以对待,有扬弃地予以继承,努力用中华民族创造的一切精神财富来以文化人、以文育人”㉖。“要认真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要处理好继承和创造性发展的关系,重点做好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㉗
其次,吸收外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于外来文化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衡量能否做到文化自信的标准。有文化自信的国家与民族,往往能以积极态度来对待外来文化,并从中汲取有益的养分。“文明之间要对话,不要排斥;要交流,不要取代。”㉘通过文化的交流能更好地消解文化自负与文化自卑两种极端倾向,既抛弃对本民族文化的过分自我陶醉与妄自尊大的心理,又破除自己的文化百事不如人的自卑心理。只有打开国门,通过与外来文化加强交流沟通,才能清醒地认识到民族文化的长处与短处,以理性的态度对待本民族的文化,从而增强自身的文化自信。中华文化历来具有一种“会通精神”,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正是因为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中华文化才能够生机勃勃,不断发展。中华文化的优秀内核就是在文化交流中不断丰富的,因此坚定文化自信一定要“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㉙。
再次,面向未来。中华民族有着5000多年的璀璨文化,有在中国革命中孕育出来的红色文化,有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中开创出来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并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为思想指导。坚持文化自信需要在正确对待历史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基础上进行综合创新,在适应整个社会发展需要中创造出社会主义崭新的文化,在弘扬继承本土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吸收西方文化精华,要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综合中西文化之长,创新发展中国文化。
总之,研究文化自信,必须揭示文化自信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确立文化自信的实践主体、实践途径、实践目标;再现文化自信之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意义、之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意义、之于探索人类现代化道路的意义。只有通过探索文化自信的时代之问,我们才能为时代提供一份独特的理论答卷,坚定人民群众理想与信念。
注释:
①②㉑ 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3、18、33页。
③ 方同义:《社会形态与文化类型的理论比较》,《浙江社会科学》1999年第1期。
④ 施宾格勒:《西方的没落》,陈晓林译,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3页。
⑤ 李宗桂:《中国文化概论》,中山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45页。
⑥ 参见冯天瑜:《中华文化史》上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版,第18页。
⑦《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55页。
⑧ 张忠培:《文化杂交:广州的过去与未来》,《南方文物》2012年第2期。
⑨⑪ 李景瞳、刘锡斌:《从世界文化演进到民族文化方略的思考》,《哈尔滨学院学报》2003年第9期。
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54—255页。
⑫ 罗杰·M·基辛:《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北晨编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5页。
⑬ 戴维·赫尔德等:《全球大变革—全球化时代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473页。
⑭ 陈胜云:《文化演进的哲学思考具体化、理性化与现实化》,《学术研究》2002年第9期。
⑮㉕ 陆卫明、孙泽海:《论习近平的文化自信思想》,《北京工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17年第5期。
⑯ 沙蕙:《文化自信的历史底蕴和现实基础》,《红旗文稿》2017年第13期。
⑰㉖ 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7年7月2日。
⑱ 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10页。
⑲ 刘志明:《深刻把握文化自信的本质》,《成都日报》2017年8月30日。
⑳ 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
㉒ 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3年12月26日。
㉓ 习近平:《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 着力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人民日报》2014年01月01日。
㉔《习近平出席中国国际友好大会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并发表重要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05月16日。
㉗ 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2月24日。
㉘ 习近平:《在联合国成立70周年系列峰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8页。
㉙习近平:《加强文化交流促进世界和平——在第六十一届法兰克福国际书展开幕式上的致辞》,《人民日报》2009年10月14日。